鬓边鬼话

　　“这么看，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应该都有一个那样的匣子。师兄，我们明天白天去看看？”池寒仔细看着天上的四条光带。除去断裂了的东方，其他三个方向的光带都泛着莹莹光晕，隐有月华精气循环流淌，东边那一条虽然只剩下短短的一截断茬，却也隐隐有银光明灭。
　　只是原本是一个十字的通路，失去了东边的那段，竹枝祠顶上有一团黑色鬼气聚集在交叉点上，却只能挨挨挤挤的盘桓缭绕，没办法溢出去。
　　原本还稀薄的鬼气越聚越厚重，却都只能停留在方寸之间。池寒有点诧异的睁大了眼睛，那些躁郁的鬼气盘踞之下，周遭的空气都略略扭曲，仿佛下一秒就有什么要撕裂空间破蛹而出。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在池寒觉得周遭空间马上要被撕破时，阗黑的夜色又一下子恢复了宁静。
　　没有月华流动的光带，亦没有森然鬼气盘踞其间。竹枝祠安静的矗立在夜色中，仿佛方才的一幕幕都只是两人的错觉而已。
　　唐征叹了口气：“这郑生到底是个什么幺蛾子，大家都是读书人，怀才不遇的多了去了，就属这哥们事儿最多。”说着他拎了拎挂在胳膊上的池寒：“快走，回去了。”
　　他到底还是惦记着天冷，生怕这个体弱多病的小崽子感冒。
　　路上不放心，到晚上睡下了也不放心，总是想摸摸池寒的额头，看看有没有着凉发烧。
　　池寒第三次被额头上的手吵醒的时候，终于忍不住翻身窝进了唐征怀里，整个人软绵绵的蹭到唐征的枕头上，不胜其烦的把头塞进了唐征的颈窝。
　　唐征想了想，觉得这样也行，干脆搂着他睡了。
　　自从又有唐征陪睡之后，池寒觉得自己越来越睡不醒，像是要把这么多年亏欠的觉都补回来似的。
　　这一天也一样，池寒睡得格外踏实，他睡醒的时候整个人都被舒适的慵懒包裹着，怀里还抱着一具温暖的躯体。他正靠在唐征心口边上，有力的心跳就在他的耳畔，让他觉得非常安心。
　　池寒忍不住在唐征胸口蹭了蹭，一双圆润的猫眼微微眯起来，迷迷糊糊的，还带着点细碎的泪花。那小模样软绵绵的，看得唐征心都化了。
　　不过……
　　唐征微微动了动自己的腿，却坏心的没出声，想看看池寒什么时候能自己反应过来。
　　一刻钟之后池寒终于醒过盹儿来，蹭也蹭够了，眯着眼睛在被子底下用力抻直了腿，准备起床。
　　突然他惬意的眯着的眼睛瞪得溜圆，刚睡醒的迷糊劲儿刷的一下散得一干二净。
　　唐征看着他瞬间涨得通红的脸，一点也不厚道的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年轻人早上可真精神啊——”唐征大笑着去捏池寒红的底色都看不见了的脸蛋，一边还想逗他，池寒嗖的一下整个人都蜷成了一团卷进被子里，黑发间露出的耳垂红得像一粒南红玛瑙珠。
　　唐正乐不可支：“害羞啥，小寒长大了嘛哈哈哈哈——”
　　池寒恼羞成怒，一把抄起枕头砸在唐征头上把他赶出了卧室。
　　“哈哈哈——”唐征接过头上掉下来的枕头赶紧溜了，走出老远还能听见他的笑声。
　　咚、咚、咚。
　　池寒把头埋进柔软的枕头里，心跳声大的自己都能听见。它跳的那么急，那么用力，整个胸腔都跟着一起鼓噪起来。他四周全是唐征的气息，枕头上，被子上。床上似乎还留有唐征身体的温度，他卷在里面，脸红得都隐隐发涨。
　　又一时间舍不得起来。
　　唐征坏心眼的逗了池寒之后，倒也非常体贴的给他留够了空间。池寒把自己收拾利索了，瘫着一张还略微透红的脸去找唐征。
　　唐征在院子里的小灶台上做早饭，他从开了秋花的藤本月季前抬起头来，痞里痞气的笑着说：“衣服洗完啦，挺快的嘛。”
　　轰的一声，池寒的脸又红的一塌糊涂，他慌忙转头背对着月季花下那个英俊的男人，耳垂红的要滴出血来。
　　唐征拎着手里的长汤勺，走过来摸摸池寒的头：“去帮我看看锅，别糊了就行。我去洗漱。”
　　池寒几乎不敢看他，接过勺子胡乱点点头，去看锅了。
　　一直到吃完早饭，他脸上的红色都没褪。
　　老父亲唐征没想到自己就随手逗逗这个小崽子，结果这么大反应。虽然心里觉得小崽子真是可爱到融化，但到底也舍不得逗得太厉害，赶紧转移了话题。
　　“今天咱俩出门得多带件衣服，西边的匣子搞不好还在水里，北边干脆是个树林。”唐征吃了饭收拾着东西，一边和池寒搭话：“先去哪边？”
　　“先去南边吧，太阳刚上来，树林和水里都还冷。”池寒的脑子还有点当机，想了想才回答道。
　　唐征很快就收拾停当，临出门时候向老板娘借了把种花的小铲子。
　　两人还是先来到了石池溪边，挖出溺亡鬼婴骨殖的地方。
　　“高科技就是好，”唐征掏出手机看了看计步：“虽然咱俩出来没有尺，但现在手机计步都这么准了，记个步数就妥，再也不用苦兮兮的弄什么丈山术了，还得换算单位。”
　　池寒：“……师兄你懒了。”
　　唐征笑眯眯的摸他的头：“懒人推动科技进步，科技进步改善生活。”
　　说罢两人走到竹枝祠，算好步数，又向南边走去。
　　“好了，师兄不要走了，应该就在这附近。”池寒算好步数，拉住还想继续往前走的唐征。
　　“咳走顺了，看看这地方有没哪儿特别。”唐征说着打量起四周。
　　鉴于之前那个两人都看不到的鬼婴，绕着这块地来来回回看了三遍一无所获这种事，唐征觉得一点也不意外。
　　这又不巧是另一家农家乐的院子后头，俩人也不方便太明目张胆的翻地皮，一时间竟然有些束手无策。
　　池寒绕着这一小片空地走了几步，突然脚底喀喇一下，被硌得脚踝一扭。幸亏唐征正在他身边研究附近那个农家乐后院里有没有人，池寒忙撑在他肩膀上才站稳了。
　　“小寒？”唐征下意识的扶住他：“怎么了？”
　　池寒拉着唐征后退了几步，示意他看刚才硌到了脚的地面。
　　方才看去还平平整整的地面上，摇摇晃晃的钻出了一块石头，刚才池寒就是踩到了它。那石头上生着天然的朱红色带状花纹，两人一眼就认出这正是那个跳火堆的地缚灵搬来生火的。
　　离那块石头大概两步开外的地方，昨天搬石头的年轻人果然出现了。他唱着山歌，搬起石头向竹枝祠走去。
　　池寒松了口气：“大概也是受我体质影响吧，幸亏他自己出来了。”他看看那个年轻人出现的地方，在上面插了一小根树枝，刚在地上捡的：“这得标一下，实在是一点标志都没有。”
　　那个小伙子回来的很快，一会儿工夫就又听见他的山歌声。
　　唐征皱了下眉：“时间这么短，咱俩最好还是趁他没在的时候挖，下一次他搬了石头走我们就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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