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里的人的故事

　　圣芒戈的大楼总共有六层。新人诺尔经常踏足的区域，如果不算顶层配电间----咳，其实那个小门根本没贴标牌，姑且如此称呼----就只有一楼：器物事故科和六楼：茶室和商店。器物事故科专顾坩埚爆炸、魔杖走火、扫帚碰撞等一系列人为事故引起的伤病，部门在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一楼。不过说真的【为保护麻瓜而出车祸被送进来】的巫师诺尔自从1932年的Tilly Toke之后还没听说过如此伟大的案例。

　　暂时移师六楼的德思礼夫妇一定会由于：看到对方只是个小孩而疏于防范把宝贝达力和外甥以外的【那种人】留在了一起而后悔莫及。归还修好的魔杖并且一路计算加班费的诺尔觉得这个金发蓝眼的小男孩挺可爱，不是说认真的人最美丽？现在专著凝视床上病号的小男孩对开门声充耳不闻，仿佛准备坚持到从哈利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德思礼……这么说他们就是莉莉所说的：厌恶巫师的姐姐一家咯。讨厌Neta的诺尔不打算透露更多，说真的这些人对哈利的态度不明，这个孩子也是，那对夫妇也是----宁愿冒险背负【非魔法人事恶意毁坏巫师魔杖】的罪名，也要向他们求助的勇气与魄力都使人不得不由衷赞叹。这个小男孩，哈利从不提他，偶尔说漏嘴了那是满脸不屑，如此文字描述的形象和眼前：方才还无比认真地询问表弟是否需要捐血的正经男孩完全无法联系到一起。

　　是说血缘的纤绊无法割舍还是感慨不愧是莉莉的亲戚？吐吐舌头诺尔被自己寒到了。她没有义务照顾每一个看着顺眼的小孩，所以这层关系就停留在【看着顺眼】的表层上吧，一切都像病情一样尚待观察。

　　“放心他很快就会清醒了，现在只是失血过多昏迷而已。”
　　前半句是《护工守则》第一章第十句，后半句就完全是试探了。
　　“啊！”反映不小，金发的小男孩直接栽下了椅子。诺尔从与他父母的简短交谈中得出结论：不可以靠近他们五米以内，于是现在小德思礼先生眼中，自己或许就只是个看见可爱的小孩摔倒也不知道扶一把的恶劣人士。

　　“谁！在关心他……”
　　跳起来来势凶猛的小男孩一眼看向门口发现是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高挑男孩，明显有点不知所措。诺尔默默记下：以后说话不可以说一半，否则气势都没有了。
　　“……你……”默了一会儿小男孩又开口，这回倒是异常坚定地抬起头，唯一可惜的地方是句子里太多省略号。
　　“我是哈利学校的同学。”
　　语气要温和，态度要自然，诺尔拉了把椅子在哈利床位另一边的尾段坐下来----让紧张的小孩感受到一个床的安全间隔，心里想着的是：这对话到底还有完没完啊，过会儿你爸妈来抓人会哭的可不是我。

　　“那个是哈利的。”
　　平静的话语，突兀的整句，诺尔抬起头怀疑对面的人幻影移形了。
　　“我记得母亲把那根棍子弄坏了。”
　　聪明的孩子，明白切换话题的重要性，诺尔开始思考这个刚才还战战兢兢的孩子的发展空间，结论是：有前途。
　　“事实上倘如你母亲真的毁掉了这么一根小棍子（吊足胃口）……她需要为此负责，不过前提是[那根棍子再也修不好了]的情况下。你怎么知道……”

　　“你手上拿的就是哈利的棍子！我可以感受到里面暖烘烘的橙金色物质……”
　　激动的小孩忽然停下来，目光瞄向通透的玻璃门，似乎在怀疑是不是每个路过的人兜里插着的都是树枝包裹的同一种物质。

　　哦？有意思。诺尔无奈的感觉自己的八卦之血又沸腾起来了。这个男孩不可能是哑炮，哑炮只产自纯血家族。但是他准确分辨出了一只凤凰的魔力波动，而非与走廊上来来往往的其他魔杖弄混----那么他就是那种拥有魔法的血液但却没有显露任何魔法才能的，麻瓜的后代。
　　这么一解释却只是个拥有巫师近亲的麻瓜而已，要知道正常的麻瓜甚至不能感受到魔法的存在，但是生育了麻瓜出身的巫师的夫妇就能感受到孩子的不同。

　　诺尔有点想继续谈下去，不过意犹未尽总是更吸引人。德思礼先生和太太回来领人了，看样子他们准备留下他们的外甥回去处理那场不告而别的交通事故，或者回家睡觉再说？看来在魔法因子浓厚的房间里呼吸三小时已经是他们的极限。
　　诺尔等候院方专人拿出书面文件向德思礼夫妇澄清他们并不会为这次冒失的举动负责，而后起身，公事公办地开始与姵尼德思礼讨论魔杖的修缮费用的问题。

