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天

　　“哦，是哪家的亲？这村子里就没有我不认识的人，倒是不知道哪家人家能有你们这么俊俏的亲戚。”
　　被夸了的贺贤挠挠头，支支吾吾：“嗯，我也说不上来，只知道他是我们一个远方的……亲戚，今年大概……”
　　贺贤结结巴巴的把那天在白泽图录中看到的溪边形象描述了一通。
　　老人狐疑地思忖了一下：“我们村好像没这号人吧。”
　　贺贤愣了一下，啊？怎么办？业务不熟练啊。总不能说自己进去以后凭着白泽图就能联系到溪边吧。
　　“没事儿，没事儿，”老人笑呵呵地说道，“估摸着你们也很久没见了。这也是你家长辈跟你交代的吧？可能年岁长，模样有些变化。”
　　老人非常热情善良，抬眼看了看快要落山的夕阳：“走吧，这天就要黑了，跟我进村看看，反正也就那么多户人家，问一问便知晓了。找着了最好，没找着的话，要是不嫌弃，就先在我家宿一宿。你们总得找个落脚的地方。”
　　胡瑶悄悄在身后踢了踢贺贤的小腿，充满戒备：“你说这个老人会不会像前两天阿宁那边村子里的人一样，表面上好意，实则上对我们心怀叵测？”
　　毕竟本仙子这么貌美如花！
　　妖要学着成熟，要学着长大，要吃一堑长一智。
　　“不会不会。”贺贤很笃定地说。人心善恶，他一眼辨分明。
　　“呵呵，信你才有鬼，”胡瑶白了个白眼，“为什么非要说我们是来寻亲的，人都找不着。就不能说是游山玩水吗？看看撒谎都不会，笨蛋。”
　　呵呵，数数都不会，不知道谁笨蛋。游山玩水后，用什么理由和溪边接触？
　　贺贤拍了拍衣摆上的尘土，起身朝老人走去。他自诩看人的本事是不会错的，这个老人家对他们没有恶意。
　　老人家很健谈，对很少见到外人的村庄里来了两个陌生但是好看的少年非常感兴趣。
　　贺贤也终于发挥了聪明才智，把刚才那个谎圆了回来，只道自己受家中长辈嘱托，前来看望一位久未联系的故人，有信物为证。
　　“走吧，去我家吧。”老人笑呵呵地说道，“这村里就没有我父亲不知道的人。”
　　贺贤差点又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惊讶的看了一眼老人，须发花白，满脸褶皱，精神看着挺矍铄但身体明显有些瘦削虚弱，怎么看着也是一位七十岁的老人了。
　　他父亲？
　　老人被他看得哈哈大笑：“我父亲今年已经九十九岁，马上就要迎来百岁岁生日了。”
　　贺贤拱手，真心实意道喜。
　　人类的寿命比普通的兽类要长不少，但是和修炼的妖类相比，就是相当短暂了。
　　大多数人能活到六七十便可称得高寿，九十九岁高龄，当真稀少。
　　许是心善便会快乐，快乐便会长寿吧。
　　进入村中，不时有村民和老人打招呼，还有小孩子嬉闹的跑出来，跟前跟后地喊着胡爷爷好，满脸好奇地跟在贺贤和胡瑶身后。
　　贺贤掏出一些甜甜的小果子给了那些孩子。
　　孩子有的怕生，有的胆大，但有了一两个带头的以后，最后都有所收获。
　　胡瑶听得这老人家竟是和自己本家，对老者的戒备之心也放下不少。一老二少一路攀谈着，迎着众人的目送和孩子们的嬉闹声，回到了村中一座小院。
　　小院很简朴，几块竹篱笆围成院墙，上面爬满了藤类植物，看着倒也清幽。
　　推开院门，小院里面简单围着几垄菜地，其余便是黄土，简简单单的布置，打扫地清清爽爽。
　　院内大门前，放着一张竹制的躺椅，一位老人家安详地躺在其中，身上盖着一张破旧的毯子，下半边身子沐浴在夕阳里，似乎闪着光。
　　他的脚边则伏着一只个头挺大的大黄狗……咦，大黄狗？
　　贺贤和大黄狗对视一眼。
　　嗯，一下子就对上眼了。
　　白泽图曰，天帝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狗，名曰溪边，席其皮者不蛊。
　　溪边的“祖籍”是天帝山，它的形状像普通的狗，传说人坐卧时铺垫上溪边兽的皮就不会中妖邪毒气。
　　当然，这些流传到人间的只言片语，有些是讹传，而且也并不代表这类异兽的全部特征。
　　好嘛，怪不得跟胡老伯描述了半天溪边的形象，老伯说查无此人，原来溪边在这村庄里是以原形示人。
　　溪边看到贺贤和胡瑶后一跃起身，动作略有些迟缓，与他老人的年龄相仿。
　　他在贺贤和胡瑶二者身上感知到妖族的气息。
　　下意识地站起来后，可能是以小黄狗形象生活久了，溪边的尾巴不停地摇起来，显示着心中的激动和欢愉。
