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金屋赋——天娇

　　天阶，凉如水……

　　“快、快、传御医！”命令急切，有如风火。

　　宫门‘嘎吱’一声打开条缝，一个内官踩上木屐奔下殿阶。
　　脚下一个踉跄，宦者很容易勉勉强强站稳了，伸臂，平摊开手掌：“雨？！”

　　摇摇头，宦人继续往前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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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珠小珠，落玉台……

　　天色晦明！
　　宫室里，一盏盏灯火相继点燃，不多时光明一片。

　　门扉和帘幕开启间，细碎的呻吟不断传出；夹带隐隐的哭音，呜呜咽咽不绝。

　　宫人内侍们进出奔忙。
　　有职位的女尚和内官则不停地呼喝训斥，每个人都压制着不敢高声——不安，在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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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细雨如织……

　　两个御医急急赶来，被小黄门们前拽后推地扯进宫门。

　　又是一片忙乱；
　　不一会，空气中开始飘散出熬药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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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幕如雾……

　　几拨人来自不同的方向。他们个个穿着高级内职的服色，身后带至少两个跟班；一路上遇到的小寺人和小宫女们，个个低头行礼——皇帝和皇后以及重要女御的亲信们，是‘后宫’这个独立社会的实力派人物。

　　一波波来人先后叩开宫门，与前来应门的此间同僚询问交谈着什么；旋即，又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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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倾盆大雨……

　　呢喃声哀哀戚戚，听得人心都碎了。

　　又两个御医到达。
　　负责外围守卫的宫廷侍卫们彼此交还了下眼色：‘瞧瞧，瞧瞧，连在宣室殿当值的御医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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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雷……动……

　　痛楚的低吟，依然继续。

　　斥责声交替拔高！
　　不时有宫女寺人被侍卫们拖出去。没人敢为之讨饶或求情——都知道，这时候高声只会带来更价严厉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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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滂沱；雷声，自天际轰传……

　　纷乱的脚步声渐近。
　　一个中年御医几乎是被两个壮寺人驾着拖进了宫室。老内官浑身湿透，早成了只落汤鸡，抱着医药箱紧赶慢赶紧随其后。

　　擅长行针的秦御医出身于医药世家，学识不错；虽然一身狼狈，仍恪守本分地行礼：“微臣参拜皇太后，长公主……”

　　秦御医今天本不在太后这边当值，他被调去照料重伤的刘姜了。
　　皇太后这边的内侍叫过他；但他一直拖着没动。秦医生是这么想的，入夏以来，馆陶翁主动不动呕吐腹泻；然而相比之下，阿娇翁主病情虽急，刘姜王主的伤情却是致命的！再说了，翁主娇跟前不缺医生，其他太医的针灸技术与他也差不太多！

　　很明显，
　　秦御医的判断失误——大汉第一公主整个人都在喷火！

　　盛夏的室内，却生着两个旺旺的火盆！

　　榻上，雪肤乌发的小女娃有气无力，楚楚可怜。长公主坐在一旁，边呵哄边用丝帕替女儿擦拭额上的冷汗，满面的焦急；声音更不复往日的从容优雅，只余盛怒和凛冽：“大胆秦医，久传不至，汝……可知罪？”

　　秦太医肝胆颤栗，连忙开口解释：“太后、长公主恕罪。微臣未尝擅离职守，实乃燕王主姜伤势……”

　　“毋需多言！”
　　窦太后直接打断他的申辩，摆明对燕王女儿的事没兴趣：“从速于翁主诊治！”

　　“唯……唯唯！”太医赶紧打开药箱，取出针灸用针，并请宫女帮忙解开女娃娃的衣服，开始行针。

　　细细的银针扎进娇娇翁主柔嫩的肌肤，一根，接着一根……

　　每扎一针，小阿娇就哆嗦一下——再好的技术也不可能完全无痛，幼儿是最敏感的。

　　馆陶长公主看得心惊肉跳，泪眼婆娑；
　　窦太后将女儿的头揽进自己怀抱，不让她再看。

　　针布好；
　　每过一点时间，秦太医就转动其中几根；再过一会，再动另外几根……成事，拔针！

　　阿娇抽抽噎噎扑进母亲怀里，拱着蹭着，“呜呜”“哇哇”寻求安慰。馆陶长公主的眼圈是红了又红，紧拥宝贝又拍又哄，只顾得上心痛了。

　　良久，小翁主终于渐渐静下来，缓缓地沉入梦乡。

　　整个椒房殿大松了口气——天啊，总算太平了！

　　秦太医被命令原地留守，以备不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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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被皇太后长公主紧密看护、被整个太后宫团团围着转的馆陶翁主，秦御医情不自禁地感慨万千：真是一样五谷，百样命运。

　　同是‘翁主’，际遇相差不亚于天上地下！

　　那位身在异乡为异客的少女，独自挣扎在生死线上，也不知道能不能扛过去？

　　‘想什么呢？’继而秦太医晃晃脑袋，发出自嘲——为文皇帝垂青、跨龙怀日的馆陶翁主，自然不同！

　　云开，
　　雨收，
　　星启明，
　　红—日——东———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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