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檬咖啡

　　伍林眉，伍林眉……

　　心中默默念起这个名字，想到这个害自己最近不好过的人，孟卿芸头开始痛了。一股气闷的火焰继而盘旋在胸口。

　　如伍林眉所愿，她想起了一件又一件的往事。

　　伍林眉说怕自己忘了她，有很长一段时间，近乎失去一切联系的状况下，自己的确很久没想起她，以为自己真的都忘了。

　　旧梦如故。

　　可近来清晰的梦，近乎指着鼻子骂，逼得她不得不低头承认。
　　伍林眉在她心底烙下了无法抹平的刻痕，她不曾忘怀，甚至时至今日，还在贪念那段青葱岁月的温度。

　　随之，对过往的留恋生出不舍，不舍生出眷恋，眷恋生出怀念……

　　但越是这样，伍林眉越要她看清这件事，越想要这样的结果，她越生气！

　　明明那么多的选择，是伍林眉偏偏选择了她最无法回报的形式！

　　“你又在神游，今天第几次了？干嘛，最近谈恋爱啦？”

　　行驶的豪华大巴车上，窗外的景致连成一片飞速的倒退，神思被身旁的人霍然出言唤回，孟卿芸心上一惊，转过头，看见挤眉弄眼的姜悦。

　　从杂乱的思绪中抽身，她用肩一挤姜悦，舒展开眉心，无奈又好笑道：“跟谁？跟你吗？”

　　“人家知道你很爱我啦，”姜悦顺势开起玩笑，肉麻兮兮地贴过来，“我也爱你，可我有老王了。名花有主，你还是再努力找一个吧~”

　　“谁爱你，你好恶心心。”孟卿芸玩闹着推开姜悦。

　　姜悦顺势挽住孟卿芸的胳膊，
　　玩闹一会，纳闷道：“不过说真的，从我认识你就没看你和谁暧昧过，更别说谈恋爱。你对恋爱一丁点兴趣也没有吗？”

　　不……孟卿芸略微移开目光，心里隐隐有些发重。

　　有件事她一直没和姜悦讲过，不是刻意隐瞒，而是不知从何讲起。不知那到底算不算恋爱，自己谁也不曾讲过，但应该算谈过一次。

　　失败的实验，以惨烈的结局收尾。

　　看到孟卿芸忽然沉默的侧脸，姜悦拖着下巴认真道：“就不考虑一下段时元？我觉得他还不错。”

　　“为什么？”孟卿芸战术后仰，浑身上下顿然散发出明晃晃的拒绝。
　　段时元是另一个让她头疼的存在。

　　姜悦想也不想，“他很喜欢你呀！”

　　继而十分感慨，一双杏眼亮闪闪的，眉飞色舞道：“而且就他那张脸，比什么不好用，带出去多有面子！”
　　仿佛瞧见了自己带着段时元出席各种场合，众人欣羡的神情。

　　“噗！”孟卿芸被她夸张的表情逗笑，揶揄道：“原来你一直拿他当大号的首饰！”

　　两人一起笑过。

　　“世情繁复，”

　　车窗映出人浅浅的身影，映出笑颜，孟卿芸忽目光一顿，笑容缓缓消失。

　　像在看自己的倒影，又像在看窗外飞逝的风景，神情透出一股深远的意味。她依稀自语，又像对着姜悦道：

　　“若他喜欢我我就能喜欢他，人的心和感情是这么简单的事倒也好……可惜不是，它不是这样分配的。”

　　“哎——”
　　长叹一口大气松开手，姜悦听罢，两分惋惜八分看热闹，似假还真的惋惜道：“看来，大帅哥是真没戏唱啰~”
　　————

　　这次的活动一共举办两天，第一天在城郊一处刚落建好的庄园。

　　这里有与高尔夫场媲美的大片草地，一弯碧翠蜿蜒的湖水，大型会议厅，还有电影院游戏厅等基本游乐设施。是个搞活动的好地方。

　　不远处开阔的草坪上，甚至搭建了一个堪比音乐节的夸张舞台，不难看出晚上还有演出。

　　活动是两家公司联合，孟卿芸提前知道伍林眉会来，只是没想到会让她感到如此的陌生。

　　姜悦口中上午的“讲话”，在一个半开放式的会议厅举行。

　　会议厅是现代钢结构的建筑，上穹是洁白的贝壳状，四面是全副的落地窗，一半冲外开着，可以连接到草坪休息区。

　　在礼仪小姐的引领下，抵达会议厅的人们，纷纷带着和煦的笑容，四处打起招呼，到处都是相谈甚欢的人群。

　　厅里四周满是小餐台，摆满了鲜花和精致的果盘糕点。不时有举着饮料托盘的侍从，从众人中穿行而过。

　　与会的大多是白领精英，即便没有晚礼服的加持，每个人本身的衣着品味，已经是优雅得体。

　　这种随性轻松的形式，与其说是讲话，更像个小型酒会。

　　坐在草坪竖满洋伞的休息区，会议厅一览无遗。
　　姜悦去和同事找客户寒暄，孟卿芸找了张空桌坐下，在这样一片人群中，一眼看到了伍林眉。

　　那是她不曾见过的模样。

　　在多人的围簇下，伍林眉举着酒杯，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举止滴水不漏。面对周遭热切的脸庞，她头颅优雅的偏转，没有忽视身旁的任何一个人。

