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烟洲

　　陶蓉没见过欧阳爸爸，只是在陪着卫谓回家时，见过欧阳妈妈。
　　欧阳妈妈是个沉默寡言的女人，五官端正清秀，眉目间隐隐看的出来，年轻时候一定是个美人，不过那已经是昨日黄花，今日都可以入锅做黄花菜拌菜了。她身上衣服总是干干净净的，相当的整洁，只是并不新潮，相反有点老气。
　　所以当欧阳说出来那个男人是自己爸爸，陶蓉了然于心，回想，欧阳妈妈是平静的一潭不流动的水，而那个女人是初夏树林里流出的一弯清澈溪水，男人们大概都觉着那种深潭般的沉静，是比不上溪水的活泼贴心的。
　　陶蓉有点谨慎，“说不定只是个朋友呢，没听见那小女孩喊【叔叔】么。”
　　欧阳摇头，爸爸脸上那表情，和那女人的对视，要是还想着那是普通朋友关系，就是典型的掩耳盗铃了。
　　言颜却是平常和社里面导游聊天惯了，听说过不少这种事情，再说女导游也有因为天天在外面跑，回家发现丈夫偷情的，有些能忍就算了，找个机会调回来工作，日子么，不就那么回事。不能忍的就离婚，离婚后有一脸憔悴的到处表现自个儿可怜的，也有谈笑风生一点都看不出来家里有变故的，当然也有个别导游也有长期在外忍不住偷腥的，全陪和地接，司机和导游，甚至跟客人打情骂俏的也有，这圈子里，谁瞒得住谁啊，就瞒了家里那一个，好多司机导游说不定还洋洋得意的很。
　　男人么，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这是欧阳常说的话。就是事情到欧阳自个家里，欧阳就变成个纸上谈兵的赵括了。
　　言颜是懂得欧阳的，知道欧阳虽然说对素日淡漠的母亲感情也不很足，但是每个子女都是希望父母伉俪情深的，尤其是欧阳这种脾气，见不得这种事情。
　　所以言颜是说的别出心裁，“欧阳，你爸爸出去有二十多年了吧，你妈妈生了你之后不久，你爸爸就调这里工作，你妈妈为了奶奶，一直没跟着过来，你觉得一个男人会为了妻子守身如玉二十年么？”
　　陶蓉瞪了小姑子一眼，但是也说，“这个从感情上无法接受，但是言颜说的也是实话。”
　　欧阳叹口气，握着茶杯不说话。
　　言颜笑笑，继续，“你今天看见了是知道了，知道了又怎样呢？他就不是你爸了？你因为这个断绝父女关系？还是你去找那女人吵闹，让大家知道你爸红杏出墙？要不让你妈去上门吵架、当街上演老原和二奶的争风吃醋大戏，让一圈子爱好八卦的群众看？还是鼓动你妈和你爸离婚？”
　　“要知道你妈自从生了你之后就没再出去工作，这么长时间在家里，已经是个家庭妇女，离婚了对她有什么好处？你爸现在还是客客气气对你妈的，你妈也看不出来有不满。你要是不顾一切大闹出来，你爸那种单位，风评不好被政敌抓到就是丢官卸职，然后没地位没权势了，不管大人物小人物都喜欢来痛打落水狗、踩一脚，奶奶知道了也保不定气个的半死，生病住院，这就是你想要的？”
　　陶蓉目瞪口呆的看着小姑子，头一次言颜一口气说那么多话，关键是，陶蓉头一次见小姑子如此刻薄的说话，平常说话有点放肆的欧阳跟这个丫头比起来，风格真是太柔和了。

　　欧阳也不生气，有点愁眉苦脸的说，“那我该怎么办？”
　　言颜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也有点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过话说回来，这种事情，到谁头上都不高兴的，就是看你怎么处理。”
　　“反正，做事之前，最好先想好了可能导致的后果，再选择做不做。”
　　陶蓉叹口气，“这是你长辈的事情，你一个做女儿的，不好做决定吧，要不你私底下跟你爸谈谈？先别告诉你妈。”
　　欧阳一直低着头，“我怎么谈呢？他要是否认呢？”
　　言颜突然冒了一句话出来，“要不问问你哥意见？”

