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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拐卖
时迁很清楚大人为什么要把门抬到刑狱司。他叫了平日里比较心细的人,又慢又稳地把门抬到了刑狱司的院子里。
蓝从云理着卷宗,虽然线索越多越乱,但他心中却半点没有慌张和烦躁。
阳光极好。
院子里正有人移来几棵榆树。时迁一问,原来是刑狱司顶顶有名的断狱神手林若的主意。
“现在是只有几棵树,等过几天林大人还会请人来装秋千。”
榆树一被移到坑里就带来了一大片的树荫。
若是满身汗的人站在树荫下,风拂过的感觉会异常明显。
就像榆树在温柔地回报他们的辛苦一样。
陶厂的资料终是被查完了,蓝从云捏着有线索的一页伸伸懒腰,漫不经心地走到了院子里。
他走到中央,几人俱都行礼。
蓝从云微一点头,因为没有笑容显得有些倨傲,但那份倨傲因为他柔弱的气色并不令人觉得难以接受。
他体内余毒只清了一半,有这样的气色倒很寻常。
只翻过门看了看,便确认了。
门的确只被四皇子府的人撞开过,之前的人是很熟练地把锁栓还原了回去。
所以杀人者必然也是偷盗一类的惯犯。
“把门后线索录入卷宗,时迁去取马车。”
时迁应是,其他人便去人找了书吏前来记录。
蓝从云坐的马车是刑狱司本身配有的,平日都很少有人坐。
颠簸不说,还有一些味道。
时迁问:“大人,我们这是去哪儿查案。”
“咳咳……”蓝从云这几天看资料睡得晚,身体就弱了些。
他虚握左手,掩住自己咳嗽的形貌:“陶厂。”
车夫跟着蓝从云的话,渐渐把马车开到了一处偏远的陶厂。
其实蓝从云查到这里的消息纯属巧合,那些资料也不是刑狱司的陶厂资料。
而是他名下的一个铺子的掌柜,因为想要扩大经营所以选了一个废弃的陶厂意图收购减小开支。
意见递到蓝从云这里,他才终于有了线索。
掌柜比他来得早了一点,殷勤地掀开马车的帘,有些以为蓝将军的孩子居然是病弱公子的模样。
虽然生的好看,但总觉得他的皮肤是纸扎的一扎即破。
“主子,就是这里。”
掌柜介绍着这里烧制的窑的情况,还有曾经的管理者。
蓝从云慢慢听着,忽然抬头看了看天空。
已近八月下旬,天气却还是越来越热。空气仿佛被灼烧得沸腾起来,都能叫人看见晃眼的光晕。
“进去吧。”
时迁打开了陶厂的门。
这里还有几个大的陶罐,蓝从云只一眼就确认与案件的陶罐同源。
“时迁,仔细搜一搜有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时迁应了一声是,非常麻利地搜罗起来。
蓝从云不上早朝,不怎么穿他那身官服。他一身青色长袍绣着极有气势的狂草,分外贴合他的身形气质。
掌柜的从时迁开始搜查时便没有再说话,直到他一句:“大人,有储藏陶罐的地窖。”
木板是崭新的,不像许久不用腐朽的模样,蓝从云低头跨入地窖发现这里潮气很重,应该是地下离水源比较近。
“有意思。”
“大人?”
“陶罐之上居然没有多少水汽,你猜一猜这些罐子是什么时候被移过来的。”
时迁也很快发现了不对。
蓝从云的眸光渐冷,仿佛染上了煞气一般。
“回去吧,明日再来。”
明日,让走卒把这些陶罐搬出去才好继续查案,不过依照这些陶罐的数量,那些人好像很不慌不忙甚至在嘲讽他似的。
掌柜的完全不明白小主子怎么就生气了,一直到回了天安府城内还是不解。
蓝从云一声令下,整个刑狱司的书吏都动了起来,一个个开始翻找自己处理过的天安府失踪案。
天安府的防务工作实在是不好做,尤其是最近。
花会又称百花节,是难得的众多女子可以出门一起欢度的节日。
大家一起赏花,斗花,写文作画可以说是既欢快又热闹。
再加上科考在即,逐渐有外地赶的早考生来这里久住求学,梁王这段时间都住在了防务府。
调动进出城名单的事,必须交由梁王批准。他见到蓝从云的手谕眉头猛地一跳。
“请大人稍等,王爷的批令就快下来了。您要不喝口……茶?”看看大人的小身板,他硬生生改口。
这人原本坐着执勤,蓝从云来了他自然不敢再坐让到了一边。
蓝从云施施然地做到了他的位置上,没有经过同意就翻起来进出名单。
看了看站着的时迁,坐着的蓝从云。欲哭无泪的执勤之人还是安静闭嘴站到了一边。
梁王亲自来了,倒叫这里的人始料不及。他也未曾注意一眼其他人的见礼,一见蓝从云便急匆匆地问:“雨生,可是出什么事?”
