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之如饴

　　期末考结束后一个星期，一条爆炸性新闻迅速传遍整个A中。
　　成绩万年全校倒数第一的江靖，这次居然考到全校第300名！
　　此消息一出，所有人都大为震惊。
　　A中每年大概有1000名学生入学，除了同江靖一般走后门的，如无意外，这些人几乎全部能上重点大学，而前100名更是可以上全国最顶尖的两所大学A大和B大。
　　在全市尖子生聚集的A中，短短一个学期，从倒数第一考到第300名，是什么概念？
　　相当于原本考不上大学的差生，摇身一变，突然成了重点大学的后备军，怎能不叫人跌破眼镜。
　　不少人对此议论纷纷，近期江靖的改变和努力大家有目共睹，成绩有所提高理所当然，可真有人能做到进步如此神速吗？
　　许多人感到疑惑，更有甚者甚至怀疑江靖的成绩是否真实。
　　但其实江靖本就聪明，以前成绩差，是因为根本没在学习上花心思，这回拼命补习两个月，又有林致涵随时随地辅导，有这个成绩也是正常。
　　期末考成绩刚出没多久，江靖的班主任李英才给吴校长打电话，十分激动地向他报告这个好消息，表示自己不负领导所托，克服千难万险完成这一艰巨任务。
　　吴校长原本在酒桌上应酬，酒过三巡，人已经有些晕晕乎乎，听到李英才的话，不禁喜笑颜开，人瞬时清醒过来，抛下一桌客人扔给助理应酬，自己出了包厢，找到个安静的角落，立刻给江威和华蓉打电话报喜。
　　“□□，打扰您了......我是专门给您报喜的......小靖不愧是您的公子......稍微用心成绩就非常好......特别优秀。”
　　即使明知隔着电话，对面的江威看不见他的神色，吴校长还是不自觉点头哈腰，满脸堆笑。
　　上学期末江靖考了倒数第一，江威找到他，先是夸吴校长一生勤勤恳恳，为教育事业花费毕生心血，桃李满天下，话头一转又说他江家的儿子成绩太差，实在给A中这一老牌名校抹黑，也毁了吴校长的名誉，希望吴校长多费心，多关注江靖。吴校长一边听一边冒冷汗，他知道江威在敲打自己，如果江靖的成绩继续摆烂下去，自己的仕途怕是就此到头。
　　因此，他比谁都希望江靖能进步，听说江靖这次的成绩后，他着实送了一口气。
　　“多亏吴校长教导有方，非常感谢你。”江威在电话那头说，虽然说着感谢的话，语气却依旧如往常一般带着上位者的威严。
　　“□□言重了，都是小靖天资聪慧，我只是稍稍出力而已。”吴校长谦虚地说。
　　挂掉电话，吴校长满脸春风地回到包厢。
　　里面的人见他满脸得意，纷纷恭维打趣他是不是有好事发生。
　　吴校长低调的笑着说：“没事、没事。”继续招呼大家吃喝。
　　而此时此刻，江靖却在自家床上打滚，懊恼的要死。
　　先前他在方思朔和林致涵面前撂下狠话，信誓旦旦要考进全校前一百，否则以后就要乖乖叫他俩做哥哥。当时他不过看不惯方思朔气焰嚣张地嘲笑自己，于是一气之下信口开河，再者他心高气傲，以为高一的课程能有多难，不过是学习而已，方思朔能做到他自然也能，谁知真学起来才发现全不是那回事，他几年不曾好好听课，基础差得很，课本上那些的知识点对他而言宛如天书。
　　即使努力学了两个月，又有林致涵尽心帮他复习重点，考试时他还是心里没底，就算熟悉的题目也疑心自己做错。考完后内心忐忑地等了一星期，成绩出来后一看，果不其然，确实没达到他的预期。
　　这下肯定要被方思朔嘲笑。
　　“啊！”江靖躺在床上大叫一声，实在心有不甘，烦躁得很。
　　见他如此，林致涵笑着伸出手，在他脸上轻轻捏了一下，安慰道：“才短短两个月，已经是进步神速。”
　　指尖所触，手感格外细腻，林致涵不禁舍不得松手。
　　江靖被他戳得脸有些痒痒，嗔怪地挥开他的手，颇为怨念地瞅他。眼前这人又又又考了满分，果真是变态啊。江靖心想。
　　“小涵。”江靖翻过身，将头枕在胳膊上，面朝林致涵。
　　“嗯？”林致涵拉过一张椅子，在江靖面前坐下。
　　“你开心吗？”江靖问。
