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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情酒之一
悬在他头顶的沐雪剑,听到了他的祈求。
沐雪剑已修出剑灵多时,却从无一人见过他的样貌,他们对此甚至一无所知,沐雪剑的剑灵就称呼自己为沐雪,他对于这个日日陪在自己身边的小孩也颇有兴趣,才在那日实现了他的愿望,也许他做这件事的本质,是为了自己吧。
剑灵是众多器灵中最为特殊的一种,他们通常只能拥有一种情绪,或喜,或怒,或哀,大多随主人的性格而定,而沐雪剑拥有的只是从锻造者身上学会的守护的温柔,所以就他自己而言,他是不愿别人用他本体去杀人的。
沐雪对于人的其他感情也很好奇,明明是同一种族的人,却要相互残杀,这是为什么呢?对于剑灵而言,他不理解人类对于功名利禄的追求,也不理解嫉妒贪婪种种想法,但是他愿意去尝试,去体会拥有感情是一件怎么样的事?于是他取走了孩子的感情放在了自己身上。
沐雪第一次拥有感情后的感觉,大概是怜惜吧,他可怜那个,无人相伴孤独而寂寞的孩子,更可怜他无法改变自己命运,不得不去为了他人的利益而杀人,最后,还要成为自己剑下亡魂,他想帮助这个孩子改变这种无理的命运。
于是沐雪和这个孩子签订契约,认他为主,从此荣辱系于一人之身。
这是沐雪第一次认主,也是他第一次,同人有这般亲密的联系。
阮岐没有想到,第二天醒来,他真的实现了自己的愿望,他发现这个事实也没用多久,当他再次握住沐雪剑时,就发现和这把剑,多了些不一样的联系,没等他明白这是什么,下一个任务的对象,就摆在了他的面前,当他手中的剑锋划过他人脖颈,看到那一条鲜红的弧线飞溅,而内心却没有任何起伏,他还有空想着,这是因为麻木了吗?可是到那个半死不活的人,攀着他的腿,因为血液涌出而吐字不清的求他救命的时候,阮岐才真正知道,自己的愿望实现了,感情从他身上剥离了,他再也感受不到悲伤,恐惧,绝望,这对他来说是好事。
当阮岐完成任务,准备回到族里时,一群人将他围住了,都是一群二流以上的武者,对于刚步入二流的他来说,这一群人不是他能应付的来的,他们口中嚷嚷着复仇,怕是为了自己杀的哪一个人,可他杀的人太多,分辨不清他们说的是谁了,阮岐拿出信号,烟花,准备向家族中人求援。
信号是发了出去,人却迟迟未至,他们怕是要等到自己和这群人斗个两败俱伤,或是死在他们手中才肯现身,反手解决一个偷袭者的阮岐这样想着。
剑光闪过,手起剑落,他的身上和黑衣上沾满了鲜血,动作却越来越慢,他的气力快要耗尽了,对方也看出来了,围攻之势更猛,阮岐身上很快就多出了几道伤口,一个不查,被他们的阵法制住身形,眼看着对方的武器刺向心脏,阮岐竟然还有空想着,如果死亡能够带来永久的安宁,那么死去也许也不是那么坏。
当他等待着剧痛到来之时,他的耳边响起了一个如同剑鸣说话声,“吾之力量,与君共享,不离不弃,护君安危。”一个模糊的身影在脑海里闪过,随后身体里涌出了无尽的力量,眼前一道银白闪过,脱手的飞剑一招致敌,带走阵眼那人的性命,阵法也随之破解,他居然转眼间突破到了先天境界!怎么可能瞬间突破那么多境界,实乃世间前所未闻之事,这般事出反常必有妖异。
可对于现在的阮岐来说,最重要的事,是要解决眼前这些人。突破至先天的阮岐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畅快,对方的招式在他眼里无所遁形,原本致命的杀招,现在却成了孩子打闹般的动作,只是随意的动用力量,就算只是走几步,却能即刻出现于对方面前,这种感觉真是妙不可言。
阮岐即使得到了这样的力量。也没有戏耍这些前来复仇者,也没有放过一个企图逃走者,瞬息之间,地上多了十余具尸体。你们想给我的,都还给你们了,死了就好,死了也好,不用再痛苦挣扎的活在世间,不用感谢他给了他们解脱,这只是顺手而为罢了。
正当他准备离开,有一樵夫路过,看到满地的尸体和鲜血,吓得丢下了谋生的斧头和柴火,连滚带爬地向其他地方跑去,阮眼中红光一闪,正准备追击,他已经魔怔了,除了杀人眼里没有其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手中剑柄的坚硬冰冷,被另外一种触感所代替,虽然还是冷的,却是人皮肤的柔软,然后是一个冰凉却温柔的拥抱,这是他有意识以来第一次有这样的触觉,这样的感触使他暂时停下了动作。
