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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君相决绝
看着驸马离开的地方,仁宗皇帝眼中闪过不忍,设身处地的站在陈世美的境地去想,换成自己都会成为夹心饼,可他要是不为难驸马,那为难的就是他自己了。
太后和公主满意于皇帝的示好,见此事有了章程均不在打扰,双双携手告退离开,独包拯被仁宗挽留住。
“朕之前竟是不知展护卫已经娶妻,这是何时的事了?”
“回皇上,已半月有余。”包拯算了算日子,差不多吧
仁宗意颇为遗憾的叹道“怎的无人向朕提起?”难得他现在想要关心关心臣子,速速说来报予他知晓。
皇帝垂问,包拯不好隐瞒,只挑捡着说了个大概,道“事情就是这样,展护卫因此结缘。”
“哦?不曾想,竟是包卿做的媒,八皇叔做的保人,看来这位展夫人很有出彩之处啊,难怪不怕得罪权贵,敢状告驸马。”仁宗赞道,脑回路一转“朕已知晓他们新婚燕尔,理当添份贺礼才是,既然展护卫家宅被毁,朕即日就着宗人府选处院子赏给他吧,另外再赐展夫人凤冠霞披一套,玉如意一只,头面两套,绫罗绸缎各两匹吧。”
包拯俯首谢恩“臣代展护卫夫妇谢皇上隆恩。”
从御书房出来,包拯在皇宫门口再次遇到特意等他的驸马陈世美。
陈世美欣长而立,端的是气质非凡,包拯瞥了他一眼,避无可避,只好大方拱手“陈状元可是再等包拯?”
陈世美回礼道“想问包大人,家母如今身在何处?”
包拯捋了把胡须,心有不悦,倒也没有为难他“你一家老小如今都挤在本府的后衙。”
之前是因为府中没有女眷不方便照料,所以才会把人安排到赵未家里去,如今赵未家宅被毁跟着展昭一起暂住开封府,陈世美的家眷便也都安排进来。
就因为她们是状元家眷,包拯才不好不管,现在看来,陈世美显然并无半点自己给人添了麻烦的自觉。
陈世美得到想知道的,意欲转身离开,不料被包拯出言所阻“陈状元可知昨夜一场大火差点要了几条人命?”
见陈世美态度漠然,包拯不禁气愤“还是状元郎当真狼心狗肺,为贪慕权贵,攀龙附凤,连亲娘的性命都不要了?”
陈世美目光淡漠,仍不肯言,包拯则痛心疾首道“驸马爷,你乃国之栋梁,未来前途一片大好,此事传扬出去,你将如何立足于官场?”
官场上的人内里不管如何,大家都是要脸面的,一个连亲娘都能谋害道德败坏之人,人人都会避如蛇蝎,提起来嗤之以鼻,无人愿与之共事。
“哪怕皇上面前辩白几句,还能折了你驸马爷的风骨不成?”包拯实在不忍看着一个前程大有可为的栋梁之材从此意志消沉,若日后陈世美也如现在这般,他如何一展抱负,造福一方百姓?
或许是之前想要和包拯引为知己的想法左右了陈世美,茫茫然回应道“在陈某迎娶公主的那一天,在世人看来就已经是攀龙附凤了,陈某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这罪他认了,说完,陈世美神情索然,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包拯失望于陈世美的心灰意懒,他知自己今日言重了,可就算言重也没能激的他振作,不免可惜。
开封府的后衙空院里,陈世美对着母亲居住的厢房已经跪了一个时辰了。
老太太在房内卧在床上守着孙子孙女勒令他们不准出屋,自己也不出去,只拿了棉帕一个劲的抹眼泪,秦香莲一会儿担忧的伸长脖子巴望巴望窗外,一会儿劝劝老太太“娘,相公都跪了一个时辰了,外面天都黑了,您就让他起来吧?”
“他要跪就让他跪,他要不是想烧死我们心里有愧又怎么会跪在那里,让他跪着,老身倒要看看他能跪到什么时候”老太太堵气道
秦香莲无法,坐立不安了一会儿自己提了裙摆出去,来到跪地的夫君身边苦苦劝解“相公,你莫要再跪了,有什么话不能进屋和娘说清楚,娘又岂会怪你?”
陈世美闭了闭眼神情似有悲凉,依旧不言不语,他无法面对的不仅仅是他的亲娘,还有他的发妻秦香莲,如今皇帝圣旨已下,要他当有抉择。
秦香莲乃原配发妻,且并未犯下七出之条,按大宋律法,无故不得休妻。
而康乐公主身份高贵加之有孕在身,自己先时清贫,娶公主后而得富贵,则在三不去之列,也休不得。
何况休弃公主关乎皇家颜面,皇上面前也交代不过,除非他陈世美蠢到想拖着一家老小去死。
当有抉择,好一个当有抉择
虽然皇上并未言明让他休妻,可其中含义再清楚明白不过了,无论怎么抉择,他都成了薄情寡义的负心郎。
所谓的抉择,就是让他休妻秦香莲,可已经错过一次的他,这话要如何说得出口?
