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物线

　　温故懒洋洋地靠在茶水间的透明玻璃窗前，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眼神无精打采的，打着哈欠听着咖啡机“滋滋滋”地研磨运转，偶尔还打出几个喷嚏，并伴有轻咳。温故从口袋里抽出纸巾擦拭鼻子，这是要感冒的节奏吗？
　　温故今早是被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叫醒的。醒来时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不知怎么地就在阳台上的藤椅上佝偻着躺了一夜，盖在身上的薄毯早不知道什么时候滑落到地上。温故眯着眼睛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七点五十了。糟糕，要迟到了。温故跑到浴室简单的洗漱后，连头发都顾不得梳理，回房间换了身衣服，拿起手机钱包换了双鞋，就往楼下跑去。
　　打车十分钟到公司，八点十五，还是晚了一刻钟。温故在门口刷了工牌打卡之后，偷偷从侧边的楼梯口溜进办公楼，摸到自己的工位上。见没人注意到自己，开机之后这才拿着杯子到茶水间，准备来杯咖啡醒醒神。
　　等温故回过神来的时候，水杯里的咖啡已经满了。温故刚准备拿起杯子时，却被人抢先一步给拿走了。同时，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出现在面前。
　　温故有些木讷地看着眼前这杯突如其来的茶，不知是不是没睡醒的关系，还有些没反应过来。顺着杯柄看去，是一只白皙的手掌，五只手指细长标致，指节有力地弯曲着，指甲修剪得很整齐干净。
　　“早上还是喝茶吧，提神养胃。”声音很动听，柔和的语气中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量。
　　温故呆滞了两秒过后，这才抬起来看向茶的主人。待看清后，一时间张着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杜若端着茶杯也不着急，就这样看着温故，心想这家伙怎么比几年前还呆了。蓬松的头发翘起一小戳，让人忍不住想要把它按下去。再加上一脸睡眼惺忪的模样，活脱脱的一只没睡醒的小狮子。杜若看着这个样子在心里不觉有些好笑。
　　“啊……好的……谢谢杜......学姐。”缓过神来的温故接过杜若手中的茶杯回应道，却在称呼上突然别扭起来。该叫杜经理还是学姐？还是学姐好了，经理听着感觉怪怪的。
　　杜若看着温故拧着眉头不知道又在想着什么，并没有意识到称呼有什么不妥，只是点点头“嗯”了一声算是回应。转而又问道，“听采购部的唐工说你下午要去禾鑫？”
　　“嗯，是的。”说到下午的外出任务，温故马上回过神来，补充道，“前几天来料出了点问题，我想去生产现场看看，是不是管理上出了什么岔子。同时检查下马上要新进的那批来料，确保上次的问题不会再出现。学姐，有什么问题么？”温故不知道杜若为什么提起这个事。
　　“没什么问题，禾鑫之后将接收深市工厂的大部分生产设备，我也是想去现场了解下情况，为接下来的工作进度做准备。同时，知己知彼，也可避免因为什么未预期的状况导致项目延期，可以吗？”杜若耐心地解释道。
　　“当然可以。只是这禾鑫离公司有些距离，开车一来一回就得折腾四个小时。”温故并没对杜若的提议有何疑虑，只是担心杜若可能会觉得无聊或者受累吃不消。
　　“没事的。那我上午也准备下，麻烦你了。”杜若回道。
　　“怎么会麻烦，乐意之至。”温故笑着对杜若说道，同时又忍不住咳嗽了两声，白皙的脸上泛起一片红晕。
　　“那好，下午你要出发的时候叫我一声。我在二楼东边的会议室等你。”杜若看着温故的脸色，虽说现在有些白里透红，但疲惫之色直达眼底。
　　“好的。”温故爽快地答应道
　　“那你慢喝，我还有个电话会议要处理，先走了。还有，谢谢你的咖啡。”杜若抬起手中“抢过来”的咖啡，对着它的原主人示意。在转身的一瞬间，又回过头来伸手捋了捋温故的一撮乱毛，这才满意地朝会议室走去，留下一头雾水的温故，眨巴着眼睛不明所以。

　　直到温故回到自己的工位上时还有些发愣。温故摸了摸被杜若触碰过的头发，想着刚才的举动似乎有些不对劲，刚刚的自己好像被顺毛的猫。对，还是一只心甘情愿被顺毛的猫，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温故甚至想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怕是魔怔了。
　　然而，桌上这杯不属于自己风格的红茶又在提醒温故，刚刚的互动确认存在。温故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除了细致柔和的红茶味，多了一丝姜的辛辣。原来是姜汁红茶，怪不得喝到胃里暖暖的，连微微有些堵塞的鼻子也觉得通畅了不少。
　　喝过早茶，温故的精神头总算恢复了一些。揉了揉僵硬的肩膀，便开始投入到工作。将下午外出要带的资料和样本准备好，各自打上标记。同时跟行政报备了下午要用车的情况，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吃午饭的点了。

