钩吻

　　凌夏当着三人的面给司机打了电话，而后冲着宋听澜晃了晃手机示意自己没问题。

　　宋听澜点点头，带着许随和余江先行离去。

　　车在郊区一桩不太起眼的类似老式居民楼的前面停下，他们到的时候，杨城已经带着刑侦一科的众人在楼前搭了两个雨棚做临时监控点。蒋楠楠的电脑设备也被一起搬过来了，现下两台设备正做监控之用，蒋楠楠正用剩下一台用作对画面里出现的人挨个做背景调查。

　　“杨队。”余江喊了一声。
　　原本在看蒋楠楠调出的资料的杨城转过头，目光落在宋听澜身侧那人身上，倒也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惊讶：“言律师也来了。”
　　许随朝他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我原本准备带言律师做个笔录。”宋听澜解释道，“现在时间紧急，我就把人带过来了。”
　　“所以，你这边现在什么情况？”
　　“宋顾问，前几天杨队不是让我筛查鲁建国他们三个和什么人联系过吗。经过我48小时的不懈努力，你看。”

　　说完，蒋楠楠将笔记本转向宋听澜他们，屏幕上是一个头像是黑底白字X的人。蒋楠楠指着这个头像道，“喏，他们三个生前都和这个头像是X的人有过交流，这还不算，我还查到他们三个都加入了一个叫带你暴富的群聊。最早加入的是秦文，今年三月份。最晚的是鲁建国，是今年九月份。”

　　“好家伙，大型诱拐器官贩卖现场啊。”余江看着那一百来号人的群聊感叹。
　　“所以，现在这是什么情况？”宋听澜指指另外两台电脑上不断晃动的镜头。
　　蒋楠楠有点不好意思，不由自主的压低了声音：“我用了一点点特殊手段撬了群里一个在群时间快半年的人的号，成功的骗到了那些人。然后从底下新来的小警察里找了个人假扮受骗者，带着针孔摄像头和微型耳机进去。”

　　“为什么要新人？”
　　“言律师这就有所不知了。”杨城解释道，“那群人太熟悉我们这些老对手了。别说我，就算从隔壁二队调几个人来帮忙，一样容易穿帮。”

　　说着，镜头那边传来了声音。那小警员跟着人走进那栋楼，镜头所及之处是三个穿着卫衣运动裤的高大男人。正值晚饭时间，其中一个见人进来，放下碗站到小警员面前：“你就是柳明轩？”
　　“是。”小警员的声音还有些颤抖。
　　“把你身上所有电子产品都交出来，然后转过去，搜身。”
　　“啊？”小警员很快调整好情绪，按照外面杨城交代的摆出一副纠结的样子，“那个，不是叫我来赚钱的吗？为什么要叫手机什么的？”

　　那男人显然已经有些不满，但还是耐着性子道：“我们的赚钱方法不外传，为了防止你拿手机录音什么的，当然要收。”
　　小警员脸上的犹豫仍未褪去。
　　带他进去的那个男人催促道：“想赚钱就快点，不想就赶紧滚，没了你，有的是人等着赚钱。”
　　“差不多了，给他吧。”杨城道。

　　小警员又犹豫了几秒，然后咬咬牙把口袋里的手机和耳机交给面前的男人，转过身去张开双臂接手搜身。
　　外面，余江通过显示屏看着里面的情况，低声问蒋楠楠：“楠楠，你给他的这套监听设备靠谱吗？”
　　蒋楠楠一边调出屏幕上那两个男人的资料一边对余江的质疑表示不满：“小陈身上那套设备是前几天上头刚刚批下来给缉毒大队的，别说人了，狗都发现不了。”
　　“呦，这次收获不错啊。”蒋楠楠看着查到的信息感叹，“K市多年前捣毁的那个团伙的流窜人员，在这给我们碰上了。”
　　“K市那个器官贩卖案，我记得主谋和几个重要人员已经全部落网，这几个估计是剩下的那几个小喽啰，逮到了回头通知一声K市的人。”
　　季卿记下。
　　“逃到我们这和别的团伙合作，速度够快的啊。”宋听澜冷笑。

　　画面里，那两个男人在小陈全身上下的口袋里都摸了个便，确认没东西后，稍高一些的男人推了小陈一把示意他跟着自己走。
　　男人带着小陈穿过走廊，走到一扇已经有些生锈的铁门前，用钥匙打开了铁门。一股难闻的味道立刻窜了出来，熏得小陈有些反胃。

　　“进去吧。”
　　小陈皱眉：“不是来赚钱的吗，怎么住这种地方？”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知道吗？”那男人开口还是个读书人， “赚大钱前先受点苦怎么了？”

　　小陈无语，目光落在旁边那扇深蓝色的门上。随着他身体的转动，外面的众人也注意到了这扇门。
　　“诶诶诶，往哪看呢？”男人瞪他，“快进去。”
　　小陈这才挪着慢吞吞的步子走进去，身后的男人关门，落锁，然后扬长而去。

　　里面只开了一盏小灯，光线昏暗，小陈借着这微弱的光打量这间屋子。
　　屋子里四张上下铺，是标准的八人间，房间没有窗，中间的走道上放着一张木质方桌，桌边几张方凳。房里人没住满，里头靠墙那张上下铺和靠门的上铺还空着。
　　听见声音，左边里面那张下铺发出一声叹息：“又来了个送死的。”

