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钱意乾

　　西北的风似乎总带着一股执拗的劲儿，从清晨刮到日暮，卷起帐篷的边角哗啦啦响。钱安一坐在展示台前，指尖捏着软毛刷，却半天没动一下——旁边萧意乾的手机已经响了第三遍，他走到帐篷外接电话时，眉头紧锁的样子，像根细小的刺，扎在她心上。

　　这几天的时光像被按下了慢放键，温柔得让人心慌。萧意乾陪她去看沙漠日出，橘红色的光漫过沙丘时，他会轻轻扶着她的肩膀，怕她踩滑；陪她整理文物时，会耐心听她讲每一件陶俑的纹饰，偶尔提出的见解，总能让她对历史有新的通透认知；晚上一起在民宿楼下吃烤串，他会把烤得焦香的肉串先递给她，自己则默默吃着不太辣的蔬菜串。钱安一贪恋这份陪伴，贪恋他身上淡淡的咖啡香，贪恋他看向她时温柔的眼神，可她更清楚，萧意乾有自己的世界——那个充满代码、竞赛和创业梦想的世界，不该被她困在这片黄沙里。

　　“好，我知道了，你们先稳住投资方，我明天一早就回去处理。”萧意乾挂了电话，转身时，脸上的疲惫还没来得及掩饰。钱安一放下手里的毛刷，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

　　“萧哥哥，你都来这儿五天了。”她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声音轻轻的，“这几天我天天拉着你到处转，你的项目肯定耽误了不少。你在这儿，我总忍不住想跟你说话，连整理文物都没法集中注意力。”她顿了顿，鼓起勇气抬头看他，眼眶有点红，“这里的风景你也看了，文物也陪我整理了一部分，你该回去了。我总不能一直霸占着你，耽误你的正事。”

　　萧意乾看着她故作坚强的样子，心里一紧。他伸手想摸她的头，却被她轻轻躲开了。“你倒是直白。”他笑了笑，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几分心疼，“担心我就直说，别找这些借口。不然我真以为你嫌我烦，以后都不敢来见你了。”

　　“我才没有嫌你烦！”钱安一急得抬头，眼泪差点掉下来，“我只是……只是不想耽误你。你那么优秀，你的项目那么重要，不能因为我……”

　　“没有什么‘因为你’。”萧意乾打断她，伸手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珠，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能陪你这几天，我很开心。项目的事，我已经安排好了，刘洋能暂时处理。”

　　“不行！”钱安一倔强地摇头，“你必须回去。我们说好了要一起努力，成为更好的自己，你不能因为我停下脚步。”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我已经给你订了明天早上的机票，就当是……就当是我催你回去搞事业。下次见面，我希望你能告诉我项目成功的好消息，而我，也会把这里的文物整理得妥妥当当，给你看我写的研究笔记。”

　　她拉过萧意乾的手，轻轻晃了晃，声音里带着浓浓的不舍：“走之前，再抱抱我吧。我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可能要等开学，可能要等你忙完项目……”

　　萧意乾的心像被揉碎了，他伸出手臂，紧紧把她抱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温柔：“等我处理完项目，就来看你。开学后，我每天都去高中部找你吃饭，好不好？”

　　“好。”钱安一埋在他的怀里，用力点头，眼泪还是忍不住掉了下来，打湿了他的T恤。

　　第二天清晨，钱安一送萧意乾去机场。车子驶离民宿时，她看着窗外倒退的沙丘，心里空落落的，像被抽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直到飞机起飞的消息传来，她才慢慢走回研究基地，可刚到帐篷门口，就听到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

　　“哎呦喂，说得多好听啊，‘哥哥’‘妹妹’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情哥哥送情妹妹呢！”杨燕靠在帐篷的柱子上，双手抱胸，眼神里满是嘲讽，“你们这是拿着张教授的研究经费谈恋爱吧？张教授要是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气吐血。真是不害臊！”

　　钱安一本来就因为萧意乾的离开心情低落，听到这话，怒火瞬间涌了上来。她走到杨燕面前，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却带着几分冷意：“我和萧哥哥怎么样，不需要你评价。研究的事情，我会按时完成，不会落下一点。你还是管好自己的嘴，别到处乱吠。”

　　她顿了顿，凑近杨燕，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更何况，我想你也不希望张教授知道，你偷偷拍研究文物的照片，卖给外面的杂志社吧？”

　　杨燕的脸色瞬间惨白，她猛地后退一步，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你……你怎么知道？你在威胁我？”她一直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每次整理文物时，趁大家不注意，用手机偷偷拍几张照片，发给一家小杂志社，能赚不少零花钱。这件事，她从来没告诉过任何人。