　　爽快的女主人一口答应下来数额不小的修缮费用以及医疗费用，貌似真的急着要走，诺尔都不禁要怀疑他们当初就是被圣芒格长得酷似灵车的急救车迷惑了才跑这一趟的----大概以为跟来了就能分享最后的遗产。
　　很可惜不出意外的话哈利两天之后就可以回去了，德思礼一家没办法在暑假结束前过早摆脱他们的外甥，再怎么说现在才七月，或许是八月了，而且哈利的袍子钱袋什么的看样子也没带来，学校不会因为他是黄金男孩就随身配带保姆和保镖到处关照着。值得一提的是黄金男孩本身开玩笑般迅速的恢复速度，如果有人说他祖上混杂了其他物种的血估计也会有人相信的。

　　“Come, Dud.”
　　“……Mum.”
　　刚刚大家都在忙的时候一声不吭，现在要回家了却在发抖？
　　金发男孩在父亲的手面前和一屋子的惊诧目光中小小的后退了一小步。姵尼的眼泪马上就飚出来了，看这架势诺尔怀疑过不了几分钟恐怕就会有圣芒戈医院四楼的治疗师前来察看“药剂植物性中毒”的患者了，不过与大笑停不下来的疾病症状相反。
　　接下来一秒她意识到自己或许应该先站到逃生通道的附近，护子心切的母亲[极]有可能会迁怒于[污染]她儿子的自己。

　　达力盯着脸上写满：别看我别看我别看我……的诺尔，深吸一口气挺起胸努力使自己看起来高一些……像极了准备脱给爸妈看自己去学坏而搞的假纹身的叛逆期儿童。

　　“妈，我想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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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原本以为哈利会上石墙高中，那里离司梅汀中学 ---- 达力自己的学校并没有多远，虽说是寄宿制学校，以后达力王子殿下还是可以在周末或者短假带着小跟班一起放学回家。
　　可是他失去他了----从小就一直期待的圣诞老人终于出现，出现借走了他。
　　是的，达力外借了他的跟班很不甘心，可是他没法打击报复圣诞老人，全世界的孩子都会殴打他。

　　达力知道爸妈不喜欢表弟，所以他也不喜欢他。
　　于是非常恶俗的，在两个小孩都长到可以到处乱跑玩沙子的年纪，他们的第一次交流是达力用泥巴扔了哈利。
　　这本不是他的本意，达力只是看到黑发男孩安静地盯着一小堆尘土发呆觉得有必要前去打搅而已，他知道男孩经常这样，年轻的小达力当时并不知道有个词叫老气横秋----他后来也只当自己的表弟先天自闭。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为什么宁愿看着一团泥巴也不看我？意识到的时候，手中【黑发男孩感兴趣的东西】已经飞出去了。
　　如果达力能变得稍微聪明一点他或许会一脸歉意地说：我以为你很需要泥巴所以就急着把我的送给你了。或许也可以狡辩：反正我们的衣服都是妈妈在洗。

　　但是他什么也没说，沉默是孕育误解的最佳温床，从这个角度来看误解很像细菌----那是活体，活体能够繁殖。下一秒愚蠢的小孩在得到藐视一枚（他以为）之后愈发不合适宜地切换了【怒#】的表情。
　　哦，相遇啊~总是令人印象深刻。

　　后来他只觉得瘦小的黑发男孩是个怪人，直到有一次提到他父母酒后驾车惨死被恼火的黑发男孩用冷气放倒，后来母亲关了表弟三个星期----那次之后小达力才惊觉黑发的男孩或许是讨厌他的，很有可能从很久以前甚至是从他第一次用泥巴扔他就开始了。

　　他们的关系简洁明了----一个愿打一个接受。嗯，这么说似乎有逻辑上的矛盾点。
　　达力的衣服首饰都淘汰得很快，当然母亲每年都会捡看起来比较体面的捐赠给带着募捐箱和保镖延家挨户敲门的小孩或者投进社区的福利箱，剩下的，只是剩下的，朴素的表弟会照单全收。
　　当着达力的面穿着他讨厌的衣服晃来晃去可以说是对他美学的挑战，于是达力说服母亲把亮粉色或者点缀小毛球的疙瘩毛衣送给那些饥不择食的可怜小孩，并使他们都相信他们更喜爱鲜艳和[时尚]的衣饰，达力完全忘记了那些可笑的衣服他自己也被迫穿过。

　　一次他赌气买了一套小号的短西装结果穿不上去，他觉得哈利穿着倒是很不错，尤其是配上他不要的灰黑色的新领结。接下来几天哈利由于【欺负女孩子】而被打，达力没有参与，但也没有帮他。
　　他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觉得愧疚的，但是又没觉得自己犯了什么错。
　　这很矛盾。