　　此刻还有两个老人在，溪边没敢贸然现身，他迈开脚步绕着贺贤和胡瑶绕了几圈。
　　“哟，阿黄平时可是很凶的，难得对外人表现的这么善意。”胡老伯放下农具，看到这一幕后，一边捶着自己的腰一边笑着开口。
　　他的声音似乎吵醒了躺椅上的老人。老人从浅睡中清醒过来，胡老伯急忙上前将他扶了起来，叫了一声爹。
　　胡老爹颤颤巍巍睁开眼睛，在座椅上缓了缓后，将视线移到了贺贤和胡瑶身上。
　　贺贤扯了扯胡瑶，两个人朝胡老爹行了一礼。
　　“这是……”胡老爹的声音略有些沙哑虚弱，但口齿还算清晰。
　　胡老伯于是笑着将贺贤他们的来意说了一下。
　　贺贤硬着头皮，当着溪边本尊的面，又描述了一遍溪边化形后的形象，莫名觉得有一些些尴尬。
　　胡老爹思忖了好半晌，慢吞吞：“这个……好像……没……”
　　贺贤拱手，不好意思道：“老人家，我跟舍妹刚才回忆了一下，也可能是我们迷了路走错村子了。”
　　一下子被定性为舍妹的胡瑶不服气的，在后面跺脚，用灵力小拳拳隔空打贺贤的背。
　　贺贤：……
　　“哦，这样啊。”胡老爹似乎是歇的差不多了，颤悠悠地起身。作为快百岁的老人来说，他的身子骨可以用风烛残年来形容，瘦的厉害。
　　溪边摇着尾巴在老人身边，似乎保护着老人。
　　贺贤心中有些明悟，这溪边想要用自己的修为来换取的，估计就是这老者的性命了。
　　“爹，外头冷，你们进屋，我先去做饭。”
　　胡老爹将胡老伯、贺贤和胡瑶带进了里屋，给他们倒了两碗水，客气几句后，自己起身走进了偏房。
　　贺贤看着这简单的几乎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的房子，有些不好意思，趁着胡老爹没注意，扯过胡瑶。
　　“你身上带什么吃的了吗？”他身上只有果子，而且沿途给孩子们已经给掉了不少，这时候若是再拿出一堆来，似乎不太合适。
　　胡瑶警惕地捧住了自己的丹田妖丹位置：“你怎么知道我回去带了很多好吃的？”
　　出来才知道旅途艰难，所以，在原来就有备无患的基础上，胡瑶借着送阿宁回去的这一趟，又带了不少好东西出来。
　　贺贤用眼神示意胡老爹和胡老伯的方向：“我们总不好意思白吃人家的。”
　　小狐妖歪着脑袋想了想，勉强同意，随手一掏……
　　贺贤急忙张开双臂挡住了胡老爹的视线，急忙：“塞回去！塞回去！”
　　你说你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家家，刚才还空着手，只背着一个简单的行囊，这时候掏出来大半个人高的灵兽腿肉，你是想怎样？
　　最终两个人经过讨价还价和讨论，胡瑶贡献出了一小只风干的灵雉，还有一小袋灵谷。
　　贺贤于是乐呵呵的带着东西去了厨房，一番推搡之后终于把东西留下。
　　胡老伯感激之下将贺贤推出厨房，让他先去歇着。
　　贺贤自知厨艺为零，很自觉地没有去帮倒忙，陪着胡老爹唠了会儿，就转身走出厨房。
　　这时候，大黄狗溪边则从主屋跑了出来，示意贺贤跟他走。
　　两个人转到房屋侧面隐蔽角落，贺贤眼前微微一花，大黄狗化成了白泽图中所见的那个老者的形象。
　　两者互做一揖。
　　不知为何，贺贤感觉到溪边的精气神和胡老爹有些相似，都有一些垂垂老矣，行将就木的感觉。
　　贺贤心中微微有些空落落。一般来说，溪边的寿命也不过十几载，若是机缘巧合之下能够开智，或能将寿命延长一些，而最终能活多久，则与修为有关。
　　一般而言，较为正统的上古神兽，比如昆仑墟中九尾狐、毕方、重明等族的血脉在修炼上比较有天赋，所以相对应的，族中会有一些寿命非常长的存在，几千上万的都有。
　　第二等的，则是能够被白泽图纳入的古兽类，比如说溪边，比如说前两天晚上砸他的猿猴举父，可能身上带着一点古兽血脉，开智还算比较容易，但修炼的高度有限，所以一般能活到几百岁便非常不错。
　　而至于一般人世间家养的那些家禽家畜类，则几乎不可能开智或者修炼，除非有什么奇遇。
　　“请问是否是司使大人？”
　　溪边的姿态摆得非常低，略有些浑浊的眼中闪着一些期翼。
　　他知道，即便自己燃烧了灵符，司使大人也未必会理会他的愿望。他原本只抱着一点希望，不料这么快就得到了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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