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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7(捉虫)
参加铃木财团为拓展新业务而举办的晚宴前,冲矢昴再一次翻阅了手里的资料,他垂眸思索,来回摇晃着转椅,恨不能从字缝里寻找出蛛丝马迹,他盘着二郎腿,一只脚尖敲打着地板,发出“踏踏”的响动,节奏戛然而止,他把文件夹丢回书桌上。
很精彩的履历。
从幼儿园开始就就读于贵族学校,小学五年级去英国读了初中,中途转学去了美国,高中回到日本,三年级由学校推荐进入最高学府人文学部修习心理学,常年在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上徘徊。
精通法语德语,簪缨世家王公贵族里的大小姐们应有的修养和特长她都有,高中拿过东京都大赛的剑道冠军,上过NHK的纪录片,哦……还烧过学校实验室呢。
他重新掀开扉页,少女冷峻俏丽的脸庞浮现在他眼前——并且很漂亮。
他站起身,从衣柜里抽出一件笔挺的西装外套,镜子里倒映着他翡翠一样深邃冷冽的绿眼睛和修长的身姿,手法细致的打好领结,注意到横亘在手上的乱七八糟的陈年老茧,他想这双手扣住她的胳膊的时候,她会不会觉得疼?
下午五点,他拿着礼物和车钥匙踏上了赴约的旅途。
红色家庭车泊在铃木家宽敞的停车坪,在场唯一可以可以与之比肩的是毛利家寒酸的箱货,两个人打过招呼,握了手,此时,一辆又一辆价值不菲的私家车从浓重的夕阳中碾过古老的街道,街边闪烁的路灯将它们的影子拉长又缩短,乐团演奏的古典乐让这条平日里十分寂静的路上在今晚格外的热闹。
夹杂在洪流中的科迈罗终于像只甲壳虫一样在车流和人流中蠕动到了大门口,司仪拉开车门,穿着和服的秋间宗树雄赳赳气昂昂的迎向熟面孔,紧随其后的秋间澪难得一扫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散漫劲,应付起公事来比机器还要精准,她向熟识的长辈行礼,脸上没有笑容,冷冰冰的,但能做到不和同行的秋间渡掐架已经是最大程度的收敛了。
漫长地毯通往主场,每个上流人士打发时间的无聊之作上都会诞生几桩几百亿的交易。为了庆祝暗地里流通的一切,乐团不知疲倦的奏着音乐,好像是《魔笛》,灯光让夜空也染上喜悦和热闹,璀璨的一片金黄。
向东道主铃木先生打过照面,迎面而来的松本管理官怀揣着愧疚,目光碰到她抱着创可贴的手指时内心又沉重了几许,秋间澪再一次回应了他的致歉。
“我以为你会为难他们。”
秋间渡自诩很了解她。
从小到大,秋间澪只主动抱过他一次。大概是在他二十岁的时候,秋间澪的同学来家里做客,每次他们玩些角色扮演的游戏时,她不争也不抢,落到她手里的总是些受欺负的角色或者坏人。秋间渡跟她强调:“遇到喜欢的东西要主动争取啊,如果争取不到哥哥给你。”
小小的猫咪一样的妹妹跑过来抱住他的腿,她的身高还没他的腿长,于是他蹲下来,秋间澪抱着他的脖子往他脸颊上蹭了蹭,血缘真是种奇妙的东西,他和父亲从小到大少有交流,关系并不缓和,这是大部分日本家庭的现状,但他在秋间澪身上找到了归属感,软乎乎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身体也是软软的,像个毛绒玩具。
很快他感到自己的怀抱空荡了。
沉浸在幸福中的秋间渡重新找回理智,他盯着往后撤退三步,定定的立他面前的秋间澪以及她手里的钱包,他连忙在自己口袋里摸索——果真,那是他的钱包。
七岁的小女孩扬手把钱包丢进远处的湖里,扬起下巴,趾高气昂,皱着眉显出不耐烦的神色:“钱包里有你和你初恋女友的合照吧,哥哥,不要多管闲事,我为什么要在一个本来就虚假的游戏上花费时间。”
七岁的秋间澪和二十一岁的秋间澪能完完全全重叠起来,她听见他的话,像小时候那样轻轻嗤笑,微眯起双眼:“哥哥,如果你不姓秋间,那用这个天真的脑袋爬到检事长的位置估计需要一辈子。”
“你放尊重点。”
“你知道日本人最看重什么吗?”她捏着叉子,往嘴里送了块最中饼:“是恩情,受恩者会一直惦记施恩者赋予的恩,想要借任何可能的机会加倍偿还这份恩情,这就像借贷关系,我原谅警视厅的失职对于各位警官来说是一种恩,他们会带着偿还的心回报给我。再下一个问题,你知道日本人最讨厌什么吗?”
“亏欠恩情?”
“是嘲讽。如果我嘲讽佐藤警官或者松本管理官,这份对于我的愧疚的重量会立刻减轻,并且因为我的嘲讽而报复我,不是通俗意义上的报复,或许是成功抓到犯罪嫌疑人之后消除我的嘲讽对他们所造成的污名,那也算一种报复,哪种途径都带着对我的怨气——不过我这个人最不怕遭人恨。”
秋间渡背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只不过是一句道歉而已,你想了这么多。”
“拿着你全新的脑袋走远点。”
“是啊,你聪明,那你为什么总是倒数呢?”
“因为我不喜欢学习。”
“我用这个全新的脑袋没学习就通过了司法考试哦。”
秋间澪横了他一眼,提起木屐使劲踩上他的脚背。
可恶!
