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碑世界

　　“也就是说，我这一觉睡过了四天？”
　　“不是睡觉，是神游。”常师傅纠正道，“运气时摒除杂念，便能让元神显现，指引先天之气。元神不定，出窍巡游，若受惊吓，容易使神识溃散；倘若定下元神，专心修炼，比平日修炼强上百倍。”
　　“还有，别想自己偷偷炼啊，神识散了可不好追回。”
　　“是！”
　　“对了，这几天你在神游，想必衣裳也没洗吧，赶紧趁今天洗洗，收拾收拾你的寝间；别忘了找那看门的老赵……赵师傅要新符，还有，去前殿里供香，三根啊……”常师傅嘱咐了梁问一大堆事情，临走时又交代一句：“明儿可得早起啊，别忘了带件红的。”
　　梁问下了楼，看着忙着搬装饰品的人群，不禁苦笑一声。
　　过个节可真麻烦啊。

　　一个上午加上一个中午，梁问终于洗完了衣服扫完了寝间。平日里练功打坐画符不出汗，梁问也不怎么洗衣服，于是乎积了一大堆要洗的。
　　“早知道平时就该洗一两件的。”梁问抹了抹头上的汗，忽然想起自己也该洗洗了。平日里梁问出了汗都是回去拿布擦身，寝房里设的“净身”处梁问还没去过。
　　“不会是大澡堂子吧……”梁问拿了件干净衣服，犹豫再三，走进去了。万幸的是，梁问看见的是一排排隔间。梁问随便进了一间，只见里面只有一个盛满水的大木盆，木盆里几块枯藤似的东西沉沉浮浮。
　　梁问用手碰了下水，确认是冷的。他又进了隔壁几间，同样的配置，水也是冷的。
　　就在梁问准备回去打盆热水时，他猛地看见木盆底部的符纹。梁问手搭在木盆边上，注入灵力，整个木盆都发出幽幽的蓝光，不一会儿，水便冒出了热气，同时散发出一股香气。
　　“这个设计绝了。”

　　前殿内。
　　梁问在那儿排了一好长会儿，终于，前面的那个老哥念叨完了。梁问走上前来，正要取托盘里的香，一只手挡住了他：
　　“香火钱交了没？”
　　啊？还得交香火钱？
　　“那要交多少？”
　　“三枚铜半钱。”
　　梁问有些尴尬，倒不是因为没带钱，而是他就带了几个银半钱。他取出一枚，交于那托香的人，等着他找零。
　　“愣着干啥，快供香啊。”那人不耐烦地催道。
　　得，看样子要亏几个铜板了。

　　梁问恭恭敬敬地行完礼后，才有机会仔细看清上面的神像。这时，他发现所供神像并不是真武大帝。
　　“这上面供的是哪位？”梁问同托香的人搭话。
　　“真武大帝的弟子之一，咱们殿供的是金巡使。”
　　金巡使？梁问知道这位，在赵家伴读时读到过这位。当时真武大帝所收随身弟子甚众，但活到开国的就剩百十个人，其中以所封的十二巡使尤为出名，在立国之初代大帝巡行，斩杀残存的妖兽。
　　“那真武大帝供在哪？不会是在通武殿中心吧？”
　　“通武殿内没有供奉真武大帝的像。”
　　“啊？”梁问十分惊讶，供了子路的庙里没供孔子，这是什么情况？
　　“真武大帝曾言，不许后世供他的像；有些小户人家取巧，不供泥塑木雕，而是供一张画像。不过在通武殿，画像也是不会供的。”
　　“那这香是给谁上的？”
　　“自然是给他的弟子，大帝的弟子又没说不让后世供香。”
　　好嘛，不还是有这心思么。

　　忙完过年的一堆杂事后，天已经黑了。窗外透出黄光，已经挂灯笼了。
　　不过今天的灯光比平时亮了不少啊。
　　梁问走出屋子，发现广场周围早已挂满了红绸连起来的灯笼，就连屋檐飞角都挂上了，整个广场都笼在柔和的光芒中。广场中央的高台也已经装饰完毕，十几个师傅围在高台旁，不知正在商量什么。
　　梁问不知道要去干什么，便在广场上漫无目的地游荡。广场上很热闹，一扫白天的冷清。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兴奋地聊着什么。

　　梁问忽然注意到，所有人都在时不时地朝高台望去。他不禁走到高台旁边，想搞清楚有什么名堂在里面。高台虽高，但既没有可以攀爬的抓手，顶上又十分地小，估计仅容一人立足。梁问实在想不出这能干啥。他转悠着，不自觉地走到楼前，便索性坐在檐下，闭目养神，运气御寒。

　　忽然，前面传来一股强烈的灵气波动，仿佛一瞬间，周边所有灵气都被聚在了前面的一点。梁问睁开眼，正好看见一条龙从高台上呼啸而上，一飞冲天。
　　梁问惊得蹦了起来，仔细一看，那龙发着蓝光，看着有些不对劲；又见高台下，十几个师傅周身灵气环绕，高台上的蓝色阵符纹路一直延伸到他们脚下。
　　原来是阵法。
　　另一束光芒升起，只见远处又腾起一条龙。不同于之前的那条，梁问总感觉那条龙上像是张了一层毛；紧接着，第三条、第四条、第五条龙纷纷腾空，各占一方。

　　刚开始，五条龙相安无事。随着第六道光束升起，一只巨大的绣球似的明珠出现了。五条龙一拥而上，去抢那明珠。明珠没有停在原地，而是轻快地飞舞着，围着通武殿绕圈，忽上忽下；天上不断地变化着光彩，五条龙虽然你追我赶，却没有缠在一起。一时间，广场上亮如白昼，又迅速暗下来。
　　突然，蓝色的龙被前面一条龙一尾巴抽到了头上，向山头斜去。“刘师傅，咱们也甩过去！”人群中有人大喊一声，瞬间引来许多呼声：“甩回去！甩回去！”
　　蓝色的龙掉头直上，径直撞向另一条龙。那条龙闪避时，又撞着了一条身子很短的龙；短身龙也冲向它，一爪子掀了毛龙的角；天上很快乱成一团，鳞爪相碰，角牙相击，一些碎掉的符纸和木屑掉下来，落到四处。
　　这时，蓝色的龙抗下一条龙的撞击，趁乱冲向在一边飘着的明珠，随即脱离战圈，直奔云层之上。其他四条龙尾随过去，一同消失在云后。
　　四下里顿时暗了。
　　人群安静了，所有人都抬头看着天。
　　“不会结束了吧……”梁问心想。

　　一道强光从云层中迸出，紧接着，像是扔进水塘里一块石子一样，一道强大的涟漪推开云层，漫天的烟火铺开，再次将通武殿照亮。烟火散时，点点星火落下，如同山间的萤火。
　　一切又归于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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