　　欧阳哥哥欧斐是个聪明的，当年上的是北大，清华北大号称向国外输送人才的摇篮。欧斐大学毕业后，因为家里还算宽裕，他又争气，考上了美国一所有名大学，去读硕士，然后被美国一家大型企业看中了，毕业后就直接去了那家企业工作。
　　欧斐自小稳重有主见，欧阳最是佩服哥哥，言颜的说法也不无道理。
　　欧阳摇头，“哥哥在美国好好地，听说还谈了个外国女友，这电话里说不清楚，再说也不是急事，不好惊动他回来，我先自己查查吧。”
　　陶蓉失笑，这妮子想通的倒快，怎么点时间，这事就从天塌下来一般的大事，变成暂时不急的事情了，不知道是因为电视报纸网络上天天做节目说“小三”，还是传统中男人三妻四妾的多，弄得欧阳这种女孩子，都比较容易接受“男人出轨”的现实了，要不是言颜过于理智的分析？
　　这三个都不是那种琼瑶奶奶书里剧里泪水袋子一般的女孩，这事到此为止，剩余是需要欧阳自个儿回家去处理的，旁人再不好多说，于是都开始品尝点心、欣赏小店的雅致了。
　　最后结账，欧阳一定要付钱，陶蓉和言颜都不喜欢拉扯，也就由她。
　　价钱的确不便宜。

　　下午早早散了，欧阳和言颜回住处去。
　　毕竟是失了兴致，陶蓉和言颜也不能说一定要找个法子逗欧阳开心、忘记这事，别看言颜说的爽利，这要是换成她是欧阳，估计也是满腹忧愁，言颜那么说，也是旁观者清，能很客观的从道理上分析而已。
　　言颜不上网，打单机版小游戏，新房子买家具电器时候，欧阳爸爸买了一台笔记本给欧阳，欧阳从原来住处搬来的电脑就给了言颜玩，反正言颜玩的也不多，凑合吧，欧阳抱着笔记本到她那里去，用她房间的网络接口上网聊天。
　　到了五点多钟，欧阳懒懒的问，“那里吃饭啊？”
　　言颜叹口气，关了游戏，拿了钱包准备下去买点东西回来。
　　门口对讲机响，楼下保安有电话打上来，说有人找欧阳，言颜看了是欧阳爸爸笑咪咪的脸，于是对着房间里面喊，“欧阳，你爸来了。”
　　欧阳有点迟疑，心里还没做好准备见他，但是看到言颜似笑非笑的样子，就从言颜的床上跳起来，随便套了双平跟鞋，也不顾自己穿的是家常的短上衣和七分裤，就踢踢踏踏下楼去。
　　背后言颜大喊，“顺便带晚餐回来啊。”

　　欧阳一下来，大厅里，欧阳爸爸满是笑容招手，“来，小米，爸爸给你买了件衣服，你看看喜欢不？”
　　小米是欧阳的小名。欧阳还是有点不高兴今天看到的事情，但是一是没想好怎么办，二是爸爸满脸的真心喜悦，欧阳也实在做不出来那种横眉冷对巨人千里之外的样子，于是也不请爸爸上楼，只是站在那里，淡淡的应，“哦。”
　　欧阳爸爸倒也不介意女儿冷淡的态度，老早女儿刚从老家出来上大学，很是为妈妈打抱不平，觉得爸爸老是不回家不好，就是这么冷淡对他，后来虽然好些，但是毕竟从小爸爸不在身边，父女之间缺少沟通，再也不可能亲密到哪里去，就是欧阳会客客气气的喊“爸爸”，偶然拉爸爸袖子一下而已，撒娇是不可能的，但是欧阳爸爸已经很满足了。
　　说起来，欧斐、欧阳都是比较独立，欧斐自己决定出国读书，就是开始办手续，问家里借了一点，后来是一分钱都没问家里要，反而把借的钱还清了，欧阳则是宁可跟言颜一起租房子住，也不愿要爸爸帮助买房子，当然欧阳工作除外，毕竟欧阳是个女孩子，稳定舒服第一。
　　欧阳前些天突然说愿意接受欧阳爸爸给买的房子，而且找他帮着买东西搬家，欧阳爸爸很是有点激动，人老了，格外的想着儿女亲近自己吧，以前的自己可不是这样的，那是觉得事业第一。

　　欧阳爸爸打开一个手拎袋，里面是件湖绿的上衣，粉白的短裙，欧阳不动手拿，欧阳爸爸就巴巴的拿出来，给女儿看，欧阳却不过，看了一眼标签，倒是自己正好适合穿的尺码，就很是冷淡的收下来。
　　然后欧阳爸爸又拿出来一个小盒子，打开来，光芒四射，是根钻石项链。
　　欧阳爸爸唠叨着，“你长大啦，以前大学时候说自己是学生，戴首饰不好，现在都这么大了，也该找个男朋友了，女孩子么，就该打扮的漂亮一点，这里还有个盒子，是个白金的手链，是给言颜的，爸爸冷眼看起来，言颜是个可信的朋友，看起来像她妈，绵里藏针的性子，你性子急，要好好学学，”
　　“还有，你一个女孩子家，要多交好的朋友，少学那些网上的女孩子跟男孩子们鬼混，男朋友要好好选一个，要老实可靠的，对你好就行，人品第一，至于事业么，不能太差，要不你的性子，是看不上的，脾气一定不要太内敛的，你是个直性子，会吃亏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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