　　林致涵到家里已有两个月，这些日子他们同吃同住，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几乎每时每刻呆在一处。林致涵表现得一如往常，他的生活极其简单，学校与家里两点一线，与从前没有任何不同，甚至从未向江靖问起林大强的行踪，可他太过平静反而让江靖担忧，担心他在这个家感到拘束，担心他过的不快乐，抑或是还挂念那个所谓的老爸。
　　江靖知他心思深沉，轻易不肯表露出来，此时此刻便忍不住问出来。
　　“挺好的。”林致涵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神情突然滞住了，随后很快低下头去，垂着眼睑，神情肃穆，似乎陷入了不堪回首的回忆中。
　　明明刚才气氛还无比温馨，却因为自己不合时宜的一句话完全沉寂下去，江靖无比懊恼为何要戳他痛处。
　　“小涵。”江靖说：“暑假我们去H市旅游好不好？天气太热了，听说那边的避暑山庄很有名气。”
　　他没话找话。
　　“嗯…”林致涵讪讪地应了一声，似乎兴致还是不高。
　　“要不晚上不在家里吃饭，我们去东区的X餐厅吃西餐，上次吃过你不是念念不忘，一直说还想吃吗？”江靖继续讨好他。
　　林致涵依旧低垂着头，不发一语。
　　江靖没办法了，只好举手投降：“小涵，不要生气啦，我知道错了嘛。”
　　一边道歉一边探起身体，张开双臂抱住林致涵耍赖。
　　“我很难过…”明明是悲伤的话语，林致涵却再也忍不住，声音中带着笑意。
　　江靖原本挂在他身上胡闹，此时终于觉出不对，于是伸手抬起他的脸，却见他分明在偷笑。
　　江靖这才反应过来，气愤地说：“你居然骗我！”
　　即使被骗，江靖也没有真的生气，见林致涵没有不开心，反倒安下心来：“太好了，我还怕你真的难过。”
　　说着松开手，坐回床上。
　　林致涵不再捉弄他，微微一笑，说：“小靖，我很开心。”
　　阳光透过窗户，正落在床前的少年身上，江靖看着眼前微笑的少年，似乎被他的笑容感染，忍不住跟着勾起嘴角开心起来。
　　“不过说真的，我们去H市玩好不好？”江靖咧开嘴呵呵笑着问。
　　H市离A市不远，不过两、三百公里的距离，几个小时车程，江靖却一直没有去过，因此总想有机会去转转。
　　“嗯…”林致涵想了想，有些抱歉地说：“我想利用暑期做兼职，可能去不了。”
　　仿佛怕江靖失望，林致涵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说：“以后我再陪你去H市好吗？”
　　“为什么？”江靖问：“你缺钱吗？我可以给你啊。”
　　两人早已商量过，大学毕业之前林致涵的学费、生活费都由江靖来付，并且林致涵提出，等他参加工作独立后，再将这些钱分期还给江靖。
　　江威和华蓉虽然算不上称职的父母，一直以来陪伴江靖的时间少得可怜，但在金钱上却从未亏待他，尤其是华蓉，每月都会固定往江靖的个人银行账户转一大笔零花钱，因此负担两人的学费，对江靖来说并无压力。
　　起初决定将林致涵带回江家时，江靖便已清楚自己将要承担起什么责任，但在那种情况下，看着在黑暗中苦苦挣扎的少年，他没有选择，他不能见死不救。
　　江靖虽不在乎这些钱，但既然林致涵坚持要还，江靖亦明白他即使寄人篱下却依然保留着自己小小的宝贵的自尊心，因此便答应了他的要求。
　　既然如此，他又为何还要继续利用课余时间打工？
　　江靖的疑惑明明白白摆在脸上。
　　林致涵看了他好久，又缓慢地转过头，看向窗外，良久才缓缓开口：“我得存些钱。”
　　“我平时给你的不够吗？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江靖不解：“要是真不够，我可以再给啊。”
　　“小靖，你已经帮我很多。”他盯着窗外虚空中的某一点说：“再说，这不一样。”
　　没等江靖再开口，林致涵已推开椅子站起来。
　　“你不是说吃腻吴阿姨做的菜吗？晚上想吃什么？我来做饭。”
　　他这样便是终结话题，不想再谈的意思，江靖最明白他，知他向来执拗，不想说的话便是硬逼着他也不肯说，只好声音微弱地小声吐槽他一句固执，讪讪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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