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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收回思绪,排除杂念,楚菡搬来凳子,坐在月娘面前:“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如有废话,一根指头。”
“哑妹被你卖到哪里去了?”
月娘抬头看她,讥讽的话刚要出口,却因惧怕忍住了,纵然心中无比怨恨,却震慑于气势不得不忍气吞声。
她忍了会,还是不得答:“我不知道,这事我不插手的,总归不会太远。不是我撒谎,是官府最近突然管得严了,沿路盘查不比从前了。”
楚菡点头,知道她没说谎,晋王来了,此处戒严也是常理。
又接连问了数个问题,月娘老老实实一一答了。
终于,楚菡停下发问。
月娘立刻哀求,“公子饶了我吧,做牛做马,我什么都能做,什么都不怕的,什么都行,公子,我这模样难道会毫无用处,连给公子做个丫鬟都不配吗?”
她说着扭着喘着,胸脯起伏,彰显风情。
月娘自恃美貌,自视甚高,就是最后一刻她仍旧不会放弃寻求转机。
她垂泪哀求,“公子,这世上几人干净?我是不圣洁,可世上谁人无过,我难道是庙里的泥佛不食人间烟火,我不过是想过得好一点,我也是被逼的,你难道非把我逼上死路不可?”
孰对孰错,难以界定,人都有一套自己的逻辑,好为自己的心装上铠甲。
楚菡没看她,他看见了墙角的刀,袭击他而不成的刀,还在地上静静地躺着,刀光凛凛,可月娘好像早把方才她要杀人的事给忘了。
“公子,我什么都能为你做的,你留我一命吧,”月娘苦苦哀求,泪珠滚滚而下。
“迟了,”楚菡起身摆好凳子,摇头一笑,“你太瞎了,有眼不识真珠,遇上郡主却要自作聪明,为捡芝麻丢了西瓜。”
“郡主?”月娘惊得咬到舌头。她听楚菡难得带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欢沁语调侃侃道:“你视如绊脚石的女子,师滟郡主,其父辅政王,外祖母为皇太后,比我强上百倍千倍,你要是好生招待她,她感激你,你便能飞黄腾达,你说想重新投个好胎,可惜你错过这机会了。”
月娘愣住了,她牙齿磕碰,浑身冰凉彻骨,如在冰窖。
本有一饭之恩的机会,让她错过了,她这辈子比谁都努力,她聪明,漂亮,她放下身段,放弃感情,放弃安稳的生活,她要富贵荣华,她最想离开这里,想嫁个富贵人家,想自己终有一天能扶摇直上……都成空了,一切种种,成了虚妄。
“我……我错了……公子……求求你,求求你在郡主面前为我美言两句吧,求求你,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坏心,我也没伤害郡主啊……公子求求你……”月娘泪流满面,被绑着还是扭曲挣扎。
楚菡一笑,“一般来说,只有死人才能听到我这么多话。”
这意思是非要她死了?月娘通红的脸刷的一下变得惨白,愣愣地看着楚菡。
青年的眼中丝毫没有笑意,只有坚冰。
“狗东西,你故意折磨我?”让她震惊恐惧失望绝望。
他没有动手鞭打,更没有辱骂,不为泄愤,也没有虐待,一切的一切,他都比她更快。
三言两语将她真正击溃了,一切都不过是他答成目的的手段。她的丑态,让他高兴快活了?
被无尽绝望缠绕包裹,女人美艳的脸上化作凶相,疯子一般的嘶吼,因为极致的愤怒变得扭曲,狰狞可怖。
楚菡低头看她,“你自己做的事,为何说我折磨?”
“你早知道我有古怪,为什么还要救我,为什不早点把我给杀了?”
楚菡淡淡一笑,“我好歹也算是个医者,受过教诲,救人无需理由,又怎会去无故伤人。”
月娘狠狠盯着他,骤然间狂笑起来,虽然是笑声那感觉却是凄惨吓人。
楚菡无动于衷,反而去桌上倒了杯水喝。
月娘哭笑半天,许久方哽咽道:“你好狠毒的心!”