“不要去伤害无辜的人,即使你已万劫不复,有我陪你,你不会再是一个人了,阿岐。”
这是一个刺冷透骨,带着铁锈味的怀抱,对于常人来说,不说厌恶,也是喜欢不起来的,而对于阮岐来说,这是他除了梦中偶尔会梦到在母亲怀中的感受之外,令他最舒适的环境,好像他唯一拥有日日夜夜陪伴在他身边的那把剑变成了人一样。
他知道这是荒谬的想法,可是没什么再能解释,他手中的剑为何突然消失?这个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此刻他也完全忘记了,之前要去干什么?这大概是神取走感情后的补偿吧。
“我的小主人,我是沐雪,沐雪剑的剑灵,”沐雪待他彻底冷静下来,缓缓跪于地面,毫不在意鲜血和灰尘会沾染上他洁白的衣衫。
“你即是沐雪剑,为何之前,从不以这副模样示人?”阮岐欲将跪下的人扶起,沐雪却是不肯,他有些话一定要先说完。
“我虽于百年前化出剑灵,却没有肉身,直至昨日认主,才修出的人身,有些话,也许您听之不喜,却不得不道来,恩怨相报,无时可了,您如果用他们教授的方法,回报给他们,岂非中他人下怀?他们倒是一死了之,而您却按照他们规划的方向一直走下去,即使再无喜怒,实乃糟糕至极,放过他们,也是放过您自己,若您实在不愿,便由我代您去。”剑灵散落的长发垂落地面,因着没用灵力,与沙土混杂一处,同他的衣服一样,这幅光景落在阮岐视线里真是碍眼极了,他那样的人,那样的剑,不敢沾染那样的污秽。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阮岐爆发出一阵阴冷的笑声,带着孩童的尖利,在这荒郊野外刺耳又恐怖,想来不会再有人同刚才的樵夫般往这边走来。
“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我的想法,你该知道我不会轻易的放弃,现今我是无法再感受绝望与悲哀,可之前发生的那一切,统统的都留在我这里,最深的地方,如果连这些都忘记,那我之前的人生算什么?笑话吗?”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虽无法再仇恨他们,可是记忆的每一次回放都令他无法就这样简单揭过。“说到底,你还是阮家的剑。”话中意味分明。
“主人,沐雪并不是想劝您放下一切,沐雪以与主人定契,就是主人的东西,再者阮家锻铸我之恩人早已逝世,其后人之供养令我生出灵智,我亦照拂阮家百余年,令其子嗣飞黄腾达,令其田产蒸蒸日上,我不欠他们什么,继续留于此处,不过是脱身也不知该如何自处,今您为我主,从今后自是侍伴君侧,寸步不离,沐雪此举乃为您着想,您与我等不同,欠了阮家生养之恩,若将其屠杀殆尽,且不论世人言语眼光,天道因果也不允此事发生,您必定因其受难,甚至于十死无生之地,沐雪不愿您落到这个地步,请您务必慎重考虑。”阮岐看着沐雪虔诚跪伏于地,心中称不上情绪的躁动渐渐平复,回复至正常,沐雪说的不无道理,
“起来吧,我已明了,我与阮家,虽为不共戴天,看在你的份上,此事暂缓,我们先行离开吧,距离求救信号发出,已过多时,不论是救援还是收尸,阮家的人也该到了,此时与他们碰面,我还真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阮岐终于成功将人从地上拉起。
沐雪不急着赶路,脱下自己身上的衣物,换下阮岐被血浸湿的外衫,将人抱在自己怀中,向着森林外走去,这样的主人,怕是比同龄人都要轻些。
阮岐起初还有挣扎,后来细想,本就是自己的东西,抱就抱了吧。
二人离开不多时,一群人就闯进了森林,他们仔细查验了每一具尸体,直到没有发现阮岐的尸体,连镇族之宝已毫无踪影,他们将战斗的结束的时间,算的准准的,眼前的景象,显然已经超出了他们的预料。他们才慌了起来,着急的跑去向族长汇报这件大事。
阮岐和沐雪此时已经又出了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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