陈世美无动于衷的跪着,任凭秦香莲说什么都仿佛未曾听到,
深秋的夜晚,凉风习习,陈世美纹丝不动的挺直了腰脊在寒夜里长跪不起
已经入乡随俗换了古装衣衫的赵未和展昭提着大包小包从外面购物,吃喝,玩闹了一整天回来就看到跪在夜色中的人影。
驸马爷?好嘛,可算看到正主了
虽然不明白状况,但人跪在这,就不担心他跑走,赵未和展昭一前一后把手上拎的东西全都拿回展昭的房间,搁在柜子里,她自己转身开了窗户,向陈世美看去
这是,负荆请罪来了?
还算有良心。
这时,秦香莲敲门进来,对展昭和赵未央求道“展大人,赵姑娘,求你们去帮忙劝劝我相公和婆婆吧,两个人僵持到现在,我怎么说都不听,谁也不肯先下这个台阶,这样下去如何是好?”
赵未和展昭俩人对视一眼再看秦香莲,你劝都不听,我们去有什么用?
“他那么大的人了,要跪就跪着呗,他肯自己跪说明他还知道自己有错,你就别瞎操心了!”赵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反正不是自己的膝盖,不心疼。
“我怎么能不操心,这夜里寒凉,万一我相公受不住......”秦香莲心疼,哭诉的话没说完就被赵未给堵截了“那你就给他披件衣裳啊!有你看着,他还能冻死?”
傻不傻?
怼走了秦香莲,赵未抚摸着在外面酒楼里吃的有点撑的肚子,倚窗而坐。
虽然夜里黑了,看不太清,但驸马爷萧瑟的跪姿确实挺打动人的
看着看着不觉就看的入了迷,怎么会有人屈膝跪地的姿势都这么好看呢?
咔吧,窗户被关上,耳边响起展昭微醺的嗓音“夜里风凉,娘子还是早些歇息的好。”
赵未起来伸了个懒腰,放松道“你要和我一起睡吗?反正睡了你我也不亏。”
今天一天过的,让她有种自己在谈恋爱的感觉,被人疼,被人宠,这要是不在古代,她一定把展昭按在自己碗里,想跑都让他跑不掉。
这么一个好男人,伸伸手就是自己的,赵未主动投怀送抱将展昭拦腰抱住,脸贴在他胸口上,心情纠结矛盾着,收了他吧,算了吧,从了吧,还想离开呢,还是就这样吧,
暧昧的氛围被展昭一手打破,他轻轻揉了揉怀里她的秀发,道“你昨夜受了惊,今晚早点睡,好好休息,我在你旁边守着。”
展昭把赵未扶坐床沿,半蹲下来亲手脱下今日为她新买的靴子轻声说“娘子,展某希望你能抱着与展某白首偕老的心情在一起,彼此相互包容,不计得失。”
这一夜,赵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心里装着事,怎么都睡不着。
本来嘛,那个时候只要展昭主动那么一点点,她半推半就,事就成了,她也就认命了,现在想想更像是自己脑子进了水,晃一晃,还能听见水声。
展昭伸腿靠坐在床尾,剑不离手,默默守护在侧
与室内的温馨不同,长跪院中的陈世美在寒风中衣衫瑟瑟,整个院里只有陈母一家所在的厢房烛火通宵未熄,昏黄的窗户纸上,映出老太太苍老的投影,一闪一闪的随着火苗微晃,撩动着儿子惦念不安的心。
次日一早,包拯早起漱过口后,问公孙策
“驸马爷还跪着?”
“是,大人,要不要去劝劝?”公孙策捻着胡子,没见过这么固执的人,母子俩一样样的。
包拯吁了口气,道“让他跪着吧,跪一跪,心里还能舒服些。”
唯独秦香莲再次苦苦哀求婆婆“娘,相公已经跪了一晚上了,夜里寒露重,万一伤了身子,娘不也心疼吗?”一边是婆婆,一边是相公,她夹在中间除了左右劝也不知还能如何是好。
老太太心里憋着气,痛如刀绞“我心疼他,可他不心疼咱们呐,他要烧死我们啊!”说完就是一阵哭天抢地的痛哭。
秦香莲紧着安慰,劝解“娘,相公不会的,媳妇相信他,若真是相公做的,包大人早就把他抓牢里去了,娘就让相公起来吧!”
