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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权
叶清明到达的时候,江彻刚刚把几封信写好,交给姚义容发出去。
“嗯?这位是……”姚义容先礼貌地点点头,看叶清明旁若无人地抱了陈有明坐在江彻边上后,有点吃惊。
叶清明抢在江彻开口前道:“姚大人是吗?我叫叶清明,就在江彻身边混个闲职罢了。”话是这么讲,说出江彻的名字是一点也不带犹豫,语气也不把姚义容放在眼里。
姚义容心有疑惑,却也不多话,简单地几句话后就离开了。
“刚才你发出去了什么信?”叶清明挑了个话题。要说眼下的局势,除了江彻和姚义容,他也是一清二楚的。
江彻低着头解开陈有明身上为了赶路而披上的外衣,道:“也没什么,给各个府的人发过去了一封邀请的书函……还有送到京城去的一封折子。”这个回答平平淡淡,也不好直问写了什么。
一阵无话。
半晌后叶清明倏然冷笑道:“之后的,我想法已经有了,我一个人去部署还是你来看着?”
江彻抬眼:“我说了信你,就不会反悔。到临安以后,我要马上带姚义容往嘉兴继续走,这里只有你一个人。”言下之意,叶清明的部署,他半点不会过问。
“你这里有什么人是能用的?”叶清明问。
“你要是能在尘埃落定之前不让人察觉你的意图,管是什么人,你打着我的名号,没有用不了的。”这点江彻还是有数的。他忽然看到陈有明嘴边有一些点心的渣滓,于是放下手里咬了一半的玫瑰糕,掏出一块帕子。
叶清明头下颚微微一抬:“这还用你说。”
“我会赶紧回来。”江彻说道。
叶清明倨傲道:“我出手,必然出不了什么问题的。”
“也好。”江彻点点头,“我上回给你的信,里面的人你斟酌看着办,别一个人不给我留啊。”说到后来,他有意放缓了语气。
……
“齐王御下不力,吴篪在秦岭一带的兵权暂转交皇四子江彻。”经过多日的你来我往算计试探,江则政在早朝上丢下这么一个消息。
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皇四子?江彻?人现在还在江南,几个月没听到明面上的消息了,据说那人如今嚣张跋扈又畏畏缩缩,明显是被前后的大落差给打击到了。江则政这是被什么人提醒了还有这么个人。
消息灵通的人想到半个月前从江南传过来的嘉兴叛乱的事情,心下各种猜测。
江则政道:“我大昭至今一十九年,可怜江南百姓依然不得安宁,是朕忽视了。前有嘉兴叛乱,后临安不宁,今将秦岭兵力交于皇四子江彻,转至江南,剿灭叛军。”
江筑一脸的不可思议,明显不信江则政的说辞,但却字字属实,没什么理由反驳。
周汾心下感慨。本来江扬的兵权削弱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了,交到他手上也应是早晚的事,江则政不肯也得肯。偏偏江南的叛乱实在太是时候,江彻又太过没用,江则政一看,正好可以把没地方给的兵权送到江彻手里,不得不说让人无可奈何啊。
不过这个时机,真的是太巧了。周汾想,江彻到了江南之后,的确是老老实实了不少,但这也不是这人一贯的风格。要知道江彻在从小不受关注又没有母族支持的情况下差点对江筑构成威胁,就这一点就足够让人刮目相看了。说在江南没动作,周汾是怎么也不信的。要催一催江彻身边的人,务必事无巨细地汇报过来,周汾下定决心。
他看向平静下来的江筑,欣慰着这个外甥幸好也不是什么扶不起的阿斗。这一步的确失算了,要和江筑谈一谈,原本安排接手兵权的人也得另外安排。
……
叶清明避开江彻的目光,伸手也捻了一块玫瑰糕,却在入口的一刹感觉到了不对劲。
陈有明努力地把手伸过来,嘴里说着:“诶诶,那是彻哥哥吃过的!”
这下,叶清明本来可以在发现后把东西若无其事放下,被陈有明这么一说,顿时感觉手里的糕点变成了个烫手山芋,拿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他略有些窘迫地抬眼,忽然撞进江彻的眼睛里。
那双眼平静,深不见底,又带了些让人捉摸不透的东西。
糕点立时就变得无关紧要了。
叶清明把手轻轻放到桌子上,并没有放开那半块玫瑰糕。他目光不再游离,甚至嘴角又挂上了一点轻松的笑意,正要开口。一只保养的极好的手伸过来,按在了他的手背上。
他低下头看自己的手。
然后听见江彻平静地说:“我知道了。这半块你就吃了吧,算是将功补过。能与我分食,你也算头一个。”
叶清明笑了,毫不犹豫地把那半块糕点扔进嘴里,戏谑道:“江兄喜欢甜食,我也算是见识了,不知让旁人知道,该是如何的吃惊?”
