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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柒
到了我家楼下,如风本来想要送我上去,被我拒绝了,我站在单元门口,伸手挽了挽垂下来的碎发,然后很不好意思地打开手机:“前段时间谢谢你救了我,还给我点了医药费,真不好意思,我都不知道救我的人是你,我把钱转给你吧。”
“不必了。”他很是洒脱的一笑:“我救你又不是为了钱,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我坚持地举着手机说:“我知道,但是我不想欠你人情,怎么说医药费都不能让你帮我垫着的,正好前几个月有一笔奖金我存起来了,不多但也不算少,别推辞了,你就拿着吧。”
他做出拒绝的手臂僵硬了一会,低头看着我,眼睛深邃黑暗,“你太见外了,宋珩。”
我还想继续,只看见他抿了抿嘴唇,想要说什么又欲言又止,最后噤了声,摆摆手往车库的方向走了,头也不回。
他只说了短短几个字,但是我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是说我们不该这么见外吗?但是我真的只是单纯的、不想欠他人情而已啊。
亦或许是我刚刚那句话说的太强硬冒犯到他了,让他很没有面子。
毕竟,我们本来就应该见外啊,我们的关系也没有熟到什么地步吧。
之后几天一直沉寂在家里,没有再和如风说过一句话,也没有人约,正好新房装修好,我去盯了几天,每天就端着装修公司给的设计稿看他们铺地板,刷墙,等到置办好所有家具搬进去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个多月。
虽然妈妈劝我晚点再搬进去住,但我还是以“家具油漆都环保无甲醛”为理由尽快搬了进去,毕竟,我早就想搬出去一个人住了——免得每天看着妈妈念叨我,祖母还要拉着我去小区外的公园广场上的相亲角晃悠。
然而尽管我搬出了离原来的家一条街之隔的小区里,我妈还是会时不时拿着钥匙擅闯私宅,美名其曰怕我吃不上饭不会收拾屋子,我也很合她的设想,确实不太会做饭和收拾屋子。
只后每天的生活就呆在家里看电视,关注娱乐八卦,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
直到某天我早晨早醒,起床窝在客厅的的沙发上看电视我才突然惊觉,我是不是,好久都没有穿越回去了?
不得不说,穿越回去我会有点慌,但是这么长久的没有那边的动静,我更慌,其实我都已经把宋家的上上下下当作我异世界的家人了,那次在江边喝啤酒,听见母亲哭着喊我的时候,我就觉得是不是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而现在……这么久了,难道说,我和那边的联系断了?我再也回不去了?
我不寒而栗,手上的遥控器按来按去换了几个台,突然界面一闪跳到南浙台,屏幕上放的是辽江的潮水一浪接着一浪,汹涌滚动,咆哮着冲往观潮台,台上观潮的一众人群尖叫着往后退,然后又兴奋的跑回栏杆边看潮水。
我的心思终于飘了回来,辽江,我真的好久都没有看到辽江了。
画面中的潮水撞到观潮台后慢慢退回去,然后不到两秒又翻了个卷席卷而来,这次扑的更高,声势更大,站的近的人躲避不及,迎头就被风驰电掣的浪头淋得全身湿透。
镜头转眼换到正在远远看辽江的小孩,带着一顶小帽子还穿着幼儿园的校服,面对镜头的时候视线还忍不住到处瞟望,还是一字一句认真的说:“今天吃过午饭妈妈就带我来观潮了,妈妈说这几天是观潮的最佳时期,妈妈还说大潮要吃小孩的,我不听话就会被水吃进去,所以我站得远远的……”
主持人借过话筒,紧接着说了一些关于每年辽江观潮的习俗、注意事项之类的。
原来最近这段时间是观潮的热潮时段,以前也隐隐听说过辽江观潮旅游什么的,我一般看到这类新闻都划过去了,我想起了江边那座小亭子,还是我命名的,听如风偶然提起,也不知道现在变成怎样一个情况了。
窗外下起了蒙蒙小雨,我的心里有一块地方像是软了下去,猛然像是又回到了那天,下着雨和世子在亭子里温酒,宋珏在旁边叽叽喳喳的说着这酒如何如何。
我想起那天晚上,和世子在亭子里,看着暗蓝色天上的点点星辰,映在浩阔的辽江江面上,像是洒下了一堆钻石,熠熠发光,忽而世子回头看着我,好像星光都印在了他的侧颜上。
他的额头和和鼻尖都带着橘黄色的银光,眼珠都被光芒映照成了一抹浓浓的墨色,眉毛一根根融进了湖光里,晕成一抹淡淡的轮廓,他偏过头来,望着我微微一笑。
我的心突然就被震荡了。
浑身都软绵绵的,像是跌进了一圈圈化开的厚重泡沫里。
我是在想他吗?
算是吧,杯中的咖啡已经凉了,我放下杯子,车钥匙在包里,手机在茶几上,钱包在玄关,我不假思索,拿好了三样东西便下楼取车。
外面的雨下的大了,不过才一会儿功夫,已经从毛毛细雨变成了黄豆大的雨点砸在车玻璃上,夏天的雨就是这样说来就来,时阴时晴,即使下雨也下不了一会就会停。上高速的时候,车里视线不好,我关紧车窗看着前面的路况,收音机里放的是一首纯音乐,安静舒缓,我的心也慢慢静下来。
要是能再看见世子就好了……我突然想起曹如风,下意识摇了摇头,他和世子,不一样吧,我对曹如风,和对世子的感觉应该是不一样的,我也说不上来,索性不想了。
毕竟,毕竟我只是想看看这江,过去了那么多年,它还是一成不变,它在静静看着时代、人物更迭,或许它会记得我吗?说到底,我回不去那里了,只能看着这汪江水,一路流淌东去不复返。
辽江经流几个省市,离我最近的观潮台也要四五个小时的路程,反正我也不着急,一整天闲着也是没事做。
听如风说那个小亭子在怀宁路,下了高速按着导航一直走,越走越偏,最后走到了一条小路上,窄的堪堪只能经过一辆车,虽然开车得谨慎小心,但一路上是辽江宽阔的江面,倒也没那么难受,心里压着的一团无名阴影都散的差不多了。
不知道沿着小路开了多久,我远远地望见一丛丛树林后面有一颗非常茂密高大的松树,一眼就能看见,和后期人工栽植的树木完全不一样,我慢了车速,真正来了这里,越发的不急,随手停在一块平地里,慢步走向前去。
我很喜欢走路,一步一步经过江边,雨已经停下了,连太阳也微微露头,路上散发着泥土的气息,沾染了浅淡的阳光,遥望江后不知道是什么山,山水迂曲,交相辉映,两岸山脉高峻重叠,细细听去,还有泠泠不绝的水声。
终于走到近前,我伸出手摸了摸高大的松树,记忆重叠,这里还是那里,但又不是那里,依稀记得那里的松树是很小一棵,瘦弱的不知道能不能活,而现在,过去了多少年,已经生长的如此强壮,灰褐色的树干坚硬粗壮,耸立在亭外,似乎在为小亭遮风挡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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