　　小陈挑了唯一的一张空下铺坐下，顺着对面床的话往下说：“什么送死的？我来这是赚钱的。”“看你年纪也不大，这么也来这了。”
　　“我妈的病需要高昂的手术费用。这里的人和我说，他们有快速能赚钱的办法，我就来了。”小陈回答，“不过这里也真是奇怪，宿舍也没个窗户，宿舍晚上居然还要落锁。”
　　“赚大钱？”对床的人似乎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话，冷笑一声，“小弟弟，你知不知道这是哪？”
　　小陈心说我当然知道，面上还是一脸懵的摇头：“不就是赚钱的地方吗，大哥你别开玩笑了。”
　　对床上铺的人也说话了，对方背对着小陈，听声音像是个女的：“是啊，是赚钱的地方，但赚的不是你的劳动，是你的身体。”
　　小陈瞪大眼睛：“他们不会要我去□□吧？！可我是男的啊。”

　　上铺那位姐被小陈神奇的脑回路怔的半天没回过神，末了，她转过身露出她那张蜡黄色的脸：“你听说过器官贩卖吗？”
　　饶是心里清楚，听到这四个字被人亲口说出来的时候，小陈还是一愣。
　　女人从上铺爬下来，走到他前面那张床前，抬手拍了拍床上的男人：“起来。”

　　前面床的男人没说话，抬头看了女人一眼，照做了。女人单膝跪在那张床上，伸手在墙壁上摸索着什么。不多时，她的手碰到了某个东西，然后轻轻将那块地方抽出来，一个洞赫然出现在小陈眼前。
　　“进来的时候看到隔壁那扇蓝色的门了吗？”
　　小陈点头。
　　女人挪开一些位置朝小陈招手，小陈走过去凑近那个洞朝里看。

　　这一眼不看不要紧，一看不仅是小陈，就连外边守在显示屏前的众人都是一愣。
　　宋听澜一向不信什么怪力乱神直说，他始终坚信那玩意只要不信就不存在。但在看见屏幕上画面的一瞬间，他的第一反应还是这究竟是人是鬼。
　　屏幕上的人躺在一张破旧不堪的行军床上，身上盖着黄绿色的被褥，他的脸颊已经瘦的凹陷，皮肤在屋内灯光的照射下呈灰白色。那人仰面朝天躺着，双唇微张，胸膛剧烈起伏着，似乎每一次的呼吸都要耗尽他全身的力气。如果仔细看，不难发现那人盖着的被子上还有星星点点的血迹。
　　那人大概是听见了隔壁的动静，费劲的转过头，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墙那边的小陈，灰白的嘴唇一张一合。
　　小陈听懂了他在说什么，求生的本能在支持着他向他求救。
　　“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身为警察的本能让小陈的第一反应就是救人，他转头问旁边的女人：“姐，有吃的没？”
　　女人摇摇头，将他拉离那个洞，重新将口封上。
　　小陈急了：“你别把口封上啊，得想办法救人！”
　　女人看了他一眼，语气平静：“自己都自身难保了，你还想救人？”
　　“那也不能……”
　　“你问问这个房间里的人，那一个不是数着时间过日子？哪一个不是过了今天就有可能没有明天？进了这里，谁都不知道自己明天会不会活着。”女人拔高音量，“小弟弟，现在不是逞英雄的时候，想救人，你得自己现有这个本事活下去。”

　　她指着小陈现在的床说道：“你这张床的上一个主人是一个挺年轻的小伙子，进来知道真相后一心想着带着所有人出去，可结果呢？”
　　“几天前他被外面那群人拖出去，然后再也没回来。”

　　“小陈。”外边的指挥部已经联系上了特警队，杨城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摁着耳机道：“问问她，这栋楼里一共几个人，有没有枪。”
　　“姐，你知不知道对方有几个人？”
　　“我知道的是四个人，还有没有其他的我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都有枪。”
　　“姐，你确定？”小陈皱眉。
　　“前几天旁边房间闹起来，我亲耳听见有枪声传出来。”女人警惕的看着小陈，“你到底想干什么？”
　　耳机那边的杨城将情报尽数转达。
　　“小陈，特警对最多还有二十分钟到，安抚好那些人，沉住气，千万别……”

　　他在调人的时候就听底下人说起，小陈在警校各方面都很优秀，但行事上还不够稳重。说好听点叫容易热血上头，说难听点就是说话做事太冲动，不过脑子。
　　还没等他说完，就听见那头传来小陈的声音：“几天前，警方在郊区发现了三具少了肾脏死于伤口感染的尸体。几天排摸下来，警方基本已经查到了这个涉嫌器官贩卖的团伙，我就是他们安排进来救人的。”

　　女人警惕性未减：“你怎么证明？”
　　小陈摊开右手，露出在警校射击训练的时候磨出来的茧子。
　　女人思忖片刻，点头道：“我信你，现在你需要我们怎么做？”
　　“先稳住他们，等待救援。”杨城被这自作主张的“热血青年”气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但眼下不是追究说没说错话的时候，稳住局势才是重中之重。
　　小陈也知道自己闯了祸，听到杨城的话立马乖乖应下，刚要开口，靠门右边下铺躺着的那个胖子突然蹦起来冲向门边，使劲拍门：“来人啊！来人，我有重要的事情要汇报！”

　　女人也是一愣，随即呵斥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想害死我们所有人吗？！”
　　那胖子回头冲她喊道：“你们傻，信那个小子，我可不信！他不来警察也不来，他一来，警察就来，怎么可能！这种把戏就骗骗你们，我才不信！”
　　“要等警察你们等，到时候我拿他换了出去的机会，你们别来嫉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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