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江山

　　南国元和七年十二月十九日 上京太极殿

　　三日，少年天子喝退身边所有的少监女史，双眼红丝布满，满朝的文武百官，座在下首。整整三天，太极殿内你争我吵，但是就是无人能说出谁去解齐国之难。

　　谁能替萧晟接下这兵马元帅的帅印？

　　暗卫三次紧急传书，信中的言语有可能此次萧晟会魂归九天。

　　杜太尉抬头看了看上座的男子，三天，整整三天，他脚已经坐麻，三日朝堂上不争不休就为了能选出一个帅才之人。

　　轩辕凌看了看外面的夜色，已经入夜。但是他也没打算放大家回去。整个上京城现在都在恐慌之中，京城脚下尚且如此，不知道南国多少的百姓今夜又都夜不能寐。太极殿内的文武百官，说起救灾就争先恐后，说起去边关挂帅就鸦雀无声。

　　萧晟打不下兴泰城，要是在失去嘉庸关。那么南国的大门就会向齐国打开，若是长驱直入，后果将不堪设想。

　　“怎么？平常开始说给边关送粮草的时候，爱卿们不是很多话说吗？”

　　轩辕凌指了指下座的慕容云海。

　　慕容云海惊吓的一下跪在冰凉的殿堂下：“微臣作为户部尚书，自然该为陛下做好后方打点。微臣昨日已经让人给萧元帅那边在送去三百万担粮草。”

　　慕容云海擦拭着额上不时滴下来的汗水，战战兢兢。

　　“那谁去边关，谁去替萧元帅打这场战？”

　　轩辕凌扫过底下的一众大臣，指着一位身穿铠甲的武将。

　　“要不就李云鹏。”

　　李云鹏被吓得腰膝软了下去，爬跪着回道：“微臣愿意为陛下分忧，但是微臣从未与齐国打过战，对他们都不熟悉，微臣怕会辜负陛下的重托，微臣惶恐。”说完看向杜太尉。

　　李云鹏是门阀士族出生，就是沾着点关系拿了一个三品安东将军。战场从未上过，战功更是从来都是从不超过一百敌军的剿匪中来。

　　杜太尉自然是知道李云鹏是什么德行的人。他就是靠着给自己送银子又送女人爬上这安东将军的位置。

　　“陛下三思，微臣觉得李云鹏不是最适合的人选，倒是安南将军罗冲更适合。”

　　慕容云海瞪了杜太尉一眼，罗冲是他女婿，这不是让他女儿守寡吗？

　　“陛下，罗冲并不适合，他如今镇守冀州，要是让他去北塞征讨齐国，就怕也是远水救不了进水，还延误了军机。”

　　一时内慕容云海与杜太尉两派又在朝堂上争论起来。

　　轩辕凌头疼的看着下座的臣子，呵斥道：“都给朕闭嘴。”

　　突然门‘咯吱’一声，李福顺小跑的到轩辕凌身边附耳说了声。

　　轩辕凌仿佛看到了希望一样，整理下衣襟。忙回道：“快宣。”

　　李福顺清清嗓音：“宣鲁国公，上殿。”

　　只见一名鹤发银须，膀大腰圆却身着一件银色细鳞铠甲。手拿一顶熟铜狮子盔，双目炯炯有神。他步伐坚定，身边跟着两个才十六七岁左右的女子。女子们也是一身铠甲，未施粉黛，束发。一身戎甲，身上的气质有些男子的志气，却没有女儿家的矫揉造作。

　　“臣，鲁国公丁永，前来请战。”说着已经跪立在殿堂中间，声如洪钟。

　　轩辕凌忙上前将他扶起，想起：鲁国公一生忠肝义胆，可惜已经八十高寿。难道我南国真的已经到无兵可征无帅可用之时。

　　“国公您劳苦功高。更是一身浩然正气，也是我南国福将。只是国公向来都是跟西边的蛮金交战。蛮金善战，而这齐人却是善于用计。国公，并不是朕不想让你上战场啊。”

　　想了想，继续说道，

　　“国公的唯一曾孙丁照已经为朕上西北与蛮金交战，更是捷报频传，国公的忠心，朕感恩在心。”轩辕凌握着丁永，想起鲁国公一家三十几口几乎都是死在与蛮金交战之中，如今也只剩下这一曾孙跟两曾孙女。

　　鲁国公看了看面前的少年天子，想起那年的种种，至少他心里是安慰的。少年已经长成，若是天可怜我们南国，给这天子一段休养生息的时间，想这南国何尝不会是花团锦簇。但是如今北有齐国虎视眈眈，西有蛮金不肯罢休，国中更是渭水河泛，钱塘江决堤，这是补了东墙，西墙又开始裂。想着泪眼婆娑的回握着轩辕凌的手，自责道：“老朽无能啊，不能为陛下分忧啊。”

　　轩辕凌对着鲁国公躬身一作揖：“国公乃我轩辕凌之师傅，国之柱石。”

　　杜太尉看了眼鲁国公，眼里一片厌恶。

　　鲁国公想了想，问道：“陛下，打算派谁去？”

　　杜太尉抢白：“鲁国公已经卸甲，怎么还管起这事。”

