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故事书

　　不提还好，一提起宋妹妹，唐砚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

　　当初树下那惊鸿一瞥，可谓是刹那间怦然心动，毕生难忘。不过这一个月开学忙着各种事，关注又更多放在宋瓷身上，唐砚都很久没有想起那个女孩了。

　　“宋瓷，你看，咱们现在都这关系了，比开学那会儿总熟多了，你也相信我的人品。”唐砚指天发誓，“我就是看咱妹妹漂亮可爱，想认识一下，绝不会图谋不轨！”

　　宋瓷：“……”

　　什么咱妹妹，大舅子，这都喊上了，这还不叫图谋不轨？

　　死直男，对他这么好就是为了泡妞。

　　宋瓷淡淡道：“免谈。”

　　唐砚：“不要这么生分嘛，给个机会——”

　　宋瓷：“她有男朋友了，感情很好。”

　　唐砚：“……噢。”

　　也是，长那么漂亮一姑娘，肯定很多人追。

　　唐砚郁闷了，沉默半晌，长叹一声：“唉，我这初恋还没开始，就失恋了。”

　　伤感了一会儿，唐砚又问：“你妹妹生日是什么时候啊？”

　　宋瓷侧目：“有男朋友还惦记？”

　　“我是那种人吗！”唐砚高声道，“就是作为她哥哥的好兄弟，拜托你送个生日礼物不过分吧。”

　　这确实不过分。

　　宋瓷怕拒绝太过，惹人怀疑，就报了自己的生日：“十二月十四。”

　　唐砚继续打听：“你妹妹喜欢什么？以前的生日都是怎么过的？我保证别出心裁，准备一份独一无二的礼物！”

　　宋瓷说：“我……我们不过生日。”

　　至多他生日那天，奶奶下一碗面条，寓意长寿面。

　　至于蛋糕，蜡烛，许愿，庆祝，都是没有的。

　　连一个朋友都没有。

　　唐砚一愣，拍了自己一嘴巴子，暗骂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

　　“没事，今年有我，我一定用心准备！”唐砚拍胸脯保证。

　　宋瓷笑了笑，并不放在心上。

　　什么他妹妹，本就是不存在的人。唐砚这番好心注定浪费。

　　–

　　时光飞逝，一学期转眼过了大半。

　　这届A大多了两大公认的校园男神，唐砚和宋瓷。

　　唐砚有高富帅光环，人脉广泛，魅力四射，迷弟迷妹无数。而宋瓷除了以清冷卓绝的相貌气质闻名，更为人称道的是他的智商。

　　A大学生全员学霸，个个都是人才。但学霸和学神也是有区别的，他们是人才，宋瓷就是当之无愧的天才。

　　绩点全满，奖学金全包，这样的牛人在任何一个A大学生心目中都是大神。何况大神还乐于助人，平时他们有什么难题去问，宋瓷都会耐心解答。甚至有时候数学系与物理系的教授遇到疑难杂症，都会喊宋瓷一个金融系的学生过去一起探讨。宋瓷也从各位教授的教导中收获良多。

　　唐砚从小被人夸聪明夸到大，也不得不承认在宋瓷面前他就是个智障。

　　他唯一能比过宋瓷的就是英语口语。这还得归功于他外公外婆在国外定居，他小时候年年暑假飞英国陪外公外婆，英语算是他第二语言。

　　宋瓷从没出过国，英语却也流利自然，只是没唐砚那样口音纯正。

　　唐砚好奇之下问过：“宋瓷，你这么聪明，怎么还高考，不去参加竞赛保送啊？”

　　宋瓷静静瞥他一眼：“何不食肉糜？”

　　唐砚一脸懵逼：“……啊？”

　　后来唐砚了解到，虽然同样来自Y省，他在省会，宋瓷却是在一个乡镇中学上高中。尽管那已经是当地最好的中学，师资力量还是相当薄弱。

　　教育资源本就是不平衡的。竞赛生除了本身智商超群，还需要名师辅导、大量刷题、培养竞赛思维，烧脑又烧钱，这都不是宋瓷能够接触到的。他甚至买不到竞赛深入的教辅习题集，连刷题训练的机会都没有。