“不敢确定。”
“来人,把他要的所有资料全都取来。”
然后便有人给梁王抬了椅子坐到一边,手里被捧上热茶。
因为嫌茶太热,梁王放到一边没有动。没过多久居然有人把冰盆也放到了屋子里。
蓝从云向来不惧热,但他都在这里坐了这么久了,忍不住奇异地看向梁王。
资料取得慢,蓝从云便道:“应该是有人偷运什么东西出了天安府。”
梁王松了一口气。
两人聊了一会儿近日有些名声鹊起的学子的诗词,倒叫蓝从云意外的是,梁王居然夸赞了自己的哥哥。
“前几日在月牙湖有一个书会,你哥哥可是大大的出了一番风头。对了雨生,他可曾有什么功名没有?”
虽然蓝从云常常敷衍自己哥哥,蓝家的状元让他考。可是他也确实知道以蓝从新的身体,支撑科举实在是太难了。
毕竟正常的读书人都宛若熬鬼,他一进去讨得到什么好。
“哥哥体弱,科考太勉强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近年来尤其是天安府的科考,科考生待遇越发地好了。并没有前几年那样熬人。”
“有人做饭打扫号子,三日一考也不算难熬。”
王爷真的是很欣赏哥哥啊。
蓝从云想到自己前几日回到家里,哥哥想跟自己提起什么,最后还是默然不语的样子突然有些心疼。
对他来说,心疼其实是陌生的情绪。它柔软温暖,让蓝从云的戾气都少了。
“借王爷吉言,我回去会问问哥哥。”
聊了一会,资料便到了。
蓝从云直接从一日前的开始看,不多时就翻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亏得他记性好,把丢失珠宝匣子里面的珠宝记得清清楚楚,才能一下子看出有不对之处。
他把地方圈起来递给梁王。
“这是刘府丢失之物,是被在瓮罐之中的那个人所盗窃的。”
梁王何等聪明。
“来人。”
“去命人,一是尽量不惊动把这些人抓起来,二是把所运货物全部押回天安府,不得有误。”
“背后之人,应该不太好动。”
“确实不太好动。”他摩挲着资料上登记的名字。
“但我偏要动一动。”
和王听闻货物出了城方才松了一口气。
他顾不得面上的汗,挥开打扇的少女,急忙问自己的谋士:“这样做便可确保无疑了?”
“王爷,一出了天安府还有什么人能够拦住这些东西。”
“哼,当初你说把那个小子引到集市让他有口说不出,结果怎样?”
谋士苦笑一声:“我也没料到,林若忙着断其他的案子,还有人能看出其中的玄机。”
“不过王爷不必担心,即便事发了自有人顶上,说自作主张保准牵扯不到您的头上来。”
和王缓缓点头。
总朝的这些王爷,有爵位没地位连皇上都见不到几次。因为根本没有什么人看得起这些人,平日交际花销又大,所以这些宗室为了赚钱基本上各出奇招。
像梁王这样的,少之又少。
和王在几年前听闻谋士说,与盗匪合谋抢掠财物还吓了一跳。
但随即,他便被后续进贡的源源不断的“分红”打动了。
比起那些不怎么赚钱的铺子,还是这条邪路来钱快。
他从来不过问这些人怎么赚,也怕自己听了之后反而不美。
前几日听说这几人在杀人的时候被一个小孩撞见,几乎六神无主地听从谋士安排了接下来的事。
和王自己从来没有杀过人的。
但百密终有一疏。
一个计划越周详,越容易错漏百出。所以他越来越害怕,觉得计划哪里都是错漏,哪里都不知道能如何填补。
怕那个孩子,怕断案的官,怕那些和他合作的人。
“当初,我要是没有同意……”
“王爷,这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之前闹出人命,不过是因为他们出了一点小矛盾罢了。”
和王犹疑:“是吗?”
梁王的人马很快寻到了这队人,见来人身着官服骑着军马,队伍里面的人提起刀对峙片刻之后松下了。
他们很是怕死,见梁王派的人马多便不再做无谓的反抗。
几人搜查货物,除了一些金银珠宝还发现了一口大箱。
领头人本想用刀打开,却敏锐见这些人意图阻止的模样,还是用石头砸开了锁。
箱子里是一个已经昏睡的孩童,他身上穿着绫罗绸缎却已经破损不堪,好像在泥里打过滚一样,脸上也是干掉的泥巴。
唇极白翻着干皮,轮廓依稀可见可爱。
“来人,给他喂水。”
他冷冰冰地看向这些人:“你们可知拐卖人口是重罪。”
“大人,我们都是第一次啊。”
“大人,大人。”
“带走。”
官兵拿起麻绳利索地把他们的手脚捆起连成一串,前后都有人拉着时时刻刻看牢。
这些人都空有一身开锁的能力,却因为箱子里被官兵发现了他们拐卖的孩子一路上看得极严,只能徒呼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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