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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夕阳普撒，落日西沉。距离边纳镇二十里地的一个山涧，一队兵马缓缓而行。数百辆马车上高高垛起的粮草用结实的麻绳捆绑固定，每辆马车均四人分走两侧押送。
由于连夜的赶路，这队押送军粮的云国队伍已显人疲马乏。但所幸离边纳镇已经不远，照目前的速度，天黑之前应该能赶到营地。领队的将士喝了一声：“大伙儿打起精神，边纳镇很快就到了！”“喝！”军士们齐声应了。兵马所过之处扬起的尘土往两旁散去。
从粮草集中地到边纳镇的道路一直离国境较远，故前端的运送相对比较安全。恰恰是将近边纳镇时，由于祁塄山脉蜿蜒的一座山体阻了去路，道路不得不向西绕进，正是这西绕的一个拐角，贴近了和溯与云国的边境。这种近距离地贴近边境的道路，在战时，哪怕云国处于中立，对押送军粮而言仍旧是危险的。加之和溯向来对四国盟约态度轻佻，使云国对之不得不防。
押送军粮的将士们无论多么人疲马乏，经过这个巨大延长的拐角时都不约而同的提高了警惕。
高空中有飞鸟尖啸而过的声音，一辆粮草车旁的一个兵士，用沾了灰的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浊汗，另一只手上的长戟紧了紧，马车压过泥路的声响清晰可见，厚重的脚步声蔓延着，“今天也能像往常一样安全通过吧，晚上就有高粱酒喝了。”那兵士强打了精神，籍着对高粱酒的热爱，步伐仿佛轻松了起来。
数百辆马车缓慢的行进，当整队车马恰恰绕排在那巨大拐角的当口，数丈之外的和溯国境内不知何时风起云涌一般出现一个方阵的人马，尖锐的马哨响彻云霄。云国押送军粮的兵士虽早有提防，却不料和溯当真敢践踏合约，公然抢夺军粮，潜伏多时的恶狼终于耐不住，伸出了它的利爪。
和溯遣了天锐营直掠而来，旨在一举成功，扬气下威，端的是不留任何余地的要在地图上泼油放火，一把火烧了那表面的持平。
早显疲态的压粮军如何能抵抗人马精良，蓄意而发的天锐营？不出半个时辰，和溯天锐营已将云国压粮军尽数歼灭，打马拉车，将那数百车军粮向和溯营地赶去。
祁塄山脉那巨大的拐角处，数百名将士的尸体横布，血液润湿了泥土，染红了晚霞，方才那还渴望着高粱酒的兵士倒在血泊里，长戟尽折，身上巨大的伤口已流不出新鲜的血液，那睁圆的双目，愤怒的直对天空，仿佛是那了无人性的苍天，夺了他的高粱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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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无人喧，虫鸣清晰如斯，更显出四下的寂静。
门丁全二哈欠连天地正准备将大门扣上铁拴，门外却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全二一个哈欠没打完，被那敲门声惊得生生咽回去。他揉了揉太阳穴，一边嘟囔着：“谁啊，这么晚敲门。”一边费力的扛起铁拴。大门咯呀缓响，却见月色中一匹战马倒于阶下，嘴边依稀白沫渗血，全二头一低，一名健硕的云国兵士全身乏力的半跪着。全二当下将他扶起，唤人报墨秦去了。
书房内，墨秦苍眉深锁，墨少巽待命而立。
“此事非同小可，和溯公然抢夺我军粮，云国已万万不可能再继续中立。”墨秦沉声说道，锐利的目光注视着墨少巽：“战争要开始了。”
墨少巽从首次随父出征至今独挡一面，虽说历事大小，却因为云国的中立立场，并未经历过真正的战争。如今将面临残酷杀戮的沙场，墨少巽脸上的表情凝重起来。
“此去局势不明，万事小心。你且连夜赶回营地，稳定军心。为父尚要禀明圣上，具体大计过后再议。”
墨少巽喏了，从墨秦的书房里出来时心下不免沉重，也来不及多想。墨少巽走得匆忙，又是深夜，这一去连轼云桓都未能别过，便急速打马上路。
纵使情长不舍，又怎堪任重难卸。
不出永定将军府的众人所料，日上三竿，一声怒吼响起：“墨！少！巽！~！！”