等待时机去跟秋间澪搭话的冲矢昴时不时往她在的方向偷偷瞟几眼,迈出去的步伐一次又一次被跟她打招呼的人堵回去。
他背着手,摩挲着指腹,焦灼的情绪不知怎么就蔓延上来了,他重新对她进行一番审视——距离绑架案发生过去了二十多天,他记得上次见到她还是一周前,在秋间本家,她的气色还不是很好,握着竹刀的手一个劲儿颤抖。今天化了淡妆,浅紫色的中振袖既沉稳又清丽,深色底纹以及从袖子一直蔓延到后背和衣袂的一大片水仙刺绣精巧细致,盘着头发,亮出光洁的额头,鬓边佩戴者秀气的簪花,冷白色的灯光让她清冷的眉眼如冬山沉睡,难以分清是衣裳装点了她还是她修饰了衣裳。
虽然平时吊儿郎当,但该正经的时候一丝不差。
她对着挂在墙上的巴洛克风格的装饰镜舔了舔嘴角,余光恰好扫过折射在镜子里的二楼风景,倚着栏杆的冲矢昴入了她的眼,两个人的视线在镜子里交汇,她没有回头,对着镜子里的冲矢昴掸了掸五指,紧接着她看到男人勾起嘴唇,朝她露出迷人的微笑。
看起来素不相识的两个人却借着镜子偷偷见过了面。
松本管理官在和毛利小五郎在讨论案情,原本他也想听一耳朵,百无聊赖的白鸟信玄一把拉走了他:“妖怪先生!总算看到一个不谈公事的,我快烦死了。”
调查秋间澪的人际关系时,他曾经读过白鸟信玄的档案,怎么说呢……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和他的狐朋狗友可谓是天造地设。看起来是个没脑子的大块头,实际上从小到大只拿过五次第二,其余成绩全是第一——就他那个傻了吧唧的模样竟然是第一诶!人缘好到离谱——就那凶神恶煞的脸竟然还有好人缘!
人果真不可貌相。
由于家里有医院的投资和股份,大学听从安排去了东京医科齿科,结果晕血又晕针,半路出家去搞乐队,鼓手卷了钱跟贝斯手跑了,只剩下不成气候的吉他和键盘,只好自己硬着头皮顶上主唱的位置,效果倒是差强人意。
秋间澪身边的人都不能细看,细看容易觉得离奇。
他站在一只垃圾桶旁,倚着栏杆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瓜子问:“你吃不吃?”
七十万的西装口袋里装瓜子,可真有想象力啊。
“不必了。”
“我前段时间遇到了刚参加完川田家的葬礼从石狩回来的月岛,整个人特别憔悴,脱发、失眠和恐惧症一拥而上。我看她状态那么差,帮她介绍了个心理医生——我可不想她再来麻烦澪。”
“月岛小姐还好吗?”
“不知道啊,应该吧。”他的目光一直粘在楼下的秋间澪身上。
“我以为您和她的关系不错。”
不知看到了什么,白鸟信玄突然扶着栏杆撑起身子,吐出嘴里的瓜子皮,精神抖擞的挤出一句脏话:“妈的”,朝秋间澪所在的方向喊道:“那个狐狸精!给我离阿澪远点!”
狐狸精?
“该死!”这一喊几乎让他成为全场焦点,所有目光刹那间汇聚到他身上,但愤怒让他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指着楼下挑衅似的斜着嘴角站在秋间澪对面的少年:“你给我等着!”
“啊……”秋间澪的视线从急匆匆冲下楼梯的傻大个身上挪回来,慢悠悠的落到少年胸口前精致的风衣纽扣上,缓缓上移,垂着眼眸摸索到他意气风发的眉眼:“你爸爸没有因为他而开除白鸟警官,真是相当宽宏大量。”
“我的怀表在哪个口袋里?”
熟悉的提问。
秋间澪看向他的眼神里又泛起了无聊。她背着手,腰上的太鼓和捆绑着双腿的衣裳让她难以行动自如。
面前的少年已经蜕变出了分明的棱角,小麦色的皮肤泛着健康的色泽,蓬松的短发软塌塌的贴在额头,在西装革履的人群里穿着挺括的卡其色战壕风衣,系着深蓝色的绸缎领带,别着领带夹,眉宇见涤荡着十七岁少年人独有的鲜衣怒马,神采飞扬。
“你猜我的怀表在哪个口袋里?”
每次他们见面,他都重复这个问题,这是第七次。
“都不在。”她摇了摇头:“在白马叔叔的车上。”
“啊……这次也猜对了哦。”他撇着嘴:“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她疲于应对他的追问:“碰巧猜对了。”
“总不能每次都猜对吧。”
“那我下次回复你错误的答案。”
少年梗了一下:“这么敷衍我吗……”
“白马!”呐喊声直直扎进两人之间,白鸟信玄横冲直撞的拨开人群直奔而来,一把拦住秋间澪的肩膀,携着她退后老远:“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很讨厌应酬么!”
白马探一只手抄着裤兜,欣赏着他气急败坏的脸色:“我听说这次关东的工藤会来,澪,你认识工藤新一吗?”
“澪澪澪——”白鸟信玄气极反笑,指着怀里比他欸一头的秋间澪争辩:“她比你大四岁!你得叫她姐!”
“没什么关系吧。”
始料未及的结局,被白鸟勒着脖子的秋间澪脱下木屐,捞起来朝白马探脑袋上丢——如果不是因为抬不起腿,她一定会亲自动手收拾他一顿:“小信说的没错,拽屁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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