　　吃过午饭，温故背着包从行政部拿了车钥匙后便去找杜若。轻轻扣了扣门，在得到屋内人的回应之后，温故开门走了进去。
　　“学姐，我们可以走了吗？”温故询问道。
　　“小故，稍等我五分钟，马上好。”杜若摘下耳机，有些歉意地说道。
　　温故点点头，说了句“好的”，然后用手示意杜若先忙，自己则坐到旁边的空椅上，摆弄起自己的手机。
　　杜若重新戴上耳机，不知对方说了些什么，杜若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不自然，而后马上又恢复平静。
　　“好，那就按你说的办，万事小心。我先挂了，bye。”杜若挂断电话，边收拾电脑边对温故说道，“小故，我们走吧。”
　　“好的，学姐。”起身朝门口走去。

　　公司的车是一辆三菱的白色面包车，后面的座椅已经被卸下来一半，腾出了大半空间方便拉货。平时除了采购和质量部门用来跑跑供应商，其他人基本不用这辆车。
　　温故熟练地拉开驾驶座的门，将背包扔到后座上，然后系上安全带，启动发动机。杜若自然地坐到副驾驶上，将手提包平铺着放在怀里，系好安全带，侧身朝温故点点头示意可以出发了。
　　十分钟后车开始驶上高速，禾鑫的地理位置处在主城旁边的一个小县城，那边地大且人力成本便宜，很多CMC新开发的合作供应商都是这种情况。每次外出一趟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路上。
　　“学姐，你先眯会吧，还有一会才到。”温故看着杜若连眼妆都盖不住的隐隐若现的黑眼圈，心想昨夜她是什么时候回去的。
　　“没事，你专心开车，我不要紧的。”杜若温声回应道，然后用右手拖住脑袋看向前方。
　　温故没有再劝，看前方道路空旷也没什么车，边扶着方向盘边用另一只手打开车载收音机，调到合适的音量，电台里正放着莫文蔚的“阴天”。
　　真是个应景的歌，今天的天空中覆盖着厚厚的云层，光线有些暗，远处的山峰被浓密的雾气弥漫，看不太清样子。只瞧见漫山的林木，偶尔可以看到几户人家。昨天夜里的大雨洗净了空气中的杂质，飘进车里的空气又带了些山林独有的木质气息，让人忍不住想多呼吸两口，好洗洗肺里长期淤积的浊气。
　　温故没想到自己和杜若还能像现在这样出行，上次呆在一个车里应该是大二的暑假了。那时的她们才刚刚认识，莫名其妙地被组了个队一起去青海自驾。一路上磕磕碰碰问题不断。只不过那时的天比现在蓝，人比现在多，气氛也比现在热闹。
　　温故有些怀念起那时的感觉，一切都那么简单和纯粹。或许，有些事已经在悄悄发生改变，只是自己没有察觉到罢了。
　　温故不知道杜若什么时候闭上的眼，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浅眠还是已经入睡，脸上露出的是不设防的侧颜，只是眉间微蹙，不知在想些什么，连休息时都无法放松下来。温故调小了收音机音量，将车内空调的温度也往上调了调。接着视线专心看向前方继续开车，不再多想。
　　那时的温故两耳不闻窗外事，不知道身边的人原来一直没睡，虽然闭着眼，但却感受着对方的轻柔举止和小心翼翼。

　　杜若在刚进收费站的时候就睁开了眼，简单收拾了下靠在座椅上而弄乱的头发。从包里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差不多快四点了。
　　“学姐，醒啦？正好，我们还有差不多五分钟就到了。”温故接过收费站的票据，然后收进中间的储物箱内，转头笑着对杜若说道。
　　“好的，这一路辛苦你了。回来换我开吧。”杜若看着温故眼睛说道，对方此时眼底的疲态一览无余。
　　“不辛苦的。这段路我常开，开习惯了一点也不觉得累。”温故一本正经地说道。
　　“那你累了记得跟我说。”杜若不再多说。这人果然还是跟以前一样的倔强。
　　“嗯嗯。”温故收好票据重新启动车。
　　五分钟后某开发区园区，温故左拐开进园区之后，直行约四百米后，将车停在了一栋四层的厂房门口。
　　车停稳后，温故和杜若拿上随身物品双双下了车。刚关上车门，红色的厂房门口迎面走来一个约四十岁的穿polo衫的精瘦男人，肤色有些黑，简单的寸头上已经很少能看到黑发，一副方形金丝框的眼睛下边藏着一双狭长的眼睛，眼睛微眯着，让人看得有些不真切，很难猜出眼睛主人的真实想法。男人一见面便朝温故热络地打招呼：
　　“温工来啦！欢迎指导工作！一路上辛苦了！”男人很是热络地说道。
　　“冯总您客气了，是我们又来打扰了。”
　　“哪里哪里，温工就是谦虚……”
　　那个被称作“冯总”的男人能言善道，脸上挂满笑容，有着商人一贯的面面俱到，对两人的到来表示出一副很期盼的样子。在温故的介绍下，杜若礼貌得体地和冯总简单地进行一番交谈，互相认识之后，温故和杜若在冯总的带领下一同走进了车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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