　　克制又不过分冷漠，亲切又不过分热情。
　　完美的社交礼仪。

　　无论是与记忆中率直淡漠的模样，还是前几日所见疲惫的样子，都相去甚远。

　　一瞬间，孟卿芸深刻体会到。六年，她们真的都已长大，不再是孩子了。

　　时光以它无法抗拒的强大，改变了一些东西……

　　伍林眉身边总是有人，不断有人找她搭话，一些人走了，一些人马上靠上前去。其中，有面容俊朗身形挺拔的男士，还有……衣裙飘飘身姿婀娜的女士。

　　孟卿芸坐在角落，即便离得十几米远，都能闻见弥漫在空气中，混合着人体温的各色淡淡的香水气。

　　女孩们都那么美丽动人，在最美的年纪展露出最好的面容。这里面，会有让伍林眉青眼相看的人吗？

　　心口一点无名的发闷，孟卿芸想到这样的问题。可她没有答案。

　　她从没问过和了解过，伍林眉是喜欢女性，还是……只对自己执着。

　　毕竟，光是承认对方喜欢自己这件事，她就花了六年，还是在伍林眉步步紧逼下承认的。

　　以前根本不想面对，不想听，更别说探究伍林眉的感情……

　　出神胡乱想着，忽的伍林眉似有所察觉，视线透过人群远远望来。怕被对方发觉，孟卿芸连忙转开视线。

　　她没有修炼出伍林眉的一副百变筋骨，在连夜的梦境后，还没想好用哪一张面孔来面对伍林眉。

　　可仍晚了一点，那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孟卿芸整个身子极大限度的往旁侧扭过去，假装没看见。

　　“咋啦，椅子上有东西吗？你要喜欢这个方向的风景，挪椅子换一下呗？
　　你看你都扭成麻花了！”

　　一盘红丝绒蛋糕在眼前放下，转过头，姜悦一脸不解的在对面坐下。

　　孟卿芸慢慢坐正身体，暗自揉了下扭疼的腰，脸颊微微发烫。

　　所幸姜悦没有追问她为什么，边叉起蛋糕边说起自己的话题，“早知道伍林眉和我们总经理关系这么好，我去献什么媚？老大出面不是更好……”

　　谁？孟卿芸没听明白，姜悦又释然道：“不过也好，怎么说我的业绩提高了。
　　你看，那个就是我们总经理！”

　　顺着姜悦的指头，孟卿芸看过去，伍林眉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个男人。

　　带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长相是时下小女生最爱的一款。

　　看得出，两人的关系是真的不错。
　　见过伍林眉最真实的面目，所以孟卿芸能轻易感觉出来。

　　虽然比起刚才的商业笑容，伍林眉见到那位男士时，脸上的表情淡了许多，看上去并不十分热切，甚至有一点点冷淡。

　　但气场实实在在柔顺了许多。

　　那男士比伍林眉高出大半个头，两人站在一起金童玉女般相衬，无论身形外貌气场，是一对绝对靓眼的组合。

　　太过惹眼，周围有人开始窃窃私语，投去欣羡的的目光。
　　只是不知在羡慕哪一方。

　　孟卿芸冷眼看过两眼，默然回过头，垂眸拿起糕点盘的银叉。

　　从伍林眉再次出现后，胸口压抑不住，连梦里都无法逃避的不安的热度，又开始在四肢百骸涌动。
　　————

　　“不是说不想参加这种活动，怎么又来了？”

　　客气的同周围人打过招呼，伍林眉轻轻一瞟身边的男人，两人一同抽身，走到一旁安静处。

　　“事情还没搞定，那么多眼睛盯着，你来，我怎么能不来？”

　　封柏穿着一身英伦风的休闲套装，从容跟上去，顺手从路过的侍从酒盘中取过两杯香槟，换过伍林眉手中的空杯，别有意味地看她。

　　伍林眉自然清楚他的言外之意，接过酒不说话，眼里闪过讥屑的光。

　　“叮！”恰时，手中的手机响了一声，伍林眉随手解锁看上一眼。

　　离得太近，解锁的刹那，那手机的桌面照片，明晃晃落入封柏眼中。

　　“你还留着这张照片？”
　　等伍林眉回完消息，他轻抚眼镜的边框，半是惊讶半是玩味的调侃，“所以说你还没和孟小姐摊牌？真不像你一贯的作风。”

　　“我的作风？”

　　伍林眉斜他一眼，眼神冷冽，“我是谁，又该像什么样，哪里的模板？我的性格和人生一直要是一层不变的空白？”

　　伍林眉骤然发难，周遭的温度瞬间冷了三分。

　　“okok！我道歉，我说错话了。成日对着这张照片，最不好受的该是你。”见此情形，封柏知晓踩到雷区，双手立马作出投降状。

　　“自罚一杯。”他歉意般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镜片后的眼睛却含着见到好玩事的笑意。

　　果然，只要是关于孟小姐的事，自己的好友像是火药桶，一点就炸，什么沉着冷静都烟消云散。

　　时间不对场合不对，伍林眉抿了唇没说话。

　　捏着杯脚摇晃两下，
　　淡淡的橙色在杯中如星河转动，她忽一口喝完香槟，向厅外的方向走去，“走吧。”

　　“去哪？”封柏与她并肩同去，不解道。

　　视线远远落在某个背影上，伍林眉一下变得柔和，“你不是一直想见她吗，她今天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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