三十天

　　昨夜下了一场说来就来的暴雨，毫无征兆。

　　陈周翊在宿舍的床上翻来覆去间，总能听到滴滴答答的雨声。

　　与许岁相处的过往不连串的在他脑子里浮起，又落下。他恍然间像是看到了自己和许岁的过去，又像预测到了未来。

　　是夜，梦与少年的心思纷纷扬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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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岁，好点了吗？”林迩刚进教室，口罩还没来得及摘就赶紧问道。

　　许岁今天看起来精神多了，面色红润，脑袋顶上的几根呆毛在微风里耀武扬威。

　　她正在看历史考点，闻言点点头，“还是有点难受，不过好多了。”

　　林迩放心了。刚摘了口罩准备入座，就听见面前的人说：“可是他看起来好像不太舒服。”

　　林迩顺着许岁的视线看去，发现陈周翊此刻趴在桌上一动不动，和过往入座即学的形象大相径庭。

　　林迩心里一个咯噔：许岁不会又可怜虫上脑了吧？！

　　扭头看去，许岁果然蹙着眉头，神色担忧，傻子都知道她担心谁。

　　“没事，等下你安心去考历史，历史结束后的自习我帮你抢一个好位置。”

　　浙省的高考制度是自主出卷，七门科目同学们可以自由选择三门座位高考科目。天中的选课制度以两门相同的科目定班，剩下第三门课同学们可以自己选择。因此，常会出现有的同学考试，有的同学自习的情况。

　　许岁觉得林迩的计划可行，也就不再浪费时间作无谓的担忧了，她很看重这次模考，再次埋头看起了书。

　　她的手里紧紧攥着陈周翊昨天赠予的那袋药中，一颗被剪下来的胶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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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周翊没什么事，只是困。

　　也不知道昨天哪个舍友去阳台看月亮却忘了关窗，淅淅沥沥的雨声吵得他难以安然入眠。

　　索性今早是历史考试和物理考试，没有他的选考科目。陈周翊昏昏欲睡间感受到一处频频望向他的目光。

　　许岁，即将开考。

　　他忽得坐直了身子，不睡这个回笼觉了。

　　陈周翊苦笑一声，比起困倦，我更不想你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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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岁历史下考后，慢悠悠地荡回自习室，脑子里顺便在复盘刚才的题目。

　　阳光被走廊的墙壁切割，一块块地倒映于地上，尘埃在光下，扭转、上升。

　　许岁抬头看路，目之所及是意料之外。她觉得自己最近和陈周翊的缘分说不清的深，比如此刻站
　　在不远处准备灌水的他，像是命运突然怜悯她的小心翼翼，于万千星宿里选了一束光赠与。

　　许岁忽然叹了一口气，逃不过去了。每个角度的他，都能让她破除一切的不坚定。

　　四周来来往往的同学很多，许岁莫名生出一股心虚，算了算了，还是当做没看见吧。

　　许岁正要与他擦肩而过，内心还有些难过陈周翊没和她打个招呼，却听到两个熟悉的字眼。

　　“许岁。”

　　陈周翊的手指握在杯盖和杯壁上，而后微微转动，手背上的青筋脉络分明，衬的肤色更白了几分。他的声音低沉，许岁忽然察觉到在这片刻里的温柔与缱绻。

　　“你的自习位置在我后面，林迩让我告诉你一声。”

　　许岁愣了一下，脑子里搜索两秒才想起早自习林迩信誓旦旦的保证，悟了。

　　“好，谢谢。”

　　陈周翊微微皱眉，两天两句谢，客套疏离，备课室里的意外像是只影响到他一个人，陈周翊涌起一股冲动，想把所有的心意和盘托出，缴械投降。年级组的哨声忽的响起，刺激陈周翊清醒了几分。

　　“你.....你的感冒怎么样了？”陈周翊问得认真，眼睛里关心明显可见。许岁那句“好的没那么快”卡在喉咙里，突然就吐不出来了。

　　她点点头，“好很多了，谢谢你的药。”

　　第三句谢。

　　陈周翊小幅度地磨磨牙，他以为已经结束的对话却还在继续。

　　“那你也照顾好自己。”

　　那个姑娘温柔的语调顺着风飘进他的耳朵。

　　陈周翊望向她的眼睛，感受自己无限加快的心跳。他算是明白，什么叫“咎由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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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习课。

　　许岁坐在陈周翊的后面。她无数次偷看的背影，在此刻，切实地挡在了她面前。

　　他们默契地保持了沉默，许岁没问陈周翊为什么那包药，陈周翊也没有解释。

　　她不能想，不敢想，从那包药开始，许岁察觉到有什么在失控，无法控制。

　　“你好呆！”林迩拿手肘猛地一击，用低音说道。

　　许岁沉溺于自己的思绪里，也因此，被林迩吓了一跳。

　　“怎么了？”许岁没好气地白了林迩一眼。

　　林迩本来想告诉她，自己花了多大的力气抢到这个位置，她给自己的姐妹付出了多少等等诸如此类的话，但是，就现在，她看着旁边这个翻开书到现在一页没动的笨蛋，完全不想邀功了。

　　“你上，出击。”林迩边说边拿走她手中的笔，“你借笔，说没水了。”

　　许岁犹豫了一下，难得没出声拒绝，因为她真的，有点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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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周翊看得也不算多认真，他后知后觉地才反应过来该怎么和许岁解释自己那包药，又暗自懊恼自己的一时冲动。

　　看，还是没控制住吧。

　　陈周翊难耐地闭了闭眼睛，突然感到背后被戳了一下，一下不够，又来了几下。

　　陈周翊转过去，看见是许岁，他配合着微微放低了脑袋。

　　“我的笔漏墨了，能借我一支吗？”那双好看的杏眼里，有期待，有羞涩，也有试探。

　　她的借口，太拙劣，陈周翊“嗯”了一声，什么也没说，只是翻出自己笔袋里最下面的新笔递给她。

　　两人的视线短暂交汇，他们握着同一支笔，留存在同一片空间里，一些被人刻意藏住的东西，快藏不住了。

　　许岁率先打破沉默，轻声道谢，而后飞速低头看书，像是立马撇清关系。

　　陈周翊扯动嘴角，短促地轻笑一声，算是回应她，也转了回去。

　　许岁握紧手中的笔，她不是没有纠结，可是这样不见天光的时间太久了，她想找到一点能让她坚持下去的东西，比如此刻。

　　许岁抬起头，看到他脖子后面那颗淡褐色的小痣。

　　陈周翊，或许，我是说或许，我的喜欢，在你那里是一个擦肩，而在我这里却是整个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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