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曜之王

　　“ZERO型是什么意思？”天野诧异道。
　　巴纳德暗自琢磨了一下，为了天野的安危着想，觉得确实应该适当地向他透露一些事情了，免得将来遭遇意外时还懵懵懂懂地吃亏。
　　于是，巴纳德选择性地隐瞒了黑曜之王一事，只挑目前必要的来讲：“ZERO型是唯一能够全器官再生的阿蒂斐斯，简而言之，就是全器官骤生能力。只要不是被哪个缺德的家伙、暴殄天物地丢进绞肉机里搅碎，就没人能够杀死你。但也因此，你的处境反而比任何人都危险，可千万别被ADA抓到，人类的野心是无止境的……”
　　谁不想拥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器官呢？
　　天野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他领会了巴纳德的弦外之音，心里震惊得无以言喻，竟颇为幽默地想：克雷蒙特大概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只听巴纳德继续道：“帝国政府将‘ZERO型档案’列为头等机密，只有ADA一等官以上的特殊政府要员，才有查阅的权限。他们已经追查了两百多年，一直没能找到ZERO型的冷冻干细胞。”
　　“你的意思是……我其实，是从培养器里培养出来的？”突然获知自己不是胎生的，天野不禁感到一阵失落，早前他还曾经幻想过父母呢，完全没料到自己竟是人工细胞培养出来的。只是不知道多恩是否也在其中充当了什么角色？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所有的初代阿蒂斐斯，都是由‘带有天然DNA的细胞’结合‘带有人造DNA的细胞’培养而成的。ZERO型也是初代细胞，只不过当时被私藏了，并不像其他型号那样，作为战争机器而批量培养。”
　　“既然是机密，还曾被私藏，那现在究竟是谁把我培养出来？”而后又为何丢在孤儿院呢？天野疑惑的同时，也隐隐约约地有所猜测，或许多恩知道他的来历，可多恩什么也没提。
　　“帝国政府耗费了大量的人力财力、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找到，说明私藏ZERO型冷冻干细胞的，很可能是阿蒂斐斯之父——汉诺威博士最信任的人。不过，现在说来，应该是他的某个不为人知的传人或者后人了。”巴纳德措辞颇有深意。
　　天野并不傻，怎会看不出巴纳德有所保留呢？或许他和多恩一样，也有什么难言之隐吧？只是很好奇，那个私藏ZERO型冷冻干细胞的人，为何选在这个时候将他培养出来？毕竟都好多代人藏了两百多年。这么想着，便不觉脱口问了出来。
　　“定然是有所用意的……”只是这个用意对目前的天野来说还为时过早，于是巴纳德含糊地揭过这一章，改而提醒道，“不过，你既然已经出现，表示距离秘密暴光的那一天也就不远了。可是你才刚刚适应这具变异之躯，还没有达到运用自如的地步，若是碰上ADA一等执行官，恐怕连自保都做不到。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外出时尽量遮掩面部，以防ADA调查官截获你的外貌档案。”
　　经过巴纳德医生的善意提醒，天野才意识到，原来不知不觉中，自己已是如履薄冰。
　　在半年之前，他哪能料到今日的处境？有那么一瞬间，心里竟埋怨起了那个将他培养出来的人。可既然已经从人造细胞、发展成了今日这样一个有血有肉有灵魂的人，就断然没有轻易舍弃生命的念头。所有的喜怒哀乐、惊慌失措，都在提醒着他：活着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渴望生存是人的本能，纵使他是由人造细胞培养出来的生命体，也不例外。
　　毕竟他也曾经像个普通人一样，度过了一段平凡而快乐的时光，正是那段逝去的经历，构成了他今日的人格。事实上，除却这具变异的躯体以外，他并不觉得自己和旁人有什么不同。
　　但从巴纳德的角度看来，教授的用心良苦无疑是卓有成效的。
　　他们正在一步一步地将天野培养成一个具备完善的人性和超凡的体魄的、完美的阿蒂斐斯——他们所需要的“黑曜之王”！成长之日，他将会引领所有的阿蒂斐斯，打破人类统治的格局，争取平等生存的权利。
　　他们并不需要一个泾渭分明、愤世嫉俗的统治者，而是一个博爱包容、是非分明的开创者。因此，“黑曜之王”绝不能憎恨人类，他必须拥有人类的优良品性，以及阿蒂斐斯的超凡体魄，缺一不可！