　　鲁国公听了来声，笑的轻蔑：“原来是杜太尉要上战场啊，那老夫给杜太尉践行。”

　　杜太尉被呛着不敢出声，只能眼神愤怒的盯着鲁国公。

　　鲁国公继续说了句：“若非杜太尉心狠，如今我南国会无帅可用？”想起那威震天下的飞虎军，鲁国公心里对杜太尉的唾弃又上了一成。

　　杜太尉拂袖言：“那杨家是叛臣贼子，鲁国公难道也要步他们后尘？”

　　鲁国公手中的龙头拐杖往杜太尉头上就是一砸：“杨家叛臣？叛谁了？他们有飞虎军，若是真要叛国，你们这些人，一个个的还站的了这个位置吗？”

　　一眼看尽满朝文武，心中滚滚怒意涌上心头。

　　杜太尉被打了一顿看向轩辕凌，轩辕凌却在心里叫好，但是脸上还是一脸的担忧，忧的是家国不安。

　　轩辕凌上前将国公按到椅子上。鲁国公眼中更是多了几分傲气，心里一个很久就想干的事情从心里涌的不行，他心中愤恨，跪到地上：“老臣恳请陛下下罪己诏，召回杨家飞虎军。”

　　此一言出，朝堂震动。几日未睡的朝臣都一下子清醒过来，面面相觑。

　　你一言，我一语：

　　“陛下万万不可”

　　“陛下三思”

　　“杨家的罪是陛下下的圣旨，这不是说陛下错了吗？”

　　“这不是打陛下的脸吗？”

　　“重审旧案，这是大事。”

　　“。。。”

　　鲁国公听着耳边的言语，他已经八十岁垂垂老矣。想起那忘年之交的杨远知，心中更是意难平，双膝重重的跪在地上，这一跪为齐国百姓，这一跪为杨家满门冤屈，声音洪亮，响彻太极殿：“臣请陛下召回飞虎军。”

　　他的声音盖过了所有嘤嘤囔囔的声音，所有人都望着他，不敢多言。

　　慕容云海笑了笑，咬牙切齿道：“国公难道老糊涂了，杨家满门抄斩，哪里还有飞虎军？”

　　杜太尉也笑的附和道：“哪里还有飞虎军？”

　　其他朝臣也附和着：“飞虎军何在？”

　　鲁国公狠狠的望着慕容云海：“飞虎军代表的是军魂，杨家得人就算死了，飞虎军还在，只要陛下下旨彻查杨相之事，还杨相清白，飞虎军皆是忠肝义胆之人，只要陛下安抚，飞虎军尽数会归来，那我南国何惧那齐人，何怕那蛮金。”

　　轩辕凌想了想，那百万雄师的飞虎军。它南可征越，西可压蛮金，北上伐齐，东进魏国。曾经那百万雄师让天下侧目，让南国安定，却让他的母后也夜不能寐。

　　杨家飞虎军何在？

　　那采薇宫内的不就是吗？她三岁进军营，五岁校场内，敢与众将士上下五十几个回合。送她女戒诗经她没有兴趣，倒是兵书却见她夜夜涕读。只有她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手拿长鞭街市中鞭打恶棍，飞檐走壁，刀枪剑戟，她曾经说过她要嫁将军，若是无将军敢娶她，她就要当将军。她想起心里一阵郁闷，仿若又要失去生命一般，不行，飞虎军不能召回。

　　“陛下，南国已经无将可调。只有飞虎军了。飞虎军各各英勇，窦宵一夫万挡，四次进蛮金斩主帅头颅。张云龙三进三出用计让羌国对我南国永远称臣，上官箭更是挽弓三百斤可以在千里之外射主帅头颅。八位娘子军一把梨花枪扫落多少敌将头颅。。。”

　　鲁国公越说越激动，想那英雄，却最后只能归于乡野志难舒，是何等悲哀。

　　轩辕凌喝了一声：“鲁国公今日多言了。”他知道鲁国公说的不假，百万雄师的杨家飞虎军是个个能人辈出。其中不乏众多将帅之才，但是长寿宫的太后可愿意？这满堂的朝臣可会同意？主要是，他不愿意让等了那么多年的女子在离他而去。他轩辕凌要的不是江山，要的只是她杨子吟一人。

　　“陛下不要当昏君啊。”说着鲁国公有些激动上前抓住陛下。被旁边的曾孙女丁璇用手紧紧抓住，只见丁璇对着鲁国公眼睛示意。

　　鲁国公心中一阵凄凉，老骥伏枥，还有多少时间？杨家那直冲云霄的冤屈谁来为他平反？那百万雄师的飞虎军真的要埋没于乡间？

　　李福顺赶紧圆场：“国公爷年事已高，有些糊涂了。”

　　本来朝臣们想上奏，就等着鲁国公说错话，但是却轻描淡写的被李福顺带过。

　　轩辕凌忙上前，将国公爷送到椅子上：“朕知国公忠心。”

　　大殿内群臣们争论不休，牵动着后宫每个妃子的心。雪夜漫漫早已经铺满了太极殿外的长街，每三个时辰巡视一次的近卫军依旧走过，红砖玉瓦，雕栏玉柱，在此刻却觉得格外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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