　　宋瓷是天才，可以拿下全市乃至全省的竞赛第一，但真到了全国性赛场上，在来自五湖四海的同样一群天才里，资源跟不上人家，想拔得头筹也难。

　　唐砚父母重视教育，看自家儿子脑袋聪明，也重金请过名师教唐砚做竞赛题。唐砚觉得实在伤脑筋，事实证明他虽然聪明，但并没有这方面的天赋，遂放弃这条路。

　　唐砚了解过后，深深为宋瓷觉得可惜。

　　如果宋瓷接受的是和他一样的教育，一定会比他优秀许多。

　　就算起点那样低，宋瓷也站到了和天之骄子们比肩的高度。

　　越是了解宋瓷，就越会被他震撼。

　　他像是淤泥缝隙中夹缝求存的小草，没有阳光雨露的滋润，也独自茁壮成长。

　　他无需怜悯，因他自己就是一棵能遮风挡雨的树，一朵从石缝攀上高岭傲然盛放的花。

　　可唐砚还是想呵护他。

　　……

　　关于唐砚和宋瓷究竟谁是新一届校草的问题，校园论坛上一直打得不可开交。

　　两人颜值各有千秋，难分高下，唐砚说要把宋瓷喂胖二十斤，喂是喂了，胖是一点儿没看出来。

　　战争旷日持久，没个结果，然后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p了所有校草候选人的性转泥塑照，发到论坛上，标题配上一句【有没有可能宋瓷更适合当校花……】

　　好奇心旺盛的人们点进去，当场倒吸一口凉气。

　　平心而论，能当上校草候选人的都是帅哥，但一性转或多或少都有些辣眼。唐砚算好的，看起来像个英气御姐。

　　轮到宋瓷……

　　这是什么绝世清冷小仙女！

　　唐砚在宿舍也刷到这个帖子：“靠，这帮人无不无聊，把好好一大老爷们儿p成女生，变态吧。”

　　宋瓷也在刷帖子，闻言指尖一顿。

　　唐砚觉得男扮女装是变态吗？

　　他更担心有人将他和网红宋词联系在一起，扒出他现实身份。好在校园论坛只有内部学生看得见，A大学生平时可能沉迷学习，不怎么关注直播，暂时没有人认出来。

　　宋瓷问：“女装不好看吗？”

　　“好看好看，你这张照片还别说，和你妹妹一模一样。”唐砚连忙道，“不过他们没过问当事人意见就p图，多不尊重你，你没有觉得被冒犯到么？”

　　宋瓷：“没有。”

　　唐砚：“那没事了。”

　　他自己不拘小节，倒不在意，就是怕宋瓷心里不舒服。既然宋瓷都不介意，他也就没反应了。

　　宋瓷看他，试探地问：“你不觉得男生穿女装很变态？”

　　“啊这。”唐砚像是被问住了，想了想，说，“我没接触过，也不了解，不过别人的兴趣爱好关我什么事呢？人家又没招惹我，我就说人家变态，那是我素质有问题，不是他的问题。”

　　唐砚虽然直男，但不是直男癌，他是很尊重任何群体的，这是骨子里的教养。

　　宋瓷垂眼：“嗯。”

　　“对了。”唐砚从椅子上转过来，“明天下午没课，一起去皇城玩啊。”

　　皇城是一家KTV，消费不低。

　　不等宋瓷开口，唐砚就迅速道：“就我们两个，没别的人。”

　　“我请过那么多人，还没在外面请过你。”唐砚说，“你就给我次机会嘛。而且我也想听你唱歌，你唱歌那么好听。”

