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祖师之何处陈情

　　既然是历练，那自然是越偏僻越好，能遇到不同鬼怪。而且重点是得有山，不知师祖是选了一座灵山闭关呢，还是选了座无名山避尘世……不过阿凌要当好金宗主，还是得去有人烟气的地方练练……
　　魏无羡一边默默安排着历练内容，一边拿着个苹果咔嚓咔嚓啃着。要是小苹果在就好了，他不露痕迹地捶了捶大腿，这个身体睡了那么多年，锻炼不足啊。
　　看看旁边安安静静走着的思追，看看前面明显欢脱很多的景仪和金凌，再回头看看半步之后的蓝忘机。
　　这可真是，连小的都有了。魏无羡感到一阵圆满，故意顿了顿，往后一倒，撞上了蓝忘机的胸膛。
　　“含光君，你可真是从头到脚白得反光啊。”他笑嘻嘻地贴在蓝忘机耳边低语，顺带撩了一下他的一缕白发“幸好你穿的浅蓝窄袖，不然仙气飘飘我可怕你飞了。”
　　蓝忘机看了他一眼，左肩发力，把他往前挺了半步，继续保持自己后半步的距离走着。这是一个很巧妙的距离，魏婴离他非常近且整个人都在他的视线范围里，定能护他周全。
　　得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他大概是累了——魏无羡自以为天衣无缝地捶腿，其实这动作依旧落在了含光君的眼里，牵挂在了心上。
　　前面的景仪与金凌并未察觉，但一旁的思追可是看得明明白白，他笑而不语，小跑几步跟上了景仪和金凌，他俩让出了个位置，让思追走在他俩中间。
　　三个孩子说说笑笑，两个大人……眉来眼去。真是天下太平。
　　“大舅舅……”前方一阵嘈杂，还没等金凌说完，魏无羡就竖起手指比了个噤声的动作，闪身贴到一块一人多高的巨石后。三个小辈见状也退了下来，跟着他躲在后面。
　　蓝忘机看着他们微微摇了摇头。
　　他们出了兰陵之后便往荒郊野岭走。兰陵周边多丘陵，野径起伏，乱石林立。现在他们就在一处上坡路上，也就是说，即使不躲在巨石后，坡下的人怎么看得见另一边还没爬上顶的他们呢？
　　魏无羡是躲习惯了，连着带偏了一群小孩。
　　“你们算哪一路的夷陵弟子？我们才是夷陵老祖的亲传弟子！”
　　“放屁！你们以为自己穿的一身黑就能冒充我们夷陵魏氏门生了吗？”
　　前方争吵越来越激烈，这边魏无羡无语问苍天。
　　“阿凌啊……”
　　“没事，大舅舅，我知道你是云梦江氏。”金凌指了指蓝忘机，“仙督发过声明的，我们都收到了。”
　　魏无羡一脸欣慰。“可是阿凌，假使你不是仙门百家，或者你不是兰陵金氏而是一些边边角角的小门小派，如果看到这样的情景会作何想？”
　　金凌皱起了眉头，这样的话，可能他还真的会觉得魏无羡创立夷陵魏氏了。
　　“大概很多人会觉得魏前辈你开了个夷陵魏氏吧……”一旁蓝景仪抱着剑站直了身板——他发现思追不知何时已经立在含光君身后了，根本不必躲。
　　“是啊。”魏无羡倚坐在巨石边，“阿凌，世间本就有很多难以预料的事，我们听到的，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相。”
　　这是历练路上的第一课。
　　金凌挺直腰板，右手紧紧握住金子轩留给他的剑。不说别的，自己的这个大舅舅，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从前众人口中说的夷陵老祖，与现在他接触到的魏无羡，是完全不一样的。
　　争吵声还在继续，金凌跟景仪听不下去了，两人眉头一皱准备齐齐往前走，翻过坡去教训一下这群乱七八糟的“夷陵魏氏门生”。
　　“你们这是干什么？魏无羡魏前辈根本就没有自成一派啊！”一个响亮的声音说出了他俩要说的话。“你们都是哪家的啊？没有接到仙督的声明吗？魏无羡是云梦江氏大师兄，绝对不独立门户。”
　　“是子真！”思追高兴地跟魏无羡说。“欧阳子真。我们在义城认识的朋友。羡哥哥你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那个……”魏无羡刚想说那个夸阿箐姑娘漂亮的情种，但转念一想不能这么直说，“那个说记仇不记恩算什么的男孩子。”
　　“哪儿来的小屁孩儿！赶紧滚！”
　　“你们讲讲道理好不好？看着你们好像都挺崇拜魏前辈的，可是你们这么瞎搞……啊！”听声音似乎有人动手打子真了，魏无羡一个翻身跳上巨石，看到欧阳子真堪堪从地上爬起来，似乎没有受什么伤，便停下了抽符篆的手。
　　“子真！”
　　“子真你没事吧？”
　　景仪他们已经窜出去围到了欧阳子真身边。
　　“对一个小孩子动手，你们师父是这么教你们的？”魏无羡手握陈情背在后头，居高临下呵斥。
　　“我们师父可是夷陵老祖，你有什么资格问？你也一身黑该不会是个冒牌货吧？”
　　“我们师父才是夷陵老祖，你们这群冒牌货！”
　　魏无羡差点脚底打滑。
　　他稳了稳身形，看清楚了坡下两拨人，分左右两边，各有十来人，清一色皂衣竹笛。
　　“你们这都是干嘛……”魏无羡哭笑不得。
　　此时两边人已经开始打起来了。
　　“含光君，可以打他们吗？”魏无羡跳下巨石。
　　“略施薄惩。”
　　“好。”他刚举起陈情，被蓝湛按住。
　　“我来。”
　　蓝湛祭出忘机琴，信手徐徐弹，一拨而已，全员皆停。
　　二三十号人呆呆地看着蓝忘机一步一步走上坡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这抹额……是仙督！”不知谁喊了一声，几个胆小的人腿软跪了下来。
　　有人跪了，大家就都跪了。思追、金凌和景仪赶紧扶着子真走到边上。
　　蓝忘机没有说话，魏无羡走了上来，与他并排而立。
　　众所周知，含光君身旁若是有个黑衣人，那必定是夷陵老祖。
　　刚刚说魏无羡一身黑是冒牌货的那位浑身颤抖起来。虽说夷陵老祖的“丰功伟业”已经昭雪天下，但这份恐惧可不是说没就能没的，在普通人心里，夷陵老祖依旧等同杀戮血腥。
　　“承蒙诸位看得起，但我魏某绝对不会独立门户，即使收徒那一样也都是隶属云梦江氏弟子。”魏无羡边说边往下走，直到站定在他们面前。“今日你们滋生事端，还伤到了别人，仙督只是阻止了你们而已，但对于我来说，你们非但惹是生非还损我清誉，无视仙督声明、不把云梦江氏放在眼里！”
　　说到这儿，夷陵老祖很生气，底下众人十之八九觉得自己死定了。
　　“这份轻薄，我魏某记着，劝诸位好自为之，莫再打着夷陵魏氏旗号顶着夷陵老祖弟子头衔四处招摇。”魏无羡冷冷地说道，“若有下次，不必仙督动手，我见一个揍一个！”
　　言罢虚空绘符，一掌推出，一道火蛇窜了出去，从两拨人的中间爆燃而过，留下一列焦黑的痕迹和两旁吓傻的冒牌门徒。

