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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生
大约是半夜,齐钰听到隋锦在说梦话,她嘴里咕哝着,好像是在骂什么,齐钰听得入耳,跳下床,直接提起隋锦:“你嘴里怎么这般不干不净的?”
隋锦朦胧睁眼:“我做什么了。”又下意识地反驳,“你既之前说我脏了,我的嘴怎么会是干净的”
“你骂我,谁给你的胆子?”
“我骂你什么了?”
齐钰却突然沉默,隋锦只是咕哝一句,自己本来也在半梦半醒之中,当时觉得清楚分明,现在被愤怒一冲刷,她也忘记隋锦具体骂些什么。
齐钰嘴硬道:“我为何要给你重复一遍自辱,你给我安分些,别给我做那些乱七八糟的梦。”
隋锦被闹醒,又被教训一通,脸色甚是难看,想要一脚踹开齐钰,却不得不忍耐,但心中抑郁不平更甚,瞪着齐钰道:“你发什么神经?我做梦你也要管我?我就是在梦里凤冠霞帔,恩爱欢好,子女成群,颐享天年,一个梦幸福地走过这一生,有本事你入我梦去害我毁我!”
齐钰声音冷冷地刮着隋锦耳朵:“我不是告诉你了,我最不喜欢见你有一点好,在你梦里也不行。你要和谁欢,和谁好?我偏要坏你,偏要使你悲。”
冷不防的,一根银针扎入隋锦心口处,一股寒意从那里向四肢蔓延。
“这是大悲穴,你很快就会心痛如割,其实人身体上有很多类似的穴位,我可以操控你的七情六欲,使你如一具行尸走肉,不过那样也没什么意思。你任我玩弄,任我戏耍,你没有自由,就连做梦的自由都没有,认清这一点,早早心如死灰,早早顺从认罪。”
隋锦气急攻心,心上先是一热,又猛地一冷,如坠冰窟。
有血顺着银针流下,其上很快裹了一层霜。
齐钰脸色一变,迅速拔出银针,给隋锦把脉,才发现她由于情绪过激,气血逆行,又勾带出因寒冰室而落下的隐症,体寒如冰,一时生了急症。
齐钰要用内力给隋锦驱逐体内寒气,从胸口处将暖意输送到全身,但她靠近一分,隋锦状况愈坏一分。
这样下去,隋锦根本熬不过今夜。
齐钰脸色淡淡,隋锦早晚会死,死在她手中,那么也有可能便是今日。
“你快死了,我要碰你,才能救你。”齐钰简短说道。
隋锦裹着被子,瑟缩着,微微点头:“好。”
她说过自己要存一口气看齐钰如何死,她自己就要活着。
齐钰伸出手,还没碰上隋锦身体,她就痛苦地低呼一声。
寒意正在她身体内奔走激荡,齐钰的靠近,隋锦身体下意识给出反应。
排斥、厌恶、抗拒、抵触,诸多相同意义的词汇,揭示一个明白的信号。
她就是不愿意。
隋锦嘴角浮现苍白的微笑,她想活,可她的身体宁愿去死,都不想要隋锦触碰。
齐钰起身,去找锁进柜子深处的一套针,金针光泽闪耀,齐钰细细打量,手指拂过一排排针,突然指尖一痛,那上面已然凝成血珠。
齐钰身后,隋锦沉沉地叹息:“我要死了,可齐钰,你怎么还没死呢。”
齐钰摇了摇头:“还不到时候。”
无论谁死,都还不到时候。
隋锦强撑着力气望齐钰:“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齐钰,我要送你一句祝愿。”
齐钰顿住手下动作,垂了眉眼,抹去指尖血迹,问:“什么。”
隋锦咬牙,一字一句说:“我祝你,早日暴毙,不得好死。”说完这句,她力气从身上抽离,陷入昏厥当中。
齐钰蹲身,手中捏着银针,悬空在隋锦心上比划,眉目冷冷道:“临到死了,你还是这么幼稚吗?我伤你污你辱你,有谁来救你了?若是这世界上真有神灵,他们难道听不见你痛苦的呼喊吗?他们不会挽救你于水火当中,更不会在你死后满足你的愿望了。”
