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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纱
香绸红袖,步履如烟,女子娇嗔着躲过其他客人探过来的手,一步三摇地回了房。
仰头饮尽杯盏残酒,婉儿斜倚着案桌,任酒浆润湿朱唇,“听说你是家奴出身,最好别想什么小心思,都是无用的。”
单手松了脚上麻绳,林浅酌狼狈从地上爬起,神情漠然。
“像你这种被随意变卖的我见多了。”
点燃桌上香炉,银环下的铃铛碎碎响着,伴随主人不紧不慢的警告,“进了楼就是这儿的人,若是安分,我还能赏你口吃食,若不安分......”
拖长了声调,婉儿瞥了眼毫无反应的林浅酌,意懒心慵地挥手,深感无趣。
“多说无益......下去吧,让门外小厮给你拿换身衣裳。”
药性还没有退,手中石块隐于袖中,林浅酌行了礼,转身欲走。
“等等。”女子叫住人,从屉里取出一块面纱随意抛掷过来,“你这容颜实在是丑,我给我好好带着,不许摘下,免得惊扰了贵客。”
“......”
弯腰捡起轻飘飘落在地上的烟霞色布料,指尖触感细软又柔和。
抚平褶皱,林浅酌垂眸带上。
正是傍晚,小厮们忙碌于厅内席间,娴娘打了个哈欠,吩咐下头人收拾妥当,准备迎客。
轻歌曼舞,丝竹奏乐,白日休憩好的诸多姑娘开了房门,花枝招展的或是倚着栏杆,或是晃着团扇。
唯有夜晚,才是归思楼最热闹纷呈的时候。
林浅酌跟在婉儿身后一道入了前厅。
离得近的女子眼尖瞧见来人,她团扇轻扬,将路虚虚拦住,“哟,这不是我们婉儿姑娘吗,今儿怎么有空来前厅放风?”
“姐姐这是哪儿的话。”裙边曳地,婉儿眼尾细细勾勒出一朵水仙,妖冶清透,她笑道,“虽还未到日子,婉儿却又不是什么清倌,自然是憋闷的紧。”
瞧着对方青嫩的脸,嫆烟几乎要咬碎银牙。
归思楼有三位花魁,嫆烟和婉儿皆在其中,前者早已到了桃李年华,后者却还有数月才及笄。
哪怕日日精心呵护容貌,粉黛下的脸却怎么也回不到极盛时的样子。
这几年点她的人越发少了,除了以前常往来的恩客,大多数男人的目光早已放在了后来的婉儿身上。
娴娘面上没说什么,楼里却都不是傻子,早就见风使舵的赶着巴结另一位正当红的主,把旧人抛在了一边,这叫嫆烟怎能不气不怨、不眼红?
望着林浅酌,嫆烟佯装疑惑道:“你收的这丫鬟为何蒙着面?”
花魁挑了个貌若无盐的丫鬟回来,这事早就在姑娘们房里传遍了,如今人人都想凑前看上一看,还欲盖弥彰的遮什么脸。
“回姑娘的话,奴婢相貌丑陋,不好污了客人们的眼。”林浅酌行了礼,不卑不亢道。
“这话我可不爱听,婉儿妹妹这般貌美,选的人也定是千娇百媚,又何必自谦呢?”
嫆烟笑盈盈地伸手,想把那面纱摘下,被婉儿一把拦住。
“姐姐,我这丫鬟才刚来,什么规矩也不懂,要是冲撞了姐姐可就不好了。后头过来路程可不短,婉儿倒是无碍,您......还是在这儿歇歇脚吧。”
听出其中讽刺之意,被踩了痛处,嫆烟脸色僵了几分,正欲借着这事发作,却听娴娘极为热情的献媚声从不远处传来。
“妈妈,今儿叫上你们最有名的三位姑娘。”严休走在最前头,随手搂过一位,“由我做东,你可别不给我面子啊。”
“严公子这话说的,哪能呢。”手里握着几张银票,娴娘笑咧了嘴,声音更是造作,“好好,小人这就去叫那几个丫头,您先同诸位公子在西雅间入座,人马上就到!”
“妈妈赶紧的,我们可都等着呢。”后头一位公子应和道。
在家见惯了恪守礼数的贵族夫人,以后娶进门的媳妇也会是深闺小姐,年轻气盛的少年们现下一个个都兴致盎然地左拥右抱着。
只有一个例外。
“叶兄,这厅内你难道没一个看的上眼的?”严休搂着人凑到叶轻闻身边,“今天贺兄弟可没来,我们自然要代他好好陪陪叶大公子你,你们说是不是?”
“是啊是啊。”公子哥儿们纷纷点头。
无措地笑了笑,叶轻闻摸了摸鼻子,耳根微红道:“在下平素头一回来,有些......还是先落座吧。”
“既然来了,就别拘着自己。”一位公子将怀中佳人强塞进叶轻闻怀中。
僵直着身子,芝兰玉树的少年握着折扇,手一时不知往哪儿放。
“你们这些读书人最爱把自己弄的苦兮兮的。”严休啧啧两声,目光有些鄙夷,“这天底下哪有人不好美色,俗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被香味熏的打了个喷嚏,在或嘲讽或轻蔑的目光下,叶轻闻推开怀中娇羞红脸的美人,袖内垂下的手漫不经心的捻着布料,跟在众人后头进了雅间。
“哎哟,姑娘们来的正好。”娴娘步履匆匆的拉住嫆烟和婉儿,对后头小厮骂道,“还愣着作甚,快去把卿灯叫下来!”
手腕被捏的有些疼,婉儿噘嘴不悦道:“妈妈,我不是还没到日子吗,怎么这就......”
“放心,你这身子金贵着呢,妈妈我有分寸。”娴娘拽着人安抚道。
“严少爷带来的人有几个生面孔,我瞧着都是那未经人事的公子哥儿,若你能讨好了他们,那也是千载难逢的机遇,到时候更是不愁没人为你一掷千金。”
摸清其中利害,婉儿眼神一亮。
“公子,人带到了。”娴娘将二人牵进来,因为步子过快,胸脯也跟着一颤一颤的。
粉面含春,脉脉含情,婉儿娇羞低头,周身带着未经人事的青涩,脸上却出妩媚。
座上诸位眼神牢牢定在婉儿身上,饶是严休也瞪直了眼。
嫆烟他倒是点过几次,被娴娘藏在楼里的婉儿却是第一回见到。
见着这幕,娴娘脸上笑开了花。
想必这次花宴来的人要比卿灯那场来的都多,届时定能赚个盆钵体满。
掐紧绣帕,嫆烟抿了抿唇,重新展出明艳笑靥,倒也引来几位公子痴迷的目光。
立于人后,林浅酌安安静静地当着背景板,却突然察觉到有股视线停在自己身上,未曾挪动半分。
抬头望去,她撞入一双带笑的清俊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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