打人打脸,骂人揭短,杀人诛心。
望着他,月娘身如火烧,泪如泉涌,朦胧泪中,她忽然想起一个人,师滟郡主,他的妻子。
现在他收敛了利爪,慵懒蜷缩在那女人的怀中。
这样的人也会爱人,可笑,那个郡主,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想到这,她仿佛得了什么快意和平衡,这或许是死亡前的宁静。
楚菡替她解开绳子,没了束缚,月娘却好像真正死了一样,双目无神,最引以为傲的美貌也失去了神采。
楚菡却接着笑道:“稍后官兵就会来,可惜呀,千金难买早知道,万金难买后悔药。月娘,你得罪了郡主,死算是简单,听说京中有酷吏,他们多的是法子能让人尝尽千般痛苦而不死,到那时,死是一种奢侈,比死更痛苦的是皮肉上的……”
男人的声音悠悠然,似乎在讲着最寻常的事。
月娘跪在地上,脑海中记起曾听说过的无数可怕的刑罚,泪又止不住的流,随即她尖叫一声冲出去,冲到柴房井边,纵身一跳。
自杀的人在死的一瞬会后悔。
楚菡抓住月娘的手,看见她脸上的无限恐惧,验证了这句话。
“死不悔改的人却也免不了后悔吗?”楚菡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从绝望到希望,从希望到绝望,月娘的心几乎要被扯碎了。
“救我,公子救我,我错了,我不敢在胡说八道了,方才我说的都是歪理,我真的错了,我是猪狗不如,我是禽兽畜生,我罪孽深重,错了,我知道错了,我认错了,我不想死啊,求求你,救救我,冤冤相报何时了,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公子我愿意一辈子吃斋念佛,青灯古佛为公子郡主祈福,公子……我再不好,也没伤到你们,你还吃了我做的饭菜,我把衣服拿出来给郡主穿,我为她缝衣服,公子……我错了……求你……”
果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至死才肯认错。
楚菡看着自己被紧紧抓住的手,女人指甲尚有蔻丹染过的痕迹,求生欲让她指甲嵌入肉中。
“你太重了,我拉不起你,”楚菡笑着,摇了摇手,引起井下人一叠尖叫。
“认错的话,等到了下面,和那些被你害死的人去说吧。”
月娘不肯放弃,楚菡被牢牢扣紧的手,抽都抽不出来,月娘已经两手并用想借机爬上来。
“给你说遗言的时间。”楚菡望着井下。
“遗言?”月娘一怔,她脑海浮现许许多多的人,许多的画面,无法定格,她抬头看着抓住自己的人,男人依旧是美玉无瑕的风姿,上面,头上,是浩瀚无垠的蓝天,多美啊……
她想活下去,好想活下去,她从来没有这么想活下去。
即便仰着头,泪依旧滚落,这个男人简直不是人,她如此凄惨,可他眼中依旧没有一丝一点的动容。
他的眼中是坚冰,磐石一般的心。
“你这个疯子,要我死,你给我垫背!”月娘拼命地将人往下拽,脸上是扭曲又残酷的怨恨。
“那我只好扭断你的手了,”楚菡话音未落,怕被扭断手,月娘一瞬的惊惧,不小心松开了手,她掉了下去。
“咕咚……”
师滟靠近屋子时,就听见这样一声响,她正想去看看,就看见楚菡缓缓从屋里走出来。
屋外日光强烈,他站在暗处,看不清脸,更看不清表情。
“郡主?”楚菡声音里有难得的惊讶。
师滟扬起笑脸:“我担心你,家里人来接我了,我来接你回家。”
师滟走过去,轻轻靠在他的怀中,抱住他,双手捧着他的脸轻轻地拍了拍,随后划过去,捏了捏他的耳垂,肉乎乎的。
最终她靠在他的肩头,闭着眼,笑着,不说话。
一直处在屋子的人,身上是冰凉的,以及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怀中女孩,笑靥如花。
楚菡被她抱着,不由又想起悬崖边的那句:“尾生抱柱,至死方休。”
人世间,当真有这样的痴心不改?
不论如何,她来找他了,他本以为要独自一人走的路,她飞快地找来了。
他忍不住抬头看天,蔚蓝的天,轻柔的风,这样的时候,有人陪着倒也不错。
“郡主,”楚菡扶着她的手臂,道:“我也正要去找郡主呢,只是回来时见月娘投井自杀了。”
自杀?傲的跟什么似得,那样自信的人,月娘会自杀?
师滟一愣,心中十分复杂。
她叹口气道:“人死不能复生,还是先找回哑妹要紧,别的事我们路上再说,我现在带你去见我的家人。”
“不急,月娘也不知道哑妹去向,不过我见柴房里有个昏过去的人,他或许会知道。”
“太好了。”师滟欣喜万分。
楚菡却摸着她的额角,“郡主受伤了,先擦药吧,耳朵好像沾了水,还疼吗?”
师滟早忘记自己额上伤口,摸了摸早已结了血痂,“没事。”
楚菡却带她回屋坐下,打来清水,擦拭汗水,找出药瓶,在伤口处缓缓的擦。
擦完额角,又是腿,楚菡打来温水,为她洗净,慢慢上药。
男人细心小心,手法娴熟温柔,过于舒适,师滟闭着眼甚至忘了,外面还有一大群人在船上等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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