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信条]当水手们谈起船长的小铃铛

　　20.
　　从宴会回来的那个晚上下起了大雪。初雪来的又猛又急，短短一个晚上就积了将近四英寸。

　　德珂朵是个很耐得住寂寞的孩子，一条鱼加上一堆雪，就能玩上一整天。
　　偷回图纸以后，谢伊又开始忙着工作。但是现在是冬天，并不适合出海，加上由于寒冷天气和经常出现的暴风雪，修筑工事的进度逐渐减缓，所以谢伊也不是很急着出海，大概忙活了两三天，就把手上的工作暂时放下了。

　　初雪下了一夜，短暂停歇了两个白天，然后又开始下。天空阴沉沉的没有太阳，外面很冷，屋里的壁炉烧得很热。
　　德珂朵在窗前站了很久，呼出的水汽和温度让窗面上凝结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她伸出手指尝试在玻璃上画些什么，写了谢伊的名字又写了自己的名字，接着欲盖弥彰似的在两个名字中间画了个心形。
　　她用手指慢慢填满那颗心，通过窗面去看银装素裹的世界。她欣赏了一下自己的大作，又把那些图案擦掉了，她一直在笑，像吃了满满一篮子小饼干那样开心。

　　因为手头上没有工作，谢伊也给怀特夫人放了假。那位女士在回家前仔细叮嘱了她的雇主，请一定要细心照料自己，尤其是德珂朵小姐。面对一直操心他们的怀特夫人，谢伊和德珂朵都表示一定会照顾好自己。
　　于是阿森纳堡就剩下了寇马克先生和他的鱼。

　　他们在厨房里共度午餐，不得不说谢伊煮的食物味道真的很一般，哪怕是德珂朵这么不挑剔的鱼吃起来也觉得一般，大概是他的天赋没点在烹饪上面吧。
　　之后德珂朵睡了一觉，醒来大概是下午三点，外面的雪变小了一点，她兴奋地跳下床跑去书房找谢伊。
　　她好像又变回了刚刚长出声带的时候，叫声一声叠着一声：
　　“谢伊，谢伊，带我出去玩雪吧！”

　　“说了多少次不可以不穿鞋就下床。”
　　老父亲谢伊被她咋咋呼呼的动静吓到了，他弯腰抱起不听话的小女儿，回到她的房间，打开衣柜选了两件厚厚的衣服，还有一双暖和的鹿皮短靴。
　　小女儿这时就听话了，乖乖站直伸出手穿衣服。

　　德珂朵是生活在北冰洋的鱼，所以她一点也不怕冷，不过在谢伊的要求下她还是穿上了厚厚的冬衣，踩着柔软的短靴，外套上还有一个兜帽，一圈毛绒绒的滚边衬得她的脸很小。
　　这个时候她试图去弯腰，却惊恐地发现厚厚的衣服阻碍了她。人鱼左右摇摆了一下，滑稽的身形映在镜子里，她瓮声瓮气地提出抗议：“我现在一定很像一只企鹅。”
　　谢伊帮她戴好兜帽，整理了一下飞出来的发丝：“企鹅多可爱啊，我当时还是因为去看企鹅才捡到了你呢。”

　　德珂朵说：“企鹅那些家伙那么笨，怎么可能有我可爱！”
　　谢伊说：“行行行，你最可爱。”
　　他的鱼总要在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上分出高下。

　　他的回答让人鱼终于满意了，被壁炉烤得暖烘烘的手伸过去揪住谢伊的袖口：“走走走，出去玩！”
　　他们就在花园里活动，所以不需要带上钥匙，谢伊检查了一下德珂朵，确保她浑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之后，才顺着她的力道出了门。

　　他们先开始堆雪人，堆着堆着又演变成打雪仗。
　　德珂朵占据物种优势，体力好的没话说，谢伊丢一个雪球的功夫她能丢三个，不过她的准头不好，谢伊又擅长躲避，因此总是丢的多砸中的少。
　　而谢伊就很会抓对手的空档，德珂朵每丢三个雪球就要蹲下去团新的球，站起来时头不会那么快抬起来，等到她抬头的时候，就是发起攻击的最佳时刻。

　　“啪——”
　　又一个雪球砸在人鱼肩膀上，谢伊的力度准度都控制的很好，既不会打偏，也不会让德珂朵感觉很痛。
　　真的是很会打雪仗的一个人了。

　　“不来了不来了，好累啊。”
　　没过多久德珂朵就认输了，她刚才跑的太急，现在有些喘不过来。一边急促地喘气一边抖掉衣服上的积雪，她看向谢伊的身后，那里有一个大大的雪堆——是的，那是他们刚才堆到一半的“雪人”。
　　至于为什么看起来是雪堆而不是雪人，因为他们都没有把天赋点在堆雪人上。

　　看着那堆雪，德珂朵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朝谢伊眨了眨眼睛，问他：“我跑过去你接住我好不好？”
　　这种跑跑抱抱的游戏他们已经玩过不少回了，大概和德珂朵在一起人的心态就会变年轻吧。
　　觉得自己年轻了十岁的谢伊很大方地张开手，示意她可以跑过来了。

　　“准备好咯！三——二——”
　　德珂朵举着手像小炮弹一样冲出去。
　　“一！”
　　最后一声落下时，她扑进了谢伊的怀里，还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又猛的使劲儿把他摁倒在雪堆里。