　　宋瓷不喜欢那种太过人多吵闹的场合，唐砚每次都约一堆朋友，宋瓷从来不去。

　　这次就干脆强调只有两个人。

　　虽然只有两个人去KTV唱歌……也有点奇怪。

　　唐砚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拒绝就显得不近人情。

　　何况和唐砚单独相处，确实比在一堆人里自在。

　　一学期相处下来，就算宋瓷再慢热内敛，自认不需要朋友，他们也确实处成了朋友关系，平时也会互相帮对方带饭。宋瓷对不熟的人社恐，唐砚显然不在陌生人名单上。

　　宋瓷颔首：“好。”

　　唐砚大喜过望。宋瓷答应了！

　　计划通。

　　–

　　翌日下午两点，唐砚和宋瓷一块儿打车去了皇城。

　　皇城名副其实，装潢得富丽堂皇，吊灯挂饰壁纸都是金的，跟皇宫似的。

　　宋瓷从没来过这种场合。皇城包间的隔音效果很好，偶尔服务员进出送酒水的时候打开门，能听到里面传来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听得喜欢安静的宋瓷微不可地拧眉，全身细胞都在叫嚣快逃。

　　唐砚显然对这里很熟悉，轻车熟路地带宋瓷上楼，走上楼梯时悄悄落后宋瓷几步：“我预订好了，就在302包间，你推门进去就行。”

　　宋瓷很快找到302包间，手放在门把手上，转动开门——

　　“Surprise！”

　　原本漆黑一片的房间突然亮起灯，一群人异口同声。

　　偌大的包间里站了二十多个人，是宋瓷熟悉的面孔，都是班里同学。

　　宋瓷一怔，下意识转头去看唐砚。

　　唐砚这是把整个班都叫来了？

　　宋瓷抿唇，有种被愚弄的淡淡不悦。

　　不是说只有他们两个人吗？

　　唐砚笑着拍手进来，走到他面前，对他清唱道：“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大家也都跟着一起鼓掌唱歌：“祝你生日快乐！”

　　连背景音乐都是生日快乐歌的伴奏，在众人合唱的时候恰到好处的响起。

　　宋瓷微怔，被众人众星捧月般围着，有些不知所措。

　　同学们唱完歌，往两边散开，显出架上一个七层豪华大蛋糕，顶端插着两根数字蜡烛，一个1，一个8，正好组成十八岁。

　　还用奶油雕了一行字——宋瓷成年快乐。

　　“宋瓷，十八岁成人礼快乐哦！”

　　“我们班最小的老幺今天也成年啦！”

　　“以后的日子都要开开心心快快乐乐！”

　　同学们纷纷给出最真挚的祝福。

　　宋瓷心中泛起一阵难言的滋味，似有千言万语要表达。他不善言辞，最终只道：“谢谢你们。”

　　“别谢我们，要谢就谢唐砚吧，蛋糕是他预订的，这场生日宴会的策划和开销都是他负责的。”同学笑着开口。

　　“是啊，唐砚一个月前就拉了个群，说要给你筹备一个生日惊喜，还让我们不要说漏嘴。我们可是憋了很久没告诉你呢。”

　　“我们每个人都给你准备了礼物哦。宋瓷，这是我送你的钢笔，谢谢你平时在课业上对我的帮助。”

　　“这是我的礼物……”

　　“还有我的……”

　　宋瓷收礼收到手软，两只手拿不过来，最后都堆到桌上，堆成高高一座小山。

　　他这辈子收到的礼物都没今天加起来多。

　　——如果直播间礼物不算的话。

　　大家都送完后，唐砚才上前，打开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里面是一枚清贵雅致的蓝宝石袖扣。

　　“我专门找人定制的。我看你穿白衬衫时，就觉得应该要有这样一枚袖扣来点缀。”唐砚说，“我给你别上。”

　　同学们早已发出阵阵惊呼。

　　“哇，不愧是大少爷，一出手就是不一样！”

　　“这是真宝石吧？壕无人性啊简直！”

　　“大少爷我生日也快到了，您看能不能……”

　　宋瓷后退一步：“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这是货真价实的宝石，还不知道价值多少万，他如果收下，意味就完全变了。