“香莲啊,娘没糊涂,娘自己生的儿子娘自己知道,他是不会,可他的公主媳妇会啊,让他跪着,他要是不休了那什么公主,老娘就不认他这个儿子。”老太太没白活一把岁数,竟是看的比谁都分明。
午时,赵未捧着一碗浇了肉菜汤汁的白米饭隔窗吞咽,驸马爷真好看,就着下饭。
坐在圆桌前吃饭的展昭,不解的看看窗前捧着碗扒饭的赵未,起身到她身后再伸头去看看窗外,果断落了窗户
赵未没一点不好意思,而是用很肯定的语气说道“我终于发现自己有颜控的潜质了,原来我喜欢气宇非凡的文弱书生样的!”
展昭顿时心塞
阴历九月的天气,阳光很和煦,
然而,陈世美的心里却是冰冷冷无知无觉的,膝盖跪的早都麻木了,一阵阵眩晕感袭来,让他险些晕倒在地。
在展昭面前找回几分薄面的赵未下午不知道打哪搬来一个小马扎,悄不蔫的坐到距离陈世美一步远的地方,小小声说话。
“驸马爷,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杀人放火的不是你,你娘又怎么会真的怪你,你打算跪到什么时候?”
一个跟戏文里不一样的陈世美,赵未讨厌不起来,要是能赔了她的小院,她就更喜欢了“喂,你倒是说句话,看得出你是个孝子,可别把你娘气死,我们也好为你求求情。”
陈世美强打着精神跪在日头下听赵未在自己耳边嗡嗡“我要没猜错,你第二个老婆不想做二老婆想把大老婆烧死自己当大老婆没错吧,你跪在这里是不知道怎么跟你娘请罪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大老婆开口让她给你二老婆腾出地位是吧?很为难吗?”
“不为难吗?”陈世美不知道哪根弦被赵未拨动,总算对外界有了回应,须知,他都快为难死了。
难不难的,她就是不知道才问的啊,话说,这不是你自找的吗,赵未对此嗤笑一声“说来说去这都是你的错啦,夫妻之间相互信任一点何至于走到今天?”
这时候责怪他,不嫌晚吗?陈世美终于不再吝啬,轻飘飘扫了她一眼,再次无力的闭上。
皇上让他抉择,他就必须早下决断,只是,秦香莲的性子他比谁都清楚,自己好不容易出人头地,可以让她妻凭夫贵,她又怎么可能会甘心退让,或者和离?
“喂,驸马爷,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不会是想要再次休了秦香莲吧?别说她不会答应,换了我是她我也不肯的啊。”赵未摇头叹息道“有你这么个难得的人间俊杰做相公,以后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吃香喝辣的凭什么让给别的女人?”
既然你都不肯,还说这些无用的做甚?陈世美本想不再理会这个只会说废话的女人,然而却莫名的多问了一句“若你是她,要如何才肯?”
赵未笑嘻嘻给出主意”我若是秦香莲,就让公主拿来金山银山把你买走。”
不就是个男人嘛,能换来金山银山卖了也不亏,还可以自己拿钱养养小狼狗,这才是人生赢家啊,可惜,这种行事作风只适合现代女人,套在古人身上不大合用。
赵未心里美滋滋的想着,铺垫了这么多,终于提到了钱,刚要说买人的时候顺便把她的小院也给赔了,就见陈世美闭着眼睛倒向一旁,大喊“驸马爷晕倒啦!”
秦香莲第一个从厢房跑出来大叫相公,急忙扶起陈世美把他半边身子的重量压倒自己身上,脚步踉跄的往厢房里扛,赵未从旁虚扶着,她可没忘这里是个男女授受不亲的地方,要保持距离。
老太太腿脚慢一些,在门口也搀扶住了自己儿子的另一只手臂,合力把人扶到床上平躺,婆媳俩端水的端水,擦脸的擦脸,两个孩子乖巧的守在床边看着睡着的爹爹,盼望着他能快点醒过来,这让赵未感觉自己有点多余。
傍晚时分,驸马爷幽幽转醒,反握住抓着自己的母亲的手,拖着疲惫的身子翻身下床在跪在老太太脚下,叫道“娘,孩儿不孝,让您老人家受惊了!”
老太太被这一声娘叫的顿时悲从心中来,一面呜呜大哭,一面抡巴掌又不舍得用力的拍打向陈世美的肩背“你这个不孝子啊,你是要把为娘这把老骨头气死吗,自己在外面跪了一夜,你知道娘有多心疼。”
陈世美哭着一张俊脸赔罪道“娘,是儿不孝,你要打要罚,儿都受着,你莫要气坏了自己的身子骨!”