　　刹那间，两人的头顶和耳畔都被冰凉柔软的雪淹没，被惊动的雪花洋洋洒洒落在他们的眼睫鼻尖，很快又融化成细小的水滴。
　　谢伊怕她受伤，自己垫在她下面，德珂朵笑起来，带有热气的笑声钻进谢伊的耳朵里，弄得他痒痒的。

　　德珂朵脸是凉的，身体和手是热呼呼的，她一半身子陷进雪里，一半身子靠着谢伊。
　　她艰难地摘了兜帽，又倒回谢伊的怀里，接着往前爬了爬，隐约间她看到自己呼出的白气和对方的交织在一起。
　　她想，这个位置刚刚好。

　　——她轻轻吻了上去。
　　这是一个很轻、很轻的吻，跟雪一样凉，却跟苹果派和枫糖浆一样甜。

　　三秒之后德珂朵抬起头，“我还想再来一次！”
　　他们离的很近，因为剧烈运动人鱼的头发从衣服里跑了出来，落在谢伊的颈窝里，挠得皮肤痒痒的。
　　谢伊透过朦胧的雾气看她，将她耳际的碎发挽到耳后，“真的还要玩吗？”
　　“要！”

　　好吧，那就再玩一次。
　　这次他们换了一个新的雪堆，比刚才那个还要大，两个成年人的体重压下去把轻飘飘的雪震得到处都是。

　　怀特夫人今晚回来肯定会生气的，他们不约而同地想。
　　下一秒，两人的唇又贴在了一起。还是那样凉，还是那样甜。

　　——所以谢伊问“真的还要玩吗”，这句话包括的不仅是玩雪、拥抱，还有亲吻。

　　几十秒后德珂朵翻了个身从谢伊身上滚下来，她笑了两声，在雪地里歪了歪脑袋，又蹭了两下，像是雪在摸她的头。
　　她抿了下唇，很快又抿了一下。

　　那是个干燥、冰冷的吻，德珂朵能感受到四周簌簌下落的雪，和身下之人炙热的呼吸。
　　与很多年前那个湿漉漉的吻一样，如此珍贵，又如此令人怀念。

　　“回去了。”谢伊呼出一口气，向雪里的人鱼伸出一只手，德珂朵握住他踩着绵软的雪站起来。
　　站稳之后她短暂松开了那只手，晃了晃脑袋把帽子和身上的雪全都抖下来，接着又去帮谢伊拍掉身上的白絮。
　　做完这些她又握上那只发烫的大手，好像两只手上都沾了胶水，说：“我想吃苹果派了。”
　　谢伊嗯了一声：“回去给你烤。”

　　他牵着她的手往回走，谢伊在雪里也走得很稳，留下一串整齐的脚印。德珂朵稍微落后他半步，全身重心都在那只被牵着的手上。
　　她回头看了一眼，花园里两个人形的坑，还有四散的雪块，都是刚刚他们玩闹的痕迹。

　　她握紧谢伊的手，“我们明天还出来玩吗？”
　　这么简单的愿望当然要满足，谢伊点头，“如果你想的话。但是可能堆不成雪人了，怀特夫人会叫人把它们扫干净。”
　　“啊，这样呀。”有一点点难过。
　　“不过没关系，冬天还会下很多场雪，每次都可以堆雪人。”摸摸人鱼的小脑袋，示意她不用难过。

　　德珂朵玩困了，声音有些软，“你会跟我一起吗？”
　　谢伊抱起昏昏欲睡的鱼，送给她一个跟雪一样的轻吻。
　　“嗯，会的。”

　　这时雪还在下。

　　【after】
　　距离上次堆雪人已经过去三天了，那三个轻吻仿佛被遗忘在了脑后，两位当事人谁都不曾提起。不用出海的日子格外平淡，他们在纽约度过了一个冬天。

　　作为常年生活在寒冷海域的人鱼，德珂朵二十几年鱼生里第一次尝试坐在壁橱旁边，捧着一杯热茶看雪，这对她来说是很新奇的体验。
　　雪花飘进嘴里是冰冰凉凉的，尝起来没什么味道，怀特夫人取了屋檐上的新雪放在盘子里，淋上了香甜的枫糖。这个甜品很受人鱼喜爱，雪和糖一起滑下喉咙，滋味特别美妙。
　　唯一可惜的是谢伊不许她多吃，说这样会吃坏肚子。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认识快六个月了，谢伊问过德珂朵，这样一直跟在他身边，她的家人不会担心吗。
　　据他所了解到的，现年二十四岁的德珂朵小姐，虽然已经成年将近十年了，但在平均寿命三百的人鱼族群里，她的年纪完全不够看。

　　彼时德珂朵刚吃掉一碟甜品，摇摇头说不会的。
　　“我喜欢你嘛，我喜欢像这样跟着你，随便你带我到哪里。这是很有意思的旅行，我从中学到了很多，相信祖母知道了也会这么认为的。”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直白的诉说自己的爱意。
　　谢伊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德珂朵笑着回答：“已经很久啦。”
　　谢伊对自己的魅力很有自信：“有多久，三个月？五个月？”

　　从现在往前倒推五个月，正好是他们相遇的时间。

　　不过这回德珂朵就没有回答了，不管谢伊怎么开条件让她说话，她都一律以微笑应答。

　　之后又过去了平淡的几天。
　　一天傍晚，德珂朵自己坐在秋千上看日落。

　　眼前是辽阔无垠的海面，橙红的太阳被暗沉的水缓慢淹没，在这静谧无声的天空下，她突然伸手抚上自己的心口。

　　谢伊一定不知道他很早就住进这里了。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在九年以前。

　　Story Two . End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