　　达力的眼睛是天蓝色，母亲总夸他像个小天使，可他不喜欢因为这在英国太普遍。他谁也没说其实他更喜欢绿色的眼睛，结果哈利的眼睛被搞坏了。
　　哈利的眼睛完全是他自己搞坏的，摸黑照着月亮看书，一边走路一边看书，达力努力表现出：每天骑车游泳玩滑板的人生比起看书要有意思得多的中心思想给男孩看，可是哈利不理他。达力很憋屈。

　　哈利已经住进了堆放达力破损玩具的副卧室，每天默默无闻在自己的天地里更加自闭（小达力直到哈利小学毕业也一直以为如此）。另一方面哈利以为自己从没有收到过生日礼物圣诞礼物复活节礼物甚至是情人节礼物----苍天为证达力直到上中学之前还是以为情人节就是吃巧克力的日子，可是达力以为他都送了----

　　7年来他时不时就会填一些玩具到那个房间里，虽说都是他玩坏的，可是母亲说不可以浪费只有玩坏了才能丢到隔壁储藏室。达力以为哈利会喜欢，某一天趁哈利不在达力偷跑到了多年前就被母亲圈划为【雷区】的玩具储藏室，一屁股坐到床铺上之后的第一反应是咒骂床垫硌伤了自己金贵的屁股，第二反应是在一房间的呆滞的玻璃眼球中无声尖叫----
　　无论是绒毛玩具的双眼还是玩具飞机的挡风玻璃，无数的小镜子或者所有的瓷玩偶都在冥冥之中瞪视着房间中央的你让人喘不过气----
　　哈利波特你到底是怎么在这个房间里睡了十一年的？！

　　达力人生中唯一不能做的事情就是使母亲伤心，当然同一时间他的父母确保了他上天下海无所不能。这完全就像是红灯不能穿马路一样的自然法则，不对，貌似红绿灯是人造产物。
　　自从达力发觉母亲完全没有意识到宝贝儿子曾经得了心理疾病而强迫性暴饮暴食，但症状缓解之后完全吃不进去小山一样的零食，反而觉得儿子胃口变差了于是每天变着花样批量生产饕餮盛宴试图把儿子养胖这一毁灭性的事实之后，思考了无数条缓兵之计最终决定卖掉哈利。
　　还是沉默寡言的表弟看起来还是很高兴吃上高级零食的，达力还是母亲眼中标志又精神的小帅哥，他并不知道哈利这么瘦小有一部分原因是从小不运动加上零食吃太多营养不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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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达力感觉自己被一股外力甩出去，实际上他犹豫了要不要伸手拉男孩一把，然后他看到男孩倒在血泊里。他拿起家人最增恨的变戏法的小棍子期待着小棍子真的能制造奇迹。
　　然后他看到母亲毁了那根小棍子。
　　只有达力自己清楚自己当时羞愧得要死掉----在那一瞬间他居然怀疑了最爱他的母亲，那份汹涌的感情波动之中甚至包含委屈和怨恨----那些丑恶而又陌生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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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达力从没意识到他为自己不受欢迎的表弟做过许多事情----他依然坚信那些都是为了自己，任何连带后果都是碰巧。结果当他意识到了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做太多了----母亲哭了。

　　他从小就是小王子，这和某个享誉盛名的哲理童话之间并没有特别的联系，父母亲使他相信全世界像他一样的小王子多得是所以一切都是他应得的，与此同时就算用全世界所有的小王子来交换他也是行不通的因为他等于他们的全世界。暂且不管逻辑上可能有的漏洞----

　　他的母亲哭了。

　　总是自以为冰雪聪明的小王子打算怎么办？

　　达力德思礼再一次在世界的中心呼唤理由----缜密的思维热切的渴求不是一个理由是许多理由不是编给这一屋子的人听的理由而是能够蒙骗住自己的理由----

　　嗯……如果表弟不在了，是他达力将要蒙受更多损失，没错你瞧他将会背负害死人的心理阴影过下半辈子，同时在失去了挡箭牌的情况下也可能再度被人指指点点。现在家务还是有人兼顾，买东西有人提袋子，不用雇人看守他鬼屋一样的玩具仓库，成堆的旧衣服也会有着落----他的小跟班还在----甚至可以继续生龙活虎地帮助他解决小山一样恐怖的零食。

　　哦是的他终于想通了：是的，他的表弟很重要，他希望看着他活下来。
　　结果他只是低低重复了一遍：“我想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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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蒂利•托克（Tilly Toke 1903-1991）
　　1932年在伊尔弗勒科姆度假时带领全家一起从一只威尔士绿龙下救出
　　了无数麻瓜并修改了他们的记忆，后被授予梅林爵士团一级徽章。

　　*Neta（读-捏他）剧透的意思，小Noor一世可能是个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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