“神灵若在,我这样的变态便不会被允许出生了。但你看看我,我不是活生生地在你面前吗?隋锦,放弃这些虚幻的想象吧,不如好好靠你自己,来和我以命相搏。”
“神灵若在,你便是被神遗弃的孩子。没有神能听见你,没有神能看见你。”
“神灵若在,我便是你永远的魔,我会遇神杀神,遇佛弑佛,他们也不能从我手上救走你。”
齐钰目光逐渐狠戾,一针扎入肌体,将内力凝于指尖,通过金针源源不断地输送进隋锦体内。
隋锦恢复些意识,沙哑着嗓子笑道:“齐钰,你好幼稚,你还不知足,你还不肯放手是不是。”
她伸出手,向齐钰处抓挠着虚空,又无力地垂下,喃喃道:“我好想你死,真的好想好想。”
齐钰抽回已经发软的金针,又下了一根,淡淡道:“不存在什么神灵的,隋锦,你想复仇,只有靠你自己。”
隋锦便又想起了她外婆那句话。
没有谁能陪她走到最后,很多时候,她只有自己。
她要活着。
她要齐钰死。
隋锦眼里有了生机,身上逐渐回暖,被睡意裹挟至无边黑暗去。
齐钰躺回床上,思绪又逐渐绕回一个问题。
隋锦现在是在做梦吗?
她在梦里生儿育女,夫唱妇随,同一个面目模糊的人打得火热。
自己救她回来,留着她的命,难道就是要她做这些美梦的吗?
绝无可能。
隋锦醒来时日头高照,她还躺在地上,还是在齐钰书房内间。
齐钰听到动静走进来,见隋锦又要躺倒,便道:“你已睡了三日,还睡不足吗?”
因齐钰语气平和,隋锦不想出去与齐钰待在一处,便推说自己头晕。
齐钰从外面取来一碗药汤,乌黑乌黑的,要隋锦喝下去。
隋锦先是问:“这是什么?”
齐钰捏住隋锦下巴,一气灌完,然后才说:“去睡吧。”
隋锦还怎么睡得下去,她追问道:“你给我喝的是什么,你怎么不喝?”
齐钰笑了起来:“你原来是想那样喝药,我知道了。”
隋锦不理她,只追问:“你给我喝的什么?”
“消梦汤,你以后再难入梦,我控制不了,就可以从源头消灭。”
齐钰似乎不是在蒙她。
“还有,你被我践踏时,只有我带给你的痛苦,不能有一丝一毫他人的影子。”齐钰眼底闪过疯狂。
隋锦冷笑起来:“你连我的梦都要控制吗?不过你倒提醒了我,只要我把你当成别人,我是可以假装,可以欢愉的。你如何能侵占我的思想?你以为自己是神,一声令下,我就完全任你摆布?别做梦了。在我的想象中,九万里风鹏正举,我根本不困在此处,也没有眼前这个病态肮脏的你,你能从虚空中把无形的我拽下来?”
“别人?哪个别人?”齐钰逼近,眼底浮现一抹嘲讽的笑,“你看,你不已经落回现实了吗,露出这副屈辱痛苦的模样,隋锦,你实在低估我对你的影响力,我不但能把你拽下来,还能把你踩进泥里。”
隋锦双手被齐钰压着,齐钰手在她身上游走,她必须要齐钰放开她,否则她宁可死去,便低头道:“我只是设想,只是嘴上逞强,你用不着一惊一乍,我不会想他人的,我配不上任何人。你放开我,我知道你只是想使我痛苦,现在我服软了,你可以用其他方式践踏我的尊严,犯不着恶心你自己。你是女子,又不是像一些男子随时都要发情,不用这般委屈自己。这三天两头的,我也受不住。”
齐钰顿住动作,略微欣慰,又暗存疑惑:“这不就挺好的吗?但变乖了,好像践踏起来就不是那样痛快,要不你还是不乖好了。”
隋锦刚一被松开,她就抓起放置在石桌上的瓷碗,往桌上一磕,瓷碗口刚好断出一个尖峰,像是兽类牙齿,隋锦握着瓷碗狠狠地往齐钰手上滑去。
齐钰刚以为隋锦安分了些,没想到她会来这么出,两个人又相距极近,她及时闪避开来,腕处也被瓷碗划开一道口子。
鲜血淋漓了满手。
隋锦握得极紧,将瓷碗不规则的断裂处几乎按进肉里,所以她自己也是满手鲜血。
隋锦丝毫没有停顿,旋身,对准齐钰另一只手。
她要废掉齐钰这双脏手!