　　唐砚说：“没事，是假货。”

　　宋瓷抬眼：“你当我瞎，还是当我傻？”

　　唐砚摸了摸鼻子，哎呀，没骗到。

　　二十万的蓝宝石而已，对他而言真的很廉价了。知道太贵宋瓷会不收，他还特意选了便宜的，要知道他老妈平时戴的珠宝都是成百上千万。

　　但二十万对普通人也真的是太贵重了。

　　唐砚时常因为太接地气，而让人忘记他腾达集团太子爷的身份。可他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价值观、消费观都与普通人大不相同。

　　宋瓷成为人气网红后收入可观，完全实现财务自由，跟唐家的底蕴自然没法比，可也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在全年龄的人中，他也绝对称得上出类拔萃。

　　但他生活依然节俭，并没有因此变得大手大脚起来。价值观已经定了型，至少他是绝不会花二十万买一颗石头。

　　唐砚无奈：“可怎么办呢？买都买了，我留着也没用。这种扣子我家里有很多，放着都落灰了。”

　　他真不是炫富，事实就是这样。

　　宋瓷顿了顿，松口：“仅此一次。”

　　等唐砚生日的时候，他也买个等价的礼物送回去吧。

　　唐砚勾唇：“手给我，我给你戴上。”

　　宋瓷伸手，垂眼看唐砚给他别上袖扣。

　　宋瓷腕骨清瘦，手指修长，如果忽略掌心薄茧，就像家中娇养出来的。白衬衫搭配上昂贵的蓝宝石袖扣，霎时就将宋瓷衬得像一位清冷矜贵的少爷。

　　宋瓷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如果没这一出，宋瓷自己都忘了今天他还过生。

　　因为从不过生日，生日这天对宋瓷也不过是个稀疏平常的日子。

　　唐砚说：“你说过啊。”

　　宋瓷完全不记得：“有吗？”

　　“有，两个月前，我问你妹妹的生日，你说十二月十四。”唐砚提醒，“你和你妹妹不是双胞胎吗？她的生日不就是你生日？妹妹在别的城市过不来，可我的好兄弟跟我同一屋檐下，我还能不给他庆生？”

　　宋瓷：“……”还真是迂回啊。

　　“放心，我也没忘记妹妹那份。”唐砚又从背包里翻出个袋子，“我也不知道你妹妹喜欢什么，不过女孩子应该都喜欢漂亮衣服吧，就去挑了件裙子。第一次见你妹时记得她好像还挺高，也不知道我挑的码合不合适……”

　　事实上，从得知宋妹妹有男朋友起，唐砚就没有再产生交集的意思。

　　他问妹妹的生日，其实是想知道宋瓷的生日。

　　听宋瓷说他没过过生日，唐砚就有了为宋瓷举办一场生日宴会的想法。

　　唐砚每年过生日都要开Party，邀来一堆朋友，办得风风光光热热闹闹。

　　可宋瓷什么都没有。

　　十八岁这么重要的日子，他想让宋瓷什么都有。

　　蛋糕，蜡烛，愿望，祝贺，统统都要有。

　　还要订上最大的包间，叫来很多朋友，让宋瓷知道他不是孤单一个人。

　　唐砚朋友很多，但这次他邀请的都是同班同学，宋瓷也都认识，这样宋瓷就不会因为陌生人太多而不自在。

　　大家愿意配合唐砚搞这一出惊喜，一是唐砚人缘好，二是宋瓷人缘也好。他们都很乐意参与。

　　宋瓷认真道：“谢谢。”

　　他承认他有被感动到。

　　“客气什么，我们是朋友嘛。”唐砚笑着把灯按灭，“小寿星，快许愿吹蜡烛。”

　　灯一关，屋子里霎时只剩下蜡烛的微光，映照在宋瓷的脸上。

　　宋瓷望着蛋糕上那句“宋瓷成年快乐”的祝福良久，轻轻闭上眼，在心中许愿。

　　希望奶奶健康长寿。

　　希望友谊天长地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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