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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有人脉就是方便,真心话夜晚的翌日清晨,我和六太便收到了有关泰麒确切的消息。
名为高里要的少年,幼年曾在家中的院子里失踪。
父母报案,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消息。
人们都说他是被神隐了,一年后却又莫名其妙的出现在曾苛待过他的奶奶的葬礼上,额间有血迹不说,还顶着一头曾经没有的长发。
回来后的高里要记忆有所缺失,性格孤僻更甚,却无人敢欺凌他。
因为试图对他下手的人都会遭遇不测,久而久之,高里要便被称为魔性之子,是在那一带很有名的少年。
如今更甚,他的美术老师据说只是鼓励性质的拍了拍他的脸蛋就意外身亡了。
“看来不是传言啊。”
那家伙身上有浓厚的怨气和血腥味,即便隔了老远也能被我这样对血味敏感的僵尸捕捉到。
我皱着眉头看向一旁同样脸色难看的六太,“难道说黑麒麟特殊到可以杀生吗?”
方才只一眼就认出故人的六太尚来不及高兴,就被这后辈身上血腥味冲的血色全无,要不是初苓下意识的拉他又飞远了些,恐怕此刻都要昏厥过去。
“不、就算是黑麒麟也是怕血的,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不仅让泰麒失忆,还导致他的女怪和使令暴走失控。”
问题....我想到情报中对这少年再次出现时的描述。
“他回日本时额头上有血迹,会不会是角受了伤?”
角对麒麟来说意义重大,景麒上次被伏也是因为角被巧麟施加了封印。
六太点点头,“很有可能,我让沃飞去探探情况,但愿泰麒的女怪汕子还留有理智吧。”
沃飞是六太的女怪,也曾经在六太的示意下安慰过因为泰麒被蚀卷走而整日失魂落魄的汕子,更重要的是,女怪们多多少少都有些自保的能力,由她出面,刚刚好。
没等多久,沃飞便回来了,带来的消息不算顶坏,但也好不到哪去。
果真如我的猜测那般,泰麒的角被戴国的反叛者给砍断了,而戴王也在内乱中不知所踪,在极端的混乱惊惧之下,泰麒像当初的六太一样本能的开启了蚀逃回日本。
而因为角被砍断,泰麒伤了本源,所以才失忆,连带着与他关系匪浅的女怪和使魔也一同陷入混乱,只留下些许记忆和保护泰麒的本能,且行为也越来越偏激。
“还能沟通,认得六太你就好。”
既然确认了不会有危险,那么接下来如何与失忆少年交流并将人带回常世,就不是我该操心的事情了。
倒不是我懒得管,只是乌鸦传信,故人痛丧独子。
得去送一送啊。
“就不说再见了,六太,保重。”
“啊,你也是,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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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良组二代目的葬礼上百鬼齐聚。
肃穆悲戚野心彷徨不屑,小孩子不懂鬼魅妖怪们的心能有多复杂。
奴良陆生只知道在这再平常不过的一天早上,他失去了自己的父亲,还有,姐姐.....
向来坚强乐天的妈妈在哭泣呢。
而爷爷,身为滑头鬼的爷爷,教导他如何在别人家吃白食恶作剧的爷爷,不正经老顽童般的爷爷,原本就矮小的身形好像更佝偻了几分。
家里来了好多没见过的客人。
但大都要尊称爷爷一声总大将,只有一个外表稚嫩的少女不同。
她喊爷爷滑飘,更毫不客气的直言:“你老了。”
爷爷并未生气,甚至还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尽管是苦笑,“啊,毕竟被夺走了心脏嘛。”
少女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视线落到他身上。
“这是那小子的儿子吧。”
打量了片刻,她垂下眼,宛若叹息般的轻声道:“倒是和他小时候不太像呢。”
不太像,是指他和爸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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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妖怪,拥有人类奶奶和妈妈的孩子身上气息更偏向于人。
只有四分之一的妖怪血统,又失去了正当壮年的父亲的庇佑,满眼天真的半妖稚子真能撑得起这庞大冗杂异心渐起的组织吗?
