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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大理寺卿王曼修是真的不想插手云盛扬这个案子。
毕竟虽然还没有明确目标,但用脚趾头都想得出来凶手肯定就是那帮皇子皇孙中的某一个。
为了一个母家失势已经身死的失宠皇子去得罪一个正活着的将来或许能有大造化的皇子皇女,这买卖怎么想都不值当。
只是景中帝为人父母的心,见儿子惨死总是悲愤不已的,数次向他施加压力,搞得他左右为难。
查,得罪人;不查,头上乌纱恐怕不保。只得成日暗自叹息果真伴君如伴虎,天家的事最是麻烦的。
却说云盛殊被父亲安排监察督促此案,也是非常头疼。她虽然可怜云盛扬,但是也知此事有风险。
可她若不查,被景中帝认为她办事不利没有能力还是次要,等会儿景中帝觉得她不看重亲情漠视兄长性命才是要死呢——要知道,她才刚刚因为公然在家宴上与兄长发生口角而受罚,那经书现在都还没抄完呢。
回头云盛殷那贼小子再跟父亲面前吹一吹风,说她做贼心虚,直接泼她一身脏水就完了。她是懒得争什么没错,但也还不想死。
为此她特地召见了栗弈,派栗弈去帮她查明此事。至于她自己,每天必定在大理寺待上两个时辰看卷宗,除此之外就是每日定时去太后宫中抄上一个时辰的经书。
此外基本上就是呆在兴庆宫中安安分分地看书练字,偶尔约柏舟去马场练练马,日子过得那叫一个安分守己。
云盛殷听着探子报上来的消息,皱皱眉对此嗤之以鼻:”她倒会装样子,老五活着的时候怎么就没看见她这么关心老五过。”
燕王府长史李明钦道:”自然是怕查不出案子被陛下责罚了,想做做样子功夫也是正常的。只是这案子陛下定然也知元凶多半就是皇室中人,却还让临仪公主去监察此案,可见对她是信任的。此案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与否并不重要,证据是可以伪造的。重要的是,皇上信任临仪公主,如果她串通大理寺,伪造证据将此事栽赃给任何一位她想要除掉的人,那么成功的概率是不小的。而这也就意味着,殿下您,正身处于危险之中。毕竟,您跟临仪公主的矛盾,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哼,什么矛盾。临仪和老二一直就喜欢跟我作对!之前围猎那次就是那样,一个两个总来抢我风头!话说回来,她云盛殊有那本事让大理寺听命于她吗?”云盛殷不高兴地道,脸上半是怀疑半是嫉妒。
李明钦摸着山羊胡子道:”殿下可别忘了,那大理寺卿王曼修,是谁的门生?”
云盛殷脸色一沉:”本王想起来了,王曼修那家伙,是贺老太傅的门生。”
贺老太傅贺恪,先帝时做过国子监祭酒,桃李满天下,就连景中帝也是他的学生。景中帝登基之初朝中人心惶惶,多仰仗了贺恪的帮助才能迅速稳住了局势巩固了景中帝的统治。
因着这原因,景中帝娶了贺家嫡长女贺瑾为正妻,当时京城有名的冷美人,就是如今的贺皇后。
几年前贺老太傅就已经递了辞呈,说年老力衰,愿乞骸骨归家颐养天年。景中帝再三挽留,最终说服了贺老太傅继续留在京中,只是已经不再上朝理政了。
虽说如此,但是贺老太傅在朝中仍颇有影响力,他一生为人清正廉直,他那为数众多的门生们对贺老太傅都是极为尊重的。
“殿下,与其等着到时候想怎么辩解自证清白,不若先下手为强。”李明钦捻着胡须,阴恻恻一笑道。
云盛扬头七那天,此案终于有了一个重大的进展。
皇陵守卫的一个帮厨叫做胡三的,主动到大理寺找大理寺卿王曼修,说是有要事相告。
大理寺守门的人看他一脸怪相,半信半疑的,说他不合规矩,执意不肯放他进来。
原来这胡三祖上娶过胡姬,是以他长了一头干草般枯瘦的黄发和鹰钩样的鼻子,眉毛也是黑黄的。
云盛殊到大理寺的时候就看见大理寺门口正折腾的热闹,站在边上静静地听了一会儿便走过去命令那把门的士兵道:“放他进去。”
士兵不敢阻拦,只得让胡三跟着云盛殊一行人进去了。
云盛殊问那胡三道:”你说关于五皇子的案子,你有重要线索,是什么说来听听,若是真实可信,本宫可以替你做主。”
胡三上下打量了一眼盛殊通身的打扮,踟蹰着道:”我、我只能跟大理寺卿说。”
盛殊以为他是不愿意泄露给无关人等,倒也不强求。带着他去了一间闲置的房间,然后吩咐静女去请大理寺卿过来,说有要事相商。
等待的期间那胡三竟一直不停地眯眼偷瞟垂首站在一旁的绿苏,这让生性沉默内向的绿苏羞恼不已,耳根子微红。只是盛殊支着头一直在想事,一时竟也没注意到胡三的小动作。
片刻功夫之后,王曼修就匆匆赶来了,一同过来的还有刑部尚书严绍谦。二人向盛殊见过礼之后,王曼修便注意到了边上的胡三,问道:”殿下,请问此人是?”
