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与千寻的相濡以沫

　　（小沫
　　一大早的电话就叫个不停，我搓了搓眼，连是谁打来的都没看就接了。被告知的消息就是林出车祸了。
　　电话那头是唐季的声音。
　　我腾地从床上坐起来，我说，你开什么玩笑呢。
　　然后，是沉默。
　　过了好一会，唐季才说，林想见你和际夏。
　　我说，际夏没在我家。
　　他说：我知道。但是际夏的手机一直打不通。要不你先过来吧。
　　我说，哦。然后手机从手里滑落，我盯着它看了几秒钟，它依然安好的躺在床上，似乎刚刚那个消息，从来没出现过。

　　我急匆匆的赶到医院，靠在病房门口的墙上，停了好一会。努力地让心跳变回原来的节奏。之后，一个转身，站在病房门口，看着躺在床上的林。她对着我笑，我也对着她笑。
　　病房里特殊的味道熏得我低下头，之口我看到我那双极不对称的袜子。我又开始发呆。唐吉招呼我进去，我就浑浑噩噩进去了。
　　林的床边围着很多人，他们乐队的人好像全部都在，但剩下的那些人里，没有她的父母，一定是没有的。应该都是林的朋友吧。
　　我一直走到林的床边，在她旁边，别人让出的那张椅子上坐下。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旁边的那些人，一定都希望我说些什么的吧。但是我什么都没说。我坐在那里。沉默，再沉默。衣服被我抓的褶皱不堪。
　　林的嘴巴动了动，我注意到她的嘴巴已经干裂。于是我又想起前一天晚上她在冗长的过道里对着我耸耸肩，说，不要就扔掉吧。然后她转身走掉了。林，应该也是个会感到寂寞的孩子吧，因为会感到寂寞，所以才想要拼命地抓住身边的东西，但是最终，身边的人都不了解她，所以才会不知道怎么办的吧。
　　我伸出手握住她放在身侧的手，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身后开始有人小声的说话。
　　--她到底要怎么样啊。
　　--林说想见他，就是这样？
　　--她是真笨还是假笨，只要说句安慰的话就好啊。

　　只要说句安慰的话就好，只要这样就好。但是我什么都没说，我该说什么呢。
　　我终于还是动了动喉咙，但是那含混不清的声音，还没有说出口，就在口腔里卡住了，因为没有空气，所以它没办法传播，一定是这样子的吧，并不是我不想说，并不是的吧。
　　林的嘴巴再次动了动，我从椅子上站起来，趴到她嘴边，想要听清楚她说的是什么。她干裂的嘴巴触到我的耳垂，痒痒的，但是我还是什么都没听到。接着她的手从我的手里脱落。我看到她的嘴巴微微上扬，但是眼睛却闭了起来。
　　我下意识的叫了一声：林。
　　那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但还是刺得我耳朵疼，那是我自己的声音，却还是生疏的不行。
　　我站在床前，脊椎僵硬。站了很久很久。我记得，际夏站在我身边，也站了很久很久。但是她没看到林最后一面吧，那么苍白的瞬间。我还记得，病房外边，似乎到黄昏了，夕阳呈现出瑰丽的色彩，渲染了大半个天空。林的身上被蒙上白布。那些来探望的人们也都渐次离开。其间好像有人问我：
　　--林都说了些什么。
　　--你听到了吗。
　　--喂，你怎么了。
　　--你算不算朋友啊，喂，林都走了，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她已经死了，你还在这里自言自语些什么。
　　--刚刚怎么不说，现在就话多了是么。

　　我就笑，站在那里咯咯的笑，我记得，那个女孩子，高高的，站在我面前，指着我的鼻子说：你他妈有本事扇我？有本事你再扇。
　　还有：你丫倒霉，被我遇到，哎，你叫什么？电话号码多少？
　　--我喜欢唐季。
　　--但是我愿意和你说。
　　--小丫头，你太嫩，千万别恋爱。

　　这些，好像都是林对我说过的呢，都是说过的，反反复复，都是那么几句话。

　　死亡有时候真是可怕啊。只要一闭上眼睛，曾经，就只能算是曾经了，以后再也没有了。

　　林死后的第三天，唐季约我出去，给了我一个手机。
　　我低头喝了一口奶茶，我说：怎么给我手机。
　　他看着窗外，说：是林的。我想里面的短信，应该是写给你的吧。
　　我笑，然后眨了眨眼睛：你怎么知道是写给我的？
　　因为，收信人的号码是12345678910.在林的书包里，有一张纸条，上面也写着这个号码，而且，还有林在上面的标记，是你的名字。他一板一眼的说。
　　我顿了一顿，说：是啊，当时只是写着玩的，哪有人，手机号码会是那样的呢。
　　他对着我笑，脸上有两个酒窝。
　　我接着说：我能看看里面的内容吗？
　　他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我拿起手机，打开，看到这样一句话：

　　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然后，再往下看：丫头，…
　　手机没电了。自动关机。
　　我挑挑眉，把手机放回桌子，接着喝奶茶。
　　唐季不明所以的问：怎么了？
　　我干咳了两声，说：没电了。
　　我可以背给你听。他两只手都放在桌子上，中指敲得桌子哒哒响。
　　我说：不用了吧，应该都是些祝福的话，对吧。
　　他点点头，默不作声。
　　我终究还是笑了，我说：啊哈，是不是在想际夏？
　　他笑笑，对啊。
　　“喏，去见她喽。”我说。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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