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嫁不嫁

　　廖永明心里一直惴惴不安，这西平堡临近边界，环境恶劣气候不佳，可长公主似乎暂时没有要回京的打算。西平堡刚夺回不久，尚在整治恢复阶段，若是长公主在此有何闪失，只怕他平定辽东的宏愿也就此终结了。
　　所以，他近几日对萧克金很是上心。像是得到了些模糊的消息，知道长公主传召过他，便也时不时的召他说些事情。不细琢磨还真没觉得，自己当初留下的这个人，竟也是个天生的将才！廖永明镇守边关多年，自是不看重京城官场那一套，可以说很是不屑。但他看得出，萧克金是真有本事。
　　寻常子弟出门投军，想有作为怎么也要在战场上搏杀拼命打熬个一两年，可萧克金言谈举止恰到好处，兵法操练见解独到，他甚至想着若是以前还能让萧克金带着小队人马出去历练一番。眼下虽然时机不对，但他心里也渐渐有了思量。
　　“传廖将军令，即日起升士官萧克金为百户，领陆路将士一百，编为……”
　　传令的将士是廖永明的帐中近卫，萧青禾认得。道过谢得了令她还不忘打点一下传令的近卫，却也不多。那人也就推脱了两句，便笑了笑把手收回袖中。萧青禾赔笑，一边奉承恭维了一番，一边扯了一些有的没的便被带往他的新队伍前。
　　她多少明白些廖将军的意思，一方面虽然是看重她，一方面也有她得了长公主召见的缘由。眼下虽然她挂念着长公主就在城中，可也知道这百户升上来必是要有一番动静了。
　　萧青禾所料不错，隔天她就得了消息，却是没想到担子这么重。
　　此次是让她带上自己手下的所有人马去西平堡外三十里处刺探敌情，三日前得来的消息：金兵又有动静了！
　　萧青禾点齐了人马整装待发，却在出城时回望了城门一眼，高大的城墙挡住了她的视线。希望这次的敌情只是一场虚惊，我还能好生回来再见到你。这是萧青禾莫名其妙的真实想法，恐怕，她对自己的能力多少也有些质疑。
　　当年她信誓旦旦去抗倭杀敌，却因自身重伤让一队精英人马折损惨重，也让当年的萧青禾以那种结局退下了江浙局面。她其实，多少还是有不甘心的。回神，她攥紧了手中兵器，扬鞭策马。
　　夜深，萧青禾还在休整处看些东西，她本只是一个百户，可来了这里才发现，原来之前的消息确有其事，可此次满人的动静让萧青禾颇为震惊。
　　摆在她面前的是一张简易的地形图，上面除了勾出基础要塞以外，更多的是蒙古部落的部分势力图，她右手手指有节奏的轻扣着桌面，凝眉沉思。
　　苦思良久，她还是书信一封写给了廖永明，并差人快马送信回去。她原以为只是一次勘察敌情，没成想在他们眼下竟是出了这么大乱子。
　　‘廖将军明见，金兵如今已有部分兵力前往大小凌河，兵力约莫八千有余，此时仍有金兵前来汇集。若先前属下所言不虚，恐怕此次金兵的贼心意在广宁。虽广宁城中有程总兵严守，但应天府精兵未到，为防不测属下斗胆建议廖将军请旨于长公主，着人带兵五千前去支援广宁城。属下当先一步前往广宁通报程总兵，望廖将军早做准备。’
　　这本不是一个刚刚上任的百户能插得上话的时候，可军务紧急容不得拖延。萧青禾这封信写得相当直白，以至于廖永明看到的时候竟觉得有些犀利。他来不及顾念这些，收拾齐整就带人去请旨了。
　　“廖将军打算如何？”朱常荨面色冷峻，却并无太多异常。
　　“属下以为，眼下调五千人马支援广宁并不可为，若金兵趁机偷袭西平堡，城内兵力空虚届时再要夺回，可就难了。属下想恳请长公主速速回京，并下旨准属下调兵两千先去支援，等应天府精兵一到，稳住广宁再加固西平堡城防。”