母子之间一番亲情哭诉,哪来的隔夜仇,都是你心疼我,我心疼你,老太太哭完骂完打完心头的气也消了,捧着儿子的脸左看右看,瘦了,顿时又哭红了眼。
陈世美又是一番宽怀安慰,老太太才破涕为笑。
待老太太心情好转,陈世美才哄了她带着孩子们出去,说自己有话想要单独和秦香莲说,老太太只要看到儿子好就没有不依的,牵上孙子孙女给他们小两口腾地方,赵未知道,该来的还是要来了,也一并到门外去等。
没有人知道陈世美是怎么跟秦香莲说的,但结果却是可以预见的,片刻后,只听到屋内传来茶壶的破碎声以及秦香莲的淘淘痛哭声。
老太太不知道房间内发生了什么,听到这不寻常的动静,推门进去就看到儿媳倒在地上伏地而嚎,儿子站在一旁冷冷清清看着都不知道上前扶一扶“这是怎么啦,怎么啦,啊?香莲!”一家人刚和和美美,怎么转瞬间就又这样了?
秦香莲见婆婆进来伸手要扶自己,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哭着泪流满面告状道“娘,相公要跟我和离,他,他不要香莲了啊……”
这么好的儿媳妇怎么能不要呢,老太太也不干啊,她转首质问自己儿子“儿啊,香莲说的可是真的?你这是为什么啊?啊?”
老太太是真糊涂了,她完全不懂自己的儿子这是怎么了,不敢置信的看着他,这还是她那个懂事孝顺的儿子吗?
两个小孩也跪在秦香莲身边拉着她,大气都不敢出,他们最怕爹爹生气了。
陈世美扶额,他已经够头疼了,可他躲不得,避不得
只能扶起秦香莲,对所有人解释他不得已的苦衷“我并非薄情寡义之人,香莲乃是我的发妻,若非不得已,我又岂会如此?
我娶公主时已经休妻,现在公主才是我的正妻,香莲若跟我回府也只能在公主面前伏地做小。”
秦香莲泪眼汪汪哀求“只要相公不与我和离,香莲愿意在公主面前做小。”
陈世美心碎,长叹一声“即便香莲愿意低公主一头,如今我也不敢带你回府,昨夜的大火可以烧一次,就能烧第二次,我每日繁忙公务不在府中时,谁能庇护你?你忍心让两个孩儿幼年丧母,再无人看顾吗?”
“不,我不要,相公,你不能丢下香莲,我跟你吃了这么多年的苦,你不能丢下我不管不顾,你知道被休弃的女子日子会过的有多惨吗?我不要......相公!”秦香莲深知女子不易,尤其被休的女子生活更是多艰。
她与陈世美成亲十年,到头来不说守得云开见月明,反落个被休的下场,这是要活活逼死她呀!“相公,你是要逼死我啊!”
陈世美同样一脸哀痛情伤,把秦香莲揽在怀里细细怜惜道“非是我愿,若不如此,我们全家都将再无宁日。
娘子,我会为你在城中准备一套房舍和足够多的金银让你从此衣食无忧,有丫鬟服侍,不是状元夫人也能安享状元夫人的富贵,你只需听我安排好好生活,等小宝长大,再让他给你挣个诰命夫人,含饴弄孙,安享天年。”陈世美捧着秦香莲梨花带雨的脸,心中升起无限悔恨,假若当初,自己多一点信任.......
秦香莲知道她相公心意已决,犹自伤心痛哭不已,
陈世美借来文房四宝,一张古代版离婚协议书跃然纸上
二人夫妻多年,如今两两对望,双方眼中具是挣扎,
陈世美忍痛在亲自书写的和离书上签字画押
秦香莲自知奢求无望含泪签下和离书
一夜间,夫妻陌路
陈世美当夜带走了老娘和儿女,老太太捶胸顿足也于事无补,毕竟儿子才是她最终的依靠,只能含泪与香莲依依惜别。
第二日一早,陈世美亲自送来一张房契和一个包袱
包袱打开,除了大锭银子就是厚厚一踏银票,交予秦香莲
一夜未曾入睡的秦香莲神情憔悴的抱着陈世美痛哭流涕“相公,我不要银子,我只要你,香莲只要相公。”
为了怕秦香莲想不开,陪了她整晚的赵未看到陈世美给出的大笔金银,假装淡定的看向一旁,这要是给她的该有多好啊!
陈世美安抚了痛哭的秦香莲,转首对赵未作揖“陈某谢过展夫人看顾香莲之恩,之前是我管家不严,家中侍卫烧了贵府房舍,这是一点赔偿,请展夫人莫要推辞。”言罢,从袖子里又拿出两张薄薄的银票递交给赵未。
也有她的份?赵未很高兴有人赔银子,看到秦香莲凄凄哀哀的不好表现出太兴奋,只淡定接过银票看了两眼就不淡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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