　　“随便你怎么想。”钱安一冷笑一声，转身往帐篷里走，“你要是敢再乱传谣言，或者继续给杂志社拍照片，后果自负。我的手段，你最好别尝试。好狗不挡道，让开。”

　　杨燕僵在原地，冷汗顺着后背往下流。她看着钱安一的背影，心里又怕又恨——这个十五岁的小姑娘，眼神里的狠劲，让她莫名地心慌。她知道，钱安一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

　　可她没想到，事情会发酵得这么快。

　　第二天一大早，钱安一刚走进研究基地的主帐篷，就觉得气氛不对劲——平时吵吵闹闹的实习生们，今天都正襟危坐，脸色严肃。张教授坐在最前面的椅子上，眉头紧锁，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连平时一直带着的金丝眼镜，都仿佛透着冷意。

　　“小刘，把门锁好。”张教授开口，声音低沉，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今天咱们开个短会，处理点家务事，不方便让外人听到。”

　　刘梦晗赶紧起身锁好门，帐篷里的空气瞬间变得更加压抑。张教授站起身，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语气里带着痛心：“各位能来这里，想必都是热爱考古、尊重传统文化的。我张启明教学生，从来不要求你们以后一定要从事这个行业，但我有一个底线——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利用我们的研究成果，去做商业交易，去伤害我们正在守护的文化！”

　　帐篷里瞬间炸开了锅。

　　“张教授，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是不是有人把我们的研究资料泄露出去了？”
　　“谁这么大胆啊，这可是违反考古伦理的！”

　　张教授抬手示意大家安静，脸色依旧难看：“李哲，你把你早上发现的事情，跟大家说说。”

　　李哲站起身，脸上满是气愤，声音都带着颤抖：“张教授，师兄师姐们，我平时喜欢看考古类的周刊，今天一大早，手机上就推送了好几篇考古相关的文章。其中有一篇，标题是《西北考古新发现：那些沉睡千年的玉器密码》，里面的配图，我越看越不对劲——有好几张照片，拍的都是我们这几天正在整理的玉器和陶器，甚至有几件是我们昨天才清理出来的、还没登记在册的文物！”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激动：“我们都知道，考古研究有严格的规定，在没有正式发布研究成果之前，所有文物的照片和信息都不能对外泄露。我觉得不对劲，就赶紧拿着手机去找张教授，结果证实，这篇文章里的文物，确实是我们这里的！有人把我们的研究资料泄露给了杂志社，还用它来赚钱！”

　　帐篷里瞬间一片哗然，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里满是愤怒和疑惑。

　　“太过分了！怎么能做这种事！”
　　“到底是谁啊，我们这里的人都是张教授挑选的，怎么会出这种败类！”
　　“希望这个人能主动站出来承认错误，别连累大家！”

　　杨燕坐在角落里，脸色惨白，双手紧紧攥着衣角。她死死地盯着钱安一，心里又恨又怕——一定是钱安一！她肯定是因为昨天的事报复自己，把她拍照片的事情告诉了张教授！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她猛地站起身，声音尖利：“张教授，我想到一个人！说不定能找到泄露信息的人！”

　　张教授皱眉：“你说。”

　　“大家还记得钱安一的‘哥哥’吗？”杨燕伸手指着钱安一，语气带着恶意的揣测，“他前几天一直在我们基地晃悠，还跟着钱安一随意进出主帐篷，随意看我们的研究文物！现在好了，他一走，文物的照片就泄露了！他又不是我们基地的人，凭什么能随便看我们的研究成果？说不定就是他拍了照片，卖给了杂志社！”

　　钱安一抬起头，冷冷地看着杨燕，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萧哥哥不是那样的人，他不会做这种事。”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杨燕立刻反驳，语气更加嚣张，“他跟你非亲非故，你凭什么替他担保？说不定你们就是一伙的！你给他提供机会，他负责拍照卖钱，分工合作，多‘默契’啊！”

　　这时，一个平时就看钱安一不顺眼的女生也站了起来，语气刻薄：“就是！钱安一本来就是走后门进来的，根本没资格待在这里！这段时间，大家都在辛辛苦苦整理文物，就她天天跟那个男的游山玩水，还把外人带进基地，不是她是谁？要不是李哲发现得早，她还想瞒多久！”

　　“你们别太过分！”刘梦晗立刻站起身，挡在钱安一面前，“安一不是那样的人！她每天都在认真整理文物，还帮我做了很多笔记，你们不能无凭无据地冤枉她！”