江彻佯怒沉脸:“无稽之谈。”
叶清明大笑。
他这时候才问道:“董越一开始的确不肯应你,是不是?”
他对兵事有一种几乎敏锐的直觉,江彻早已领教过,因此也不隐瞒,点点头。
叶清明道:“然后你去找了卢海亮。此人身处的位置虽不如董越,但这个位置上恰恰熟悉地形,也总与各府刺史打交道,权衡利弊后自然会选择做出恰当的选择。董越不听你的,却极有可能听进同为武将的卢海亮的话。”
江彻道:“不都让你说完了,我说什么?”
叶清明摇摇头:“我只是想,要是送信,一来一回不知要耽搁多少时间。你应当是算准了就让卢海亮去当说客吧?”
江彻不答,就是默认的表示。
叶清明叹道:“别的不说,你这方面确实比我厉害太多。”
陈有明插嘴:“切,彻哥哥所有地方都要比你好太多才对!”
江彻虽然这么不认为,却对陈有明的话十分受用。
叶清明不和小孩子计较,但也不会放过江彻,收了笑煞有介事道:“昭昭你别被你彻哥哥偏了,他最喜欢忽悠你了,要学真本事,你还得还找我。”
江彻嗤笑道:“叶清明你够了,在个孩子面前得意像个什么话。”
“多大年纪了还喜欢甜点,江兄看起来很像话嘛。”叶清明恢复常态后,不甘示弱反唇相讥。忽然又叹道:“揣测人心的事,真是谁也比不上宫里的人,我是挺服气的。”
江彻想了想:“我也不是一开始就这样……你见过的人多了以后,受骗多了以后,就会发现一个人的所思所想,所爱所恨,在他的一举一动中都能表现出来,不是这样好藏的。算计人心的事,原本就只需要知道一个人害怕什么,想要什么,然后因势利导或是威逼利诱,再简单不过的道理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垂着眼睛,似乎是在追忆些什么。叶清明看着他的侧脸,忽然想问问他是不是被很多人骗过,却又把话咽进去,问出另一句话来:“那你呢?你想要什么,你害怕什么?”
“我?”江彻轻轻笑了,“我想要的你一早不就知道吗,不然我们在这里干什么?至于我害怕的……我现在也算是没了除了性命以外的一切,我没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了。”
叶清明笑道:“哈,倒是,若说你怕死,我可是第一个不信。”
江彻拍了拍边上:“你过来一路,应当累得紧,休息下吧……要酒么?”他看到桌上的酒壶,忽然想到叶清明不怎么样的酒量,玩笑似的补上一句。
不想叶清明眼睛一亮,一副完全对自己酒量没有自知之明的样子:“敢不奉陪。”
这下江彻着实呆了呆,然后忍不住扩大了嘴角的弧度,拿自己的杯子满上:“来,我没备别的酒杯,你先将就着喝着吧。”陈有明在方才两人的对话中没有熬住困意,刚刚睡着,江彻的话很轻。
叶清明眉眼弯弯,丝毫不觉得哪里不对,几口喝下去,还感叹一声:“官府的酒,就是和我们老百姓的不能比啊。”
几杯下肚没多久,江彻如愿以偿地看到了叶清明迷迷糊糊要醉倒的样子。他生的好看,醉后也乖巧,只没什么瑕疵的脸上染一层酡红,一直到耳朵根。从来明亮的眼睛闭上了,也掩盖掉了他由内而外的锋芒,看上去和任何一个青涩普通的青年一样。
江彻抱着陈有明,腾出一只手把自己身后的一张毯子扔到叶清明身上,左右没别的事,索性百无聊赖地看着叶清明的脸出神。
直到马车停下来,江彻才发现自己对着那人的脸出神已很久了。
叶清明睁了下眼,模模糊糊道:“唔?怎么了?”
江彻轻声道:“没事,你睡就行。”然后在姚义容复杂的目光下面不改色地把陈有明放在软塌上,理好头发,整整衣服,走了下来。
一下车,风忽的就吹来,把江彻脸上的暖气吹得一干二净。他环顾四周,见一个穿了御前官服的太监被人簇拥在中间,除了姚义容迎接自己还没有动作外,旁人都齐刷刷地跪倒了一片。
江彻身为皇子,当然不用下跪——前提是这个太监只是个太监。
他心平气和道:“这位公公,不知何事来找我?”心里却已有计较。
果不其然,那太监细声道:“公子客气,这是皇上的旨。”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张明黄的布帛,道:“皇四子江彻听旨。”
江彻肃然,一扫下摆,直直地跪下去:“儿臣,接旨。”姚义容跟着跪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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