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歌奴

　　一百个铜币倒在地上，堆成了小小的一堆，倒也有些壮观的模样。桀族姑娘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脸上的神情却严肃了起来，她悄悄的往后退了两步，死死的盯着我和牛大石。
　　我瞬间明白了她的心思。一个奴人不可能有这么多铜币。整个歌城中也没有几个奴人会拿着一百个铜币到处跑。除非，除非他是贼奴或者叛奴。
　　果然，店外的执役人看见我倒在地上的铜币后便喊叫了起来。
　　“有贼奴，有贼奴。。。。。。”
　　他一边喊一边吹响了挂在脖子上的竹哨。四面八方的执役人呼呼的拥了过来，看人头足有十几个之多。好在他们没有贸然的冲进盐店来，毕竟店主没有示意他们进来。
　　这就是执役人的悲哀所在，他们割了祖根，拿起了皮鞭和棍棒，定时定量的领取着足以吃饱的粮食铜钱。但在三等以上的贵人看来，他们依旧不过是个阉奴。他们尽心尽力的维护着贵人定下的秩序和权威，但若没有允许，他们连贵人的店铺都不敢踏进一步。
　　我和牛大石面面相觑，各自苦笑了一下。如果是两月以前，我们早已跪地求饶，等待责罚了，可是现在，我们却浑然无所惧。就在今天，我们连三等的桀人贵族都杀过，几个执役人，真的是没放在眼里。
　　我旁若无人的将地上的铜币捡了起来，数出二十枚来递给了桀族姑娘，付了盐钱。
　　或许是我们的镇定让桀族姑娘好奇，她接过铜币后问道：
　　“哪里弄来的铜币”。
　　我：“贵人主子赏赐”。
　　桀族姑娘：“倒是大方，不知是哪家主子如此慷慨”。
　　我：“苏府苏玉儿贵人”。
　　桀族姑娘点点头，若说是别家她可能不信，但苏府可是歌城的头面世家，自然是慷慨大方的。
　　“都散了吧，铜币是苏府赏赐，并非贼奴。你们这些阉奴围着我店铺，还让我如何做生意”。相信了我们的桀族姑娘，冲着门外的执役人喝了起来。
　　三等贵人的命令执役奴人自然不敢不听，他们点头哈腰的向桀族姑娘问安后，便各自散去了。
　　我和牛大石正欲离去，那桀族姑娘却说道：“你们可是要出城”？
　　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路上小心，城外有巨狼出没”。桀族姑娘提醒道。
　　这让我有些吃惊，一来是吃惊城外怎么会有巨狼出没，要知道焉歌大陆上的巨狼都是豢养而成，那是桀人武士的坐骑。从没听过荒野中会有巨狼，野狼倒是有，大小也不过柴犬一般，成年人是不会惧怕的。二来是好奇这桀族姑娘的好意，除了苏玉儿，我十六年来遇过贵族人无数，从没那个贵人会对奴人正眼想看。
　　“多谢贵人提醒”。我和牛大石齐齐躬身说道。两月的饱食和训练让我们有了强健的身体，同时也赋予了我们挺拔的脊梁。即便是躬身施礼，也有了几分气度在里面。这是其他奴人所不具备的，那是佝偻和弯腰的区别。
　　桀族姑娘围着我和牛大石转了一圈后，微笑的说道：“言谈举止颇有我桀族武士的气概，看来奴人中也有不凡之人。怪不得苏府会赏你们这些铜币。若是我有你们这般的家奴，也会不吝赏赐”。
　　我们微笑不语，心里对苏玉儿的感激却又增加了一成。我忽然想如果苏玉儿让我们去为她死，或许我们真的会将自己的头颅割下奉上。想到这里，我的脊背又嗖嗖的冒着凉意。
　　“我叫费依莎，如果你们家里有兄弟的话，可以来我家为奴，钱粮赏赐自然从优”。
　　原来如此。我和牛大石的表现让费依莎生出了招揽之心，只是她自然不敢与苏府抢人。我们只能苦笑，我的哥哥卫大生死不知，牛大石的弟弟做了执役人，恐怕要让她失望了。
　　费依莎见我们苦笑不语，以为我们对她有所怀疑，气哄哄的说道：“怎么不信本贵人所言吗。你们可以去打听打听，我费家在歌城虽无苏府的权威声望，但在商贾一道中却算翘楚。就说这雪盐，这可是王族专营之物，歌城中除我费家可卖，再无二家。我父刚刚将这雪盐店铺让与我经营，我还没来得及收罗奴人，看到你们两个表现不凡，这才让你们介绍兄弟过来，可别不知好歹”。
　　我忽然想到今日刚刚被我们斩杀的桀人商贾费老板，他临死前对苏玉儿说要去右辅城管蛟哪里告状，想来在歌城商贾中定是有些地位。而眼前的这位桀族姑娘费依莎说他父亲乃是歌城商贾中的翘楚，我心中猛然升起了一股凉意。
　　我看向牛大石，牛大石也在看我，我们从彼此的眼神中读出了各自的心思，我们想到了一起。
　　我们再不敢停留废话，匆匆拜别后拔腿别走。全然不顾费依莎在我们身后咒骂，好在她知道我们是苏府的奴仆，所以才不好强留。
　　我和牛大石都做不到砍死人家亲爹后还与人家侃侃而谈，我们还没那么无耻。
　　出了雪盐店，我们心照不宣的疾步向城外赶去。歌城这片是非之地，还是不要瞎转悠的好。歌城对我们来说大概只有驯奴场的那一方天地能避风雨。
　　只是刚往前走了几十步，却见有一执役人追了上来。我暗暗骂了一句阴魂不散，正欲再走，却见牛大石停下了脚步，神色复杂的看着那个追上来的执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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