　　“……”朱常荨眉心蹙起，微不可查。她心下思量着，自己在西平堡虽是微服出宫却也让廖永明着实担忧安危，可若是回去，回了京中怕是也不安稳。宫中的奏报再多，呈上来的也只是一叠白纸。她心知，那些于她无用。
　　满州金兵此次悄然领兵至大小凌河，志在广宁之心已经显而易见，她更不想在此时回京。
　　“长公主殿下……”
　　“廖将军，本宫这就准了你的调兵增援，但如你所说，眼下西平堡也不能给金兵可乘之机，你且留在西平堡坐镇，不要走露风声，安排将士调兵五千秘密前往广宁，本宫会一同前往，待确保广宁城平安无事金兵退回义州百里开外，本宫便着程四海安排精兵护送本宫到锦州城内。”
　　“这！长公主，您乃是天潢贵胄，又是当朝辅政，属下断不能不顾您的安危如此行事！”廖永明心惊肉跳的听完朱常荨的这番安排，脸色苍白险些心神不稳，待朱常荨说完自己的想法，马上一口回绝不留一丝商量的余地。
　　然而，朱常荨毕竟是朱常荨。
　　“那廖将军意下如何？”
　　“自然是长公主您即刻启程回京，属下必须确保殿下安危，护您毫发无伤抵达京城。”
　　“可广宁城眼下形势不由得你我分心顾忌本宫安危，本宫既来了西平堡便不会顾及自身安危。事急从权，廖将军还是尽早安排人手解广宁危机。”
　　在朱常荨看来自己已经妥协了，她眼下只要西平堡与广宁城城防稳固，不说固若金汤但求能保住这两城关内外的百姓，便已经知足了。至于她自己多日离京未归有何不妥她就无心顾及了。她已经言明，广宁城稳住之后便由锦州返京，且届时会由程四海安排，可以说跟他廖永明没有任何利害关系。
　　一脸苦楚的廖永明扶额叹息，但也只是片刻，他就开始安排起了调兵事宜。
　　广宁城外，杀声震天。萧青禾带着自己的百十来人赶到的时候已经是这番场景了。她知道，自己来晚了。
　　萧青禾看到城外的金兵杀气震天，猜想莫不是守城的城防部署兵力不足？来时路上她早已想过如若来晚了应当如何，转身便对身后的士兵们言道。
　　“金兵屡次奇袭我军边界城防，此时你我既已投军，便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我虽胜任百户区区数日，但即是我手下的兵，便是我萧克金的兄弟。眼下我有个法子，但问诸位弟兄，为城中百姓，家国安定，杀身成仁舍身忘死，弟兄们敢否！”
　　“听凭萧百户安排！”虽然只有百人的一小队人马，但萧青禾看得出来他们眼中的斗志昂扬。当下，便把自己心中的谋划说了个大概。
　　一众人听后纷纷抬头侧目看向萧青禾，这倒是让她有些意外，原以为他们是反悔胆怯，却不料那眼神里多了一些对自己的钦佩。
　　他们明知自己这些人是去送死的，早已抛去了对生死的想法。他们只明确一点，那就是，他们便是这城中守军的士气，若他们不死便是英雄，若他们战死也要给城中守军鼓舞士气让他们能够奋勇杀敌。他们知道最后的结果大多会是后者，可他们眼下丝毫不惧。
　　“好！众兄弟随我一同拼杀个痛快！”
　　她这么说着，随即翻身上马，一夹马腹当先冲了出去。身后虽只有百十人，却听出千军万马的动静来。萧青禾心道，长公主，我心里知道你往后定会记挂我的，这便足够了。
　　她想的决然，虽然这次金兵的三千人只派了五百人前来试探，但她知道其余人马就在附近，我军已是守城之势，如城内不在一刻钟后出城接应，他们这些人也就在一刻钟消亡殆尽，无一生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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