“那就是他自己的造化了。”
奴良滑瓢看着被儿媳牵走休息的孙子,默默抽了一口旱烟,“这些年你倒当真是一次也没来过啊。”
“鲤伴先前还说,你气性太大,怕是要记恨他一辈子。”
我没说话,脑海中却也不由想起那孩子儿时笑着冲我张开手要抱的模样。
白色的烟雾沉沉吐出。
“陆生出生的时候,他是很盼着你来的。”
“如果你是要叫我心生后悔的话、”我闭着眼,叹气,“那你已经做到了。”
事到如今,我虽仍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哪里不对,但心上的遗憾终究是又多了一份。
人死不能复生,半妖亦如是,从此阴阳两隔,再大的恩怨也不了了之。
何况,说到底他也不曾对我不起,只是我为真正的苦主打抱不平,单方面的恼了他这些年。
回首三百年的情分,奴良鲤伴既是故人之子,更是在我怀中哭过笑过,痴痴眷恋的喊过姐姐的小子。
如今他走了,我怎么会不心痛。
早已不复当年意气风发的百鬼之主瞥了眼门外悄无声息飞进内宅来的蝙蝠,起身送客。
“既然如此,就别再生出旁的懊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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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香港就算是闭着眼睛也能飞对方向。
再次见到大哥,意外的心情还算平静,大哥没问我为什么忽然间音讯全无。
而是俯下身摸了摸我的头,轻声问我是不是恨他。
此刻心情又有没有好一点。
我答不出,只是将头抵在他的胸膛。
就像两千年前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夜晚,我从他怀里死去,又从他怀里重获新生。
在那以后的很多年,我们都是彼此唯一的亲人。
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可是、可是,文才,师兄也是我的亲人啊。
泪水静默的打湿僵尸始祖那昂贵气派的毛领,曾经对人心一窍不通的真祖,如今也尝遍了喜怒哀乐。
他知道自己杀害了妹妹所重视的人类,叫她伤了心,却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来弥补。
毕竟人死不能复生,就算强大如他也做不到。
何况,在无法言说的私心里,他对于妹妹有了除自己以外亲人的存在产生了微妙的嫉妒与不满。
只是朋友也就罢了,他并不是会过度干涉妹妹交友状况的妹控兄长,可那个名叫文才的毛家传人,偏偏和他的妹妹成为了亲人。
为什么凭什么怎么可以?
人类常说友情和爱情都具有排他性,而对将臣来说,亲情也一样。
僵尸始祖从古至今只有这么一个亲人,这么一个妹妹,他的妹妹又怎么能拥有其他的亲人,同时再做别人的妹妹呢。
所以将臣将那个本不该存在的错误选做了况国华友人中第一个被杀死的存在。
但这些话将臣永远都不会告诉初苓。
毕竟情绪上头不小心杀错了人误伤妹妹心的傻大哥和因为嫉妒扭曲激进到草菅人命的妹控,不管怎么想都是前者更容易被原谅吧。
他不想在最后还给妹妹留下沉重的负疚感。
也不希望妹妹再为那个人类伤心更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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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怎么恨呢,这是大哥啊。
而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没有——我还是很难过啊大哥,呜、”
为什么偏偏是大哥杀了文才,但凡是世界上其他任何一个人,都不至于叫我这样纠结伤心。
我所在乎的亲人伤害了我另一个亲人,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叫人痛苦的事。
若单纯的论是非对错,我此刻便不该再回来,更不该还这样亲近依赖的靠在大哥怀里,可感情这种事本来就不能这样简单的一概而论。
我可以埋怨大哥生大哥的气,但我不能违背本心缺失大哥的婚礼。
他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我也是他婚礼上唯一占据亲友位的存在。
况且决定人类命运的最终决战就在这场婚礼后。
告别的话要及时说才不会再留下遗憾。
可能见我哭的实在太久太惨,连大嫂女娲都看不下去,不知从哪拿了眼睛占据了脸三分之一的洋娃娃递过来。
我茫然抬眼、
这是做什么,哄我?
爱情长跑了千万年之久的一对有情人。
此刻对待我,都依稀有那么点小心翼翼的感觉。
像不太熟练的新手父母。
大嫂这段时间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开朗程度直线上升。
也坦率的同我讲——
她知道将臣心里是拿我当家人的,而她也喜欢我。
所以才这么希望我来参加他们的婚礼。
他们的爱情,虽为天地不容,却也是希望能得到最亲近之人的祝福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抱着娃娃又是一顿哭。
没办法啊,还是没有实感,陪了我两千多年的大哥,即便先前大半时间都在山洞里宅着或沉睡,可我知道他总是在的。
只要大哥还存在这世上的某个角落,便足以叫我觉得安定。
可在不久的将来,往后余生,我将哪里都寻他不到。
只要一想到这点,就完全没办法停止哭泣。
何况,现在还有人哄我,此刻不哭,将来还不知有没有机会咧。
于是在这一天,我心安理得的变回了一个爱哭的孩子。
被这世上存在的或许最古老的神明们一左一右的抱在怀里睡去。
甚至还有睡前祝福。
“好梦,阿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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