但已经太迟了。
齐钰站着并未动作,但手中银针已出,将瓷碗打个粉碎,并生生地穿过隋锦左手掌,留下一个针眼大小的洞。
碎瓷四溅,嵌入隋锦手里,血肉模糊,她的左手应该是要废掉了,而齐钰手上只是划了一道口子。
明显得不偿失,齐钰的反扑她无法应对,但隋锦心里很痛快。
能让齐钰见血,她实在是太痛快了。
齐钰手上的血慢慢往下滴着,滴在洁白地板上,溅开一朵朵鲜红的花。
“你想废掉我的手?”齐钰深深地看她,以冷静至极的口吻问。
从手上传来的痛苦一阵阵抽扯着隋锦的心,但她还在嘴角勾了笑,笑得张狂肆意:“对啊,你手太脏了,血洗一下,干净许多。”
齐钰只是自怨,她怎么会一时不察,被隋锦伤到。
齐钰摇摇完好无存的一只手,目光中尽是寒意:“养狗千日,被狗咬只在一时,我还以为你学乖了呢,原来还是野性难驯。只可惜你太弱,不过划开我一道小口,另一只没伤得分毫,可你的那只应该是废掉了。”
隋锦的心还在狂跳着,热血激荡着她周身,说起话来自然不管不顾,她想到什么说什么:“你算什么江湖名门正派,就你这副地痞流氓模样,还收人家画像,你难道还要相夫教子吗,慈母多败儿是假,昏母多败儿才是真,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例子。”
齐钰慢慢与隋锦绕着桌子兜圈,像猫逗老鼠那般,她闲庭信步,隋锦严阵以待,齐钰顿住脚,望着隋锦道:“我已想通了,我自己有钱有权,有武功有势力,为何要嫁个男人来供他驱使。至于孩子,那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吗,遍地都是,我为什么非要有一个。”
隋锦心下念了声阿弥陀佛,齐钰此举可是世人万幸。她手上作痛,细碎瓷片似乎融入她血液之中,在手掌内流动着。
隋锦看到左掌渐渐成了红黑色,血都渗不出来,这只手真的要废。
齐钰挟制住隋锦,举起带有伤口的那只手,凑到隋锦嘴边,简单明了道:“清理干净。”
齐钰手上血迹已经干涸,但血味儿还是新鲜的,直扑入隋锦鼻中。
隋锦一扭头,哇得干呕起来。
齐钰将隋锦头往下按着,隋锦起先不肯,但心中忽然转了主意,张开了口。
几乎是血盆大口。
隋锦咬住齐钰半边手掌,沿着伤口,用力地撕咬着,内里的两颗尖牙几乎要刺穿齐钰手掌。
齐钰猛地将隋锦拍飞。
隋锦满不在乎地吐出口中血水,笑笑:“我的手废了,你的这只应该也快了。”
齐钰在手掌上扎了几根银针,止住血,看着隋锦道:“你还真是和阎王爷沾亲带故啊,这么迫不及待地去见他。刚死里逃生,就又要把命送掉,是我小看了你,小看了你送命的决心。”
隋锦支棱着一只伤手,眉眼满是不训:“我说过,我厌恶你,不要碰我,你却像跗骨之蛆,甩也甩不掉。我已做出让步,你却再三践踏我,这让我怎么能忍受。”
“齐钰,你信吗?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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