　　天野从巴纳德诊所离开时，已是傍晚。
　　他开始有意识地观察周围的人群，留意任何可疑的环境声，试图从中分辨出附近有无ADA官员的踪迹。一路忐忑地回到住处，才终于舒了一口气，怎料甫一开门就被吓了一大跳。
　　屋里除了多恩，还多了一个人。但这不是重点，重点的是，相对而坐的两人，竟隔着桌子倾身贴面，嘴对嘴地亲到一块了！
　　天野脑门轰地一热，整个人顿时红得跟只番茄似的，就那样僵在门口。
　　热吻中的多恩惊闻动静，不觉侧首一看，就对上了目瞪口呆的天野。
　　天野明明没有犯错，却跟做了贼被人当场抓包似的，惊慌失措地转身就往外逃。
　　脑子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身后远远传来多恩上气不接下气的呼唤，天野才猛地顿住脚步，回过神来：我这是在干嘛呢？简直莫名其妙！
　　“你跑什么呢？”多恩气喘吁吁地走过来，又好气又好笑地问。
　　“我、我也不知道我干嘛要跑，就是突然吓了一跳，双腿不知怎么的，就自己跑出来了。”天野此时已经后悔，觉得自己太大惊小怪了，羞得无地自容。
　　“抱歉、抱歉，下次带人回来时，会提前跟你打声招呼。”多恩略带歉意，忍不住笑道。
　　“没、没什么，是我不好，其实多恩你都28岁了，有个女朋友也很正常。就是太突然了，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就……”天野垂着头、红着脸试图解释。
　　“好了，先回家再说吧。”多恩适时地截断他的话，解除了天野的尴尬。
　　天野松了口气，点点头，又跟着多恩往回走。
　　路上，多恩解释道：“那个女孩，你见过的，是我们店里的常客，她叫莉莉，是个记者，今天本来是打算要正式介绍一下的……”
　　原来，莉莉经常光顾绿叶书店，有时会在那里写写新闻稿，一坐就是大半天。偶尔还会跟多恩抱怨抱怨无良的上司，或者对不顺心的工作发发牢骚，一来二去，两人就慢慢看对眼了。
　　其实，他们刚确立恋爱关系没多久，多恩也是第一次邀请莉莉到家里来做客。左右无人，两人一时情难自禁，就隔着桌子亲了一下，好巧不巧，竟被回家的天野给撞见了。还没来得及介绍，就莫名其妙地先上演了一场青涩的闹剧。

　　再次回家，看见莉莉乐不可支地对着他笑，天野简直寄颜无所。
　　“好了、好了，快坐下来吃饭吧。”多恩连忙把天野推到餐厅，“今天的晚餐是莉莉准备的，味道比我做的好，你赶紧尝尝。”
　　天野手足无措地坐下来，食不知味地埋头苦吃。
　　那青涩的反应，实在令人忍俊不禁。莉莉玩心大起，揶揄道：“难道你没接过吻？”
　　天野连头也不敢抬，老半天才嗫嚅道：“没、没有。”
　　“好清纯呀，那心里有喜欢的人了吗？”莉莉按捺不住一颗拳拳的八卦之心，又追问道。
　　“……”喜欢的人？天野愣了愣，脑海里不期闪过一道身影，可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你别逗他了，他才十六岁呢。”多恩赶紧出声制止女友，拯救窘迫的天野，如老农驱虫般卖力维护这颗青涩的小果实。
　　莉莉看在男朋友的份上，只好暂时作罢，勉为其难地克制了一下刨根问底的习性，反正来日方长。好在多恩学识渊博，莉莉见闻颇广，随后两人挑了些有趣的话题，这顿饭吃得还算愉快。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受了刺激，夜里，天野迷迷糊糊地做了个梦。
　　梦见学校里那棵巨大的蓝花楹盛放了。洛岚坐在树下等着他，或许是天气太暖和，又或许是微风太温柔的缘故，洛岚不知不觉地躺在满地的花瓣中睡着了。
　　他的睡颜是那样的宁静，岁月是那样的美好。
　　天野情不自禁地靠近，轻手轻脚地蹲下来，用目光细细地描摹起他俊美的容颜。即使他闭着眼睛，天野也能准确地描绘出那双天空般清澈的眼眸。视线掠过英挺的鼻梁，落在形状优美的粉色唇瓣上，以往不曾仔细留意过的嘴唇，此刻竟莫名地令人心驰神往。
　　天野不觉怦然心动，仿佛有一股难以抗拒的吸引力，正在深深地牵引着他，令他不由自主地俯身而下，小心翼翼地在那对柔软的唇瓣上，印下了他的初吻……
　　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纱，唤醒了沉浸在美梦中的少年。
　　天野深深地吸了口气，在床上扭着身体，躺着伸了个懒腰。然后掀开被子，正打算起身，忽然感觉腿间凉凉的，他本能地低头瞄了一眼，发现□□竟湿了一片。
　　他陡然清醒过来，梦境如走马观花般从记忆中飞掠而过，意识到自己在梦里唐突的对象究竟是谁之后，天野整个人都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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