众人习以为常，兀自被那声音的突然响起而惊得抖了三抖，又各自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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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帝十年，和溯公然撕毁四国条约，抢夺云国军粮。云国由此卷入四国混战。高翯、广岐两国各自权衡利益，高翯与和溯，广岐与云国势力相和，暂分两派。同年秋，云国少将军墨少巽领军五万与和溯猛将苏布达七万大军对战于纳满草原，云国大胜，歼敌四万余人，和溯军队退回本国兵营。四国两派势力短时间内僵持。
墨少巽在战场上大胜的消息虽然给永定将军府上带来了巨大的喜悦，那喜悦却夹杂了细细缕缕的苦涩。
墨秦在墨少巽奔赴战场月余，就突然病发卧床不起，病症前兆不明显，墨秦又不拘小咳细节，不想病情来势汹汹，连皇上垂恩派来的御医都轻微摇头，只是开了众多延命温补的方子。
是夜，墨秦突然差人唤了轼云桓到塌前，又支开旁人，嘱了一个时辰内不许任何人进屋。
轼云桓脸上已不见了平日里的轻松嘻笑，一脸担心的坐在墨秦塌旁的圆凳上。看着墨秦那不复精神抖擞的灰白头发，心中泛出隐隐的不安。
墨秦伸手握住轼云桓的腕，闭目许久，才缓缓睁开：“孩子，可记得何时随我回府的么？”
轼云桓浑身一震，情急改口：“墨伯伯，您好好养病，别想那么多。”
“呵呵，平日只听你老爷老爷的叫，倒是很久没听你唤我墨伯伯了……”墨秦颤巍巍的叹了一口气。
“墨伯伯，‘老爷’在府里，总归是要叫的……”
墨秦轻轻拍了拍轼云桓的手背：“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
“墨伯伯，云桓过得很好，您身体好起来，就比什么都好。”轼云桓只觉墨秦语气不对，心下一恸，声音颤抖。
墨秦轻轻摇了摇头，道：“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明白，能不能过了这关都尚未可知。现下你也长大成人，是时候告诉你一些事情了，那些事情我若是带下黄泉，怕是释宇都不会放过我了。”
提到释宇，墨秦的嘴角透出微微的笑意。轼云桓却蓦的双目含泪，幼时的记忆已经模糊不堪，却生生记得那一句一句的：“墨伯伯，云桓的爹爹呢？云桓的娘亲呢？”日日如此，却日日换来墨秦严厉的喝止和管教，从此轼云桓只称墨秦老爷，再不肯唤一声墨伯伯。
“云桓，你可记得这次巽儿被俘的消息是谁给你的？”
轼云桓凝神，含泪点头。
“紫郸，亦是故人啊！”墨秦微微一叹，“云桓，你可知现下云国最大的情报组织？”
“雾魇……？”
“浓雾风不散，梦魇亦可知。当年释宇与芷梅创立雾魇，仅仅因为释宇的一时性起。只不过释宇智慧卓然却生性仙风道骨般的散漫，却不想那庞大的组织有一天却会反噬其身……咳咳咳”墨秦说到悲痛之处，竟剧烈的咳喘起来。
此时轼云桓已两行清泪落，忙替墨秦抚背顺气，哽咽着：“墨伯伯，您先别说了，身体要紧。”
墨秦好不容易顺过气来，轻轻摇了摇手：“当年左丘不知联合了什么人，篡谋雾主之位，释宇身受重伤，生死不明，芷梅……当场身亡……只靠了旧部，替你更了姓名，才有今日。”
闻言至此，轼云桓已泪流满面，初闻身世爹娘，又逢养育恩人重病托言，只悲呛得泣不成声。
墨秦任轼云桓发泄着，含了十三年的悲苦，血海深仇的重负，换云桓十三年的轻松快乐，只为了那消逝的情谊，看着轼云桓那越长大越似释宇的样貌，如今又将过去和盘托出，心下早已大为宽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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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将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云国大殿下，一名身着乌金铠甲的少年将军墨少巽单膝着地，抱拳行礼，一举手一投足，无不磊落利索，一个眼神一句话语，无不俊朗有礼。
大殿龙座之上的云国国君丞邑颔首微笑，顺抚颌下的黑须：“爱卿平身。”
“谢皇上。”墨少巽谢恩起身，端立一旁，那棱角分明的英武之气，在儒雅的群臣中显得格外耀目。
“纳满一战，歼敌四万，俘虏数千，我云国大获全胜，墨将军可谓英雄出少年，骁勇善战，扬我国威啊！”丞邑对墨秦之子墨少巽的战绩极为赏识，龙颜大悦。
“谢吾皇佳誉，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末将只是尽了一名臣子的责任罢了。”