　　“唉，这破事耽搁了那么久，我们赶紧找地方落脚吧。”魏无羡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子真，你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这儿？”
　　“魏前辈，我离家出走了。”
　　“……”
　　“……”
　　“……”
　　“……你有带钱吗？”金凌上下打量他，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有是有……不多……我、我这不是临时决定嘛……”
　　“你干嘛离家出走啊？”蓝景仪也上下打量他，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欧阳子真偷偷看了一眼蓝忘机。
　　“子真啊……”魏无羡悄悄把他拖到一边，“其实，你是逃学了吧？”
　　“魏前辈！”子真激动地抓住他的手，“魏前辈，我爹送我到姑苏蓝氏听学，可是思追景仪他们都不在，本来也是听说金公子会去，我想着大家都还能相聚，结果……魏前辈，你可别告诉含光君啊！”
　　魏无羡给了他一个“我懂”的眼神，安慰地拍拍他的手，扭头冲蓝湛喊：
　　“含光君，子真逃学了！逃了姑苏蓝氏的听学如何罚？”
　　瞬间子真都要哭了。

　　两个大人四个小孩，不，三个小孩围着个火堆团团坐，一个在边上倒立——本该是轻松愉快的氛围，但硬生生被魏无羡搞成了清谈会。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们来讨论一下今天的事。”魏无羡一边往火堆里扔掰成小段的小树枝，一边懒洋洋地说。“首先大家说说为什么含光君不让我动手阻止他们而是他自己动手？子真可以了，过来吧，没有纸笔，剩下的倒立罚抄回去再补。”
　　子真潇洒地一翻身，坐到了景仪旁边，魏无羡看着他倒立了半个时辰仅仅只是小脸略红，心里赞道这小子基本功扎实，连蓝忘机也多看了他一眼，略有赞许之意。
　　“阿凌，你先说。”
　　“我觉得，如果大舅舅你先动手，不管怎么样可能就坐实了传闻中夷陵老祖凶残的形象。”
　　魏无羡略略点头。阿凌脑子还是有的。
　　“人一怕，吓傻了，可能后面魏前辈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蓝景仪跟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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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四个小的在魏无羡的引导下分析了整个事件，讨论了调解事端的方法，预测了接下去事情的走向以及应对方式……蓝湛一言不发，只是温柔地看着被火光映得亮堂堂的魏婴的脸，一瞬不瞬。
　　这是一个睿智且神采飞扬的男子，是我蓝忘机一生守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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