　　“冤枉她？”杨燕冷笑，“她要是没做亏心事，怎么不敢说话？肯定是心虚了！”

　　“张教授，我想跟你单独谈谈。”钱安一看着张教授，语气平静，没有丝毫慌乱。

　　“不行！”杨燕立刻尖叫起来，“张教授，你不能偏心！有什么话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说？万一她跟你私下串通，想蒙混过关怎么办？我们都有权利知道真相！”

　　“就是啊张教授，开诚布公地谈，才能证明清白！”
　　“我们都想听，钱安一你别想逃避！”

　　张教授看着眼前乱哄哄的场面，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对钱安一说：“安一，既然大家都想知道，你就当着大家的面说吧。”

　　钱安一点点头，走到帐篷中间，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她的眼神清澈而坚定，没有丝毫慌乱，反而让那些叫嚣的人渐渐安静了下来。

　　“好，既然大家想听，那我就说清楚。”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第一，想要找到泄露信息的人，其实很简单。每篇文章都有作者署名，我们只要联系杂志社，找到这篇文章的作者，问清楚是谁给她提供的照片和信息就行了。考古类的杂志社都想跟张教授搞好关系，张教授只要打个电话，杂志社的老板肯定会给面子，把事情说清楚。”

　　她顿了顿，看向杨燕，语气带着几分嘲讽：“第二，你们说萧哥哥泄露了信息，有什么证据吗？就因为他是我带来的，就因为他走后信息泄露了？这不过是你们的主观臆测。杨燕几句话，就把你们都带偏了，你们连基本的思考能力都没有吗？更何况，你们说他拍照卖钱——我既然能走后门进来，难道还缺钱吗？需要用这种方式赚钱？”

　　帐篷里鸦雀无声，那些刚才指责钱安一的人，都羞愧地低下了头。

　　“第三，也是我本来想跟张教授私下说的。”钱安一的语气缓和了一些，眼神里带着几分温柔，“那个‘哥哥’，他叫萧意乾。他的身份，就是最好的证据——他不会泄露任何信息，因为他根本不需要，也不屑于这么做。”

　　张教授猛地站起身，脸上满是惊讶：“你说他叫萧意乾？是周明远校长的那个关门弟子萧意乾？”

　　钱安一点点头：“是他。”

　　张教授的脸色瞬间缓和下来，甚至露出了一丝笑意：“原来是那小子！他怎么来了？来了也不跟我打个招呼！他虽然是学物理的，但脑子聪明得很，要是他想学考古，能力绝对在我之上！有他在，绝对不可能泄露信息！”

　　杨燕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踉跄着后退一步，瘫坐在椅子上——萧意乾？那个高二就保送京大、拿遍全国竞赛一等奖、还成立了自己公司的萧意乾？她怎么会惹上这么厉害的人！

　　“张教授，对不起……”杨燕突然哭了出来，她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是我错了，是我拍了文物的照片卖给杂志社，我不该冤枉钱安一，不该泄露研究信息……您原谅我吧，我不能失去这份实习工作啊！”

　　张教授看着她，脸色冰冷：“你走吧。我教过的学生，从来没有像你这样没有底线的。考古研究是神圣的，容不得半点亵渎。我不会原谅你。”

　　杨燕哭着跑出了帐篷，没有人同情她——她诬陷别人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今天的下场？

　　帐篷里的气氛终于缓和下来，大家看着钱安一，眼神里满是愧疚和好奇。

　　“安一，对不起，我们刚才不该冤枉你。”
　　“没想到你‘哥哥’竟然是萧意乾！他可是我们京大的传奇人物啊！”
　　“我听说他长得超级帅，还特别有才华，难怪你对他那么维护！”

　　钱安一看着大家，嘴角露出一抹甜甜的笑：“你们别打他的主意，他是我的，只会是我的。”

　　“啊？你不是说他是你哥哥吗？你骗我们！”

　　钱安一没有解释，只是走到展示台前，拿起那件她最喜欢的玉簪。阳光透过帐篷的缝隙，落在玉簪上，泛着温润的光。她的心里充满了笃定——

　　因为他是萧意乾，所以第一次见他，就忍不住心生欢喜；
　　因为他是萧意乾，所以想把他藏起来，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是自己的喜欢的人；
　　因为他是萧意乾，所以想努力变得更优秀，想和他并肩站在一起，一起看更远的风景；
　　因为他是萧意乾，是她的爱人，是她跨越山海也要靠近的光。

　　风沙依旧在帐篷外呼啸，可钱安一的心里，却一片温暖。她知道，不管未来有多少风雨，只要想到萧意乾，就有了勇往直前的勇气。而她和他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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