“他在门口闹着说自己是在皇陵那儿做帮厨,有老五一案的重要线索,要当面见你。守门的兵士不肯放他进来,问他他却说只能告诉大理寺卿本人。我觉得好奇,就带他进来了,看看他究竟有些什么线索。”
盛殊转头向胡三道:“这位便是大理寺卿,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说了。”
那胡三赶紧上前道:“小的乃是给皇陵守卫做帮厨的,他们都叫我胡三。”
“前段时间,就是祭月那天。来了个穿得很好的长得很漂亮的女人,偷偷找到我,给我塞了好多钱,说让我帮忙,把五皇子的鲫鱼汤换成她送来的甲鱼汤,说什么心疼五皇子无辜受祸,在此处独自受苦,好歹也是骨肉同胞,所以特地做了甲鱼汤送给五皇子,希望我能通融通融帮她个忙,事后必有重谢。我当时看她好心好意的,说的很真诚的样子,穿的衣服看着也挺贵的,一时心软就给答应了。可后来我听说那天晚上五皇子吃了那甲鱼汤之后就给死了,就吓坏了,心里一直不安了好几天,想来想去,觉得还是来跟大理寺的人讲一声比较妥当,省的万一这回头给人查出来,让我背黑锅那我就死了。毕竟我上有老下有小一大家子人还等着我养活呢,我可不能冤死不然他们可就……”
“这名女子有透露自己的身份吗?”严绍谦不耐烦地打断他的唠叨。
“这……”胡三犹豫了一会儿,作冥思苦想状。随后一拍手道:“有!我想起来了!她说自己是当今的临仪公主!”
王曼修眉头一皱:“好像?你可要想清楚了,污蔑皇亲可是重罪,胡来不得的。”
严绍谦似笑非笑斜睨一眼王曼修道:“欸,王兄,别那么凶巴巴的嘛,可别吓着人家了。”
王曼修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 。
胡三重重点头:“就是她!她自报家门的时候说的。”
在旁的静女忍不住面红耳赤地怒声斥责道:“哪来的疯汉!竟敢公然污蔑当朝公主!”
吓得胡三当即往严绍谦身后一缩。
云盛殊倒是不急不忙:“静女。”她放下茶杯缓缓起身至胡三面前,微笑着问他道:“你认识我么?”
胡三盯着她的脸瞧了一会儿笑嘻嘻地道:“长得挺好看的。”
盛殊一笑道:“谢谢。也就是说,你并不认识我对么?”
“你这小娘子说话好笑,我两只方才在门口才见过一面,哪来的认不认识。”胡三道。
王曼修的脸色顿时就变了,他看了云盛殊一眼。
盛殊倒是挺开心的样子:“那我再问你一遍,你确定当时是临仪公主来找你给五皇子送那甲鱼汤的么?”
胡三道:“小娘子年纪轻轻记性怎么这样坏,我说了,是临仪公主亲自来找我的,还带了一男一女两个随从呢。”
盛殊扑哧一声就笑了,扭头冲着王曼修道:“大理寺卿,告诉他,本宫是何人?”
王曼修沉着脸:“这位你不认识的小娘子就是当今临仪公主。”
胡三顿时着了慌:“你、你就是临仪公主?”
他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来转去,忽然伸手一指站在盛殊背后的绿苏:“我想起来了,我那天看见的不是公主本人,是她的侍女,就是这个人,我认得她!那天她穿的比较好,所以我把她当成主子了。对,就是这样。”
严绍谦闻言玩味地来回扫视着临仪公主主仆二人。
他在刑部混了那么许多年,自然看出胡三言语混乱,虽说如此,其所言却未必没有可用之处——有时候谎言是建立在真实的基础上的。今天这出好戏,不知究竟是主仆反目,还是有人故意要临仪公主死。
绿苏一脸愕然:“主子,我可从来没去过那地方呀!我也不认识这个人,他在说谎!”
静女也斥道:“你这疯汉莫要胡说!先是诽谤我家公主,现在又来诬赖我家婢子,你究竟是何居心!说,到底是谁派你来的!谁让你这么干的?”
云盛殊回头面无表情地看着绿苏,心里思考着这究竟是胡三随口胡诌诬陷,还是绿苏确乎已经背叛了自己?
突然房门被人推开,一个穿着蓝色胡服的男子笑着道:“说什么这么热闹呢?”
不是别人,正是那三皇子云盛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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