“爱卿莫要谦虚了。此次大获全胜，全军将士论功行赏，朕决不含糊！”丞邑笑着朝旁的公公一挥手，只听那公公捏嗓宣道：“赏~伐虏将军墨少巽良田百亩，黄金千两，牛羊各五百，绫罗绸缎各五百；左将李万，良田五十亩……”
待的那公公宣读完毕，墨少巽领头叩首，朗言谢恩。
丞邑请承后，带着试探的语气说道：“墨爱卿，可是尚未娶亲？”
墨少巽顿了顿，答道：“回皇上，末将年少，未曾娶亲。”
丞邑颔首，缓言道：“朕那十公主昕蕊公主，豆蔻年华，正当待嫁之龄。朕一直寻思着替昕蕊公主觅一良人。爱卿意下如何？”
“这……臣愚钝……请皇上明示。”墨少巽心下一惊，一层细密的汗从背部渗出。
“朕欲将昕蕊公主赐婚予爱卿，不知爱卿意下如何？”丞邑的声音仍旧是那么平缓，听起来好似和颜悦色，实际上却暗含了威严之韵。
墨少巽心知蒙混不过，又不能明言抗旨，便双膝一着，俯首道：“承蒙皇上错爱，臣感激不尽。只是当下外寇猖獗，国家不稳，边境不宁，百姓深受外虏之苦。墨少巽乃一国之将，邦国不安，不敢有家！”
丞邑呵呵一笑：“果然是我栋梁之材！好一个邦国不安，不敢有家呵。”
墨少巽毅首深叩，亦不敢接口，只怕多一个字，多一份胁迫。
“朕且不怕委屈公主，爱卿便莫要推辞了。朕相信我云国只要有伐虏将军墨少巽在，定可安定兴盛。李公公，宣吧。”
那副捏嗓子音蹂躏着墨少巽的神经，顿挫响起：“奉天承运，皇帝昭曰……”
李公公到底宣了什么，便是一个字都未曾入了墨少巽的耳，他只觉手足冰凉，恍若失神，端的是提抢掠马，血雨腥风，掌心亦从未沁汗。此时，竟觉得那有力的心脏亦有细微残缝的支离破裂，殷红的血液缓缓滴落，微弱的声音欲说无言。
原本立功不奢赏，只望速回探佳人；不想田地金帛至，帝王胁迫赐婚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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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朝后，墨少巽一路快马加鞭，只求先宣赏使者一步回府，本想见过爹娘，便去与轼云桓道个明白，虽心里那份抑郁不知为何，亦不知要如何与轼云桓言说，只是本能的觉得，如此所有，必须亲口告知。不料却入眼便是重病的父亲，一时悲呛，父子相诺间，时间便如白驹过隙，瞬时不见。
堪堪拖至宣赏使者进府，墨少巽数月来见到轼云桓的第一眼，是在使者面前众多跪伏的家人中。与众人一道跪下的轼云桓，虽然神情间不知为何多了许多不明的忧郁，但是细长的眉眼仍旧闪烁了由衷的喜悦。墨少巽望过去的这一眼，竟让自己口舌带腥，心怀撕痛。
轼云桓感觉到墨少巽的眼神，便冲着他轻微的扬了扬嘴角，往日的责怒之意丝毫都无，许是沙场无情，忧思牵挂过多，只求那人全身而归，安然无恙，心下已大为欢喜。
宣赏使者的宣读响亮清晰，掷地有声，在墨少巽听起来却丝毫不似受赏，反而如酷刑加身一般，那内容步步紧逼，层层收紧，直勒的墨少巽喘不过气来。
“钦此~！”
好容易等来使宣毕，谢恩道贺，众人散去。墨少巽却看着仍旧兀自立在庭院中目光含怒、面色苍白、薄唇紧抿的轼云桓，如重拳在心，只默不作声，僵直对望。
稍瞬，轼云桓冷冷的从墨少巽身边擦过，朝大门快速走去。墨少巽也顾不得太多，伸手拉了轼云桓的手腕：“你要去哪里？”
“放开。”
“我问你，你要去哪里？”墨少巽的声音中充满了焦躁。
“我，叫，你，放，开。”轼云桓毫无温度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
墨少巽的手吃力地紧了紧，又缓缓的，一分一毫的，松开了。
轼云桓觉的手腕一松，便头也不回的跨门而出。
墨少巽呆立片刻，急速转身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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昂，为了调整故事情节，增加了第二章1000多字滴情节，抢军粮滴情节放到这章啦- -|||
囧,某人说某个字看得很不顺眼……so为小轼的老爹换了一个名字
PS：对手指，米爱滴章节好难写……泪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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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