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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
妈的葬礼结束过后,我与林家再无瓜葛。本来是想去公安局变更自己的姓名,但转而想想,牵扯到太多的证件,太过麻烦。姓林,姓俞,到了这份上,已经无所谓。
自葬礼一别,已过半年,除夕夜爸让我回家吃饭,我也佯装有约推却。我不知道自己该用怎么样一副面孔来应对他们,就算爸是真心真意。
三月五日,嘉佳笑侃我,“毛主席都倡议这一天要举国同庆!”
“是啊,那你知道吗?这一天,其实是斯大林的忌日。”
我高兴不起来,曾经与宝欣的庆生场面,历历在目。
四月五日,去扫墓,却见有人早我一步,我以为是爸,但,当我出墓园的时候,却迎上刚刚前来的独身一人的爸。我躲了起来,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我一直怪宝欣对我妈的无情无义,而我自己呢?似乎也未高尚到哪里去。
我实在太不堪。爸,请保重身体,恕我不孝。妈因谁而死,我始终不能释怀。
七月,沿海城市里空气弥漫的黏腻让人难以忍受。许嘉佳日日抱怨该死的学校为何不装空调,冬天能挨,夏天可就另当别论了。于是乎,暑假生活就是白天出门打工,夜里呆在咖啡店里直到打烊。老板娘与我们关系素来不错,便提议是否想要在此打另一份临时工?!我二话没说,乐意之至。既可纳凉,又可赚钱,何乐不为?
简嘉铭月月把巨额汇到帐户,悉数未动。
我已失去太多,只想给自己留最后一点尊严。就算我是在犯傻。
妈给我的遗产,完成学业已充裕,但我不能坐吃山空。还有一半的时间,就算熬,也得熬下去。
生活得极其简单,宿舍,教室,咖啡店,图书馆。偶尔去疗养院做志愿者,顺便探望简嘉铭的奶奶。有人总说,孩子是无辜的,其实,老人也很无辜。先前以为会时不时遇到他,那便很尴尬,好在,他从未出现过疗养院。有时候,其实,我很怀疑,这究竟是不是他的奶奶。
嘉佳退出了舞蹈团,清闲得日日与我作伴。选一样的课,吃一样的饭。
我说,“小心别人误会我们,耽误你觅良婿。”
“鬼!这年头,还是女人比较了解女人,能同你共度余生,我也了无遗憾。”
这话撂下没过两个礼拜,她就已经跑到别人的怀抱里去。
真是个可爱的女人。
对方是我们系里出了名稳重的小伙,虽没蔡启华风度翩翩、家财万贯。但这年头,人品最难寻。真心希望她真能修成正果。
我开始独来独往,若余生如此刻这般宁静平和,那也实属难得,偏偏,所谓天意,即是弄人。
那日,在导师办公室,遇到了返校的陈墨。说起近况,他摇摇头,情况低迷,公司裁员47%,负面新闻不断,怕是下个月,就要一半的人卷铺盖。现在留下来的人,日日诚惶诚恐。
“其实,留下来又怎么样?现在谁不知道,公司在被调查?”他叹口气,“聪明点的话,就快快投简历,另谋出路吧。”
“被调查?”我疑惑。
“你不知道吗?简经理没有同你说过吗?”他只以为我那日我是找简嘉洛应征简氏公司。
“我们没有联系已经很久。”我一语带过。
“呼,还好。”他点点头,看着我,“有人写匿名信揭发我们公司洗黑钱什么的、非法融资、商业犯罪大概。”
我惊一惊,东窗事发了?简嘉铭,脑海里想起这个名字,心一紧。
“你们老板什么情况?”
“老板?我们哪里来那么多机会见到他。”他顿一顿,“不过,听办公室那帮小女人说,好像简嘉洛部长最近也颇为忧愁的样子。连他都整日皱眉头了,看来,情况不容乐观。”
简嘉铭,你真的还好吗?
“诶?你知道不,前两天听说好像我们老板惹上了道上的问题。貌似是黏上了某大哥的女人,哟,那个女人哦,我还以为是什么赛天仙,结果,有一天哦,同事指给我看,哎呀,实在是,不敢恭维。我们老板的品味,是不是太差劲了,还是说?饥不择食?没有道理呀,虽然现在是面临困难,但怎么说,也还是钻石王老五一个呀,怎不知道这帮有钱人是怎么想的,思想境界真是够高的,就喜欢争抢,也不管管她是什么货色。”
陈墨学长的八卦水平,全院皆知。可是,现在,我很感激他的八卦。
找他的女人,是否是胡依依?人间蒸发了这么久的胡依依?
“学长,那女人可姓胡?”
“不清楚呀,对,我回头给你打听打听。”他抬手看一看手表,说是有事要办,便同我匆匆告别。
与陈墨的会面,打破了我的心如止水。我变得在意起来,如今住三十一楼的他,可好?
考研?就业?出国?公务?我根本无法集中精神去考虑这些大学生该面对的人生选择。我觉得自己的人生轨迹已经偏远,我曾试图扳动回正轨,可现在,又偏了出去。我非圣贤,终是无力回天。
宝欣退学的消息,我是从嘉佳那里听说的,嘉佳是从她男朋友那里听说的,她男朋友是辅导员的得力助手,官方消息很灵通。宝欣出国了,目的地,瑞典。
我回想起那些在她桌子上找到的TIFFANY和瑞典资料,我被隐瞒了多少时间?觉得好讽刺。
她这么走了,那么爸呢?
我至咖啡店打工,远远可以看到花园小区302的阳台,那条熟悉的被子晒在外边,随风飘荡。我看看天,有点阴沉。
掏出钥匙,盯着那把熟悉的钥匙,一直没有取下来的理由是因为懒吗?我紧紧把它握在手里。
“金姐,今天会下雨吗?”我回过头问老板,她一边点数账务,一边点头,“雷雨。”
“金姐,我出去下。”我解下围裙。往门口走时,老板叫住我,扔一把伞给我,我感激得看看她。她仍然没有抬头。
走到小区门口,开始响雷,我加快脚步,到了楼梯口,才开始担心起来,这一把紧揣在手心里的钥匙,是不是真能打开那一扇门。
我犹豫,看着那扇门。
可以?不可以?可以?不可以?
适时,又一个响雷,雨声突然大起来,算了,试过才知道!我现在又不是指望什么。
我不顾一切,把钥匙插进锁孔,旋一旋,“啪!”。
门开了。
我意外,一阵酸楚涌上心头,但,立马镇定,见屋子里没人,就冲到阳台,把被子和晾晒在外边的东西搬进来。
收拾好一切,在屋子里随便转了转,我从未想过自己居然还有机会站在这个客厅里,坐在这个沙发上。
我倚在厨房门上,感觉妈还在厨房里忙忙碌碌着,感觉她还在对我说,“冰冰,出去,这里地方小,你呆在这里妨碍我。”厨房向来是她的胜利场。
一晃,半年。
屋子里一切都好,只是积灰,爸一个人工作、生活,难免照顾不到这么多。
临走时,我把屋子稍作清洁,除却那两间属于宝欣的房间,我不想去窥探她的事情,没有必要,没有需要。
未免爸多心,我写一张字条说明情况,便关上了这一扇对我关了很久的门。
当晚,爸致电于我,表示感谢,并邀请我有时间回家吃个饭。
我敷衍说好,但是,那还是我的家吗?
我的家?在哪里?
周末,我去疗养院工作,顺便带一袋芦柑探访奶奶。
却没想到,走到转弯口,看到门口停一辆TAXI,车上走下一个熟悉的人。
我惊慌得躲到墙后,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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