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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遇
兆和带着姜枫,到了颍州五天了。天长银号的总部,就设在这个京城南面两千里的小城内。
抵埗第一天,兆和便去勘察。这天长银号的店面,并不在城中心最繁华的街道上,却在城南郊的边上。那条青石板铺的街道,虽也能容一辆马车通过,但路两旁零星落索,仅得数间米店、饭馆而已;银号所在的店址,似乎已是附近最大的一幢深宅大院;但门面也不见特别气派。
向城中商户打听,得来的答案不外是说,这家银号很少跟本地商户打交道,似乎做的是大买卖,没有熟人牵线,是不会受理的。有家酒馆的老板,还故作神秘地告诉兆和:"别招惹他们,他们朝中有贵人扶持!"
兆和上门去,道明来意,果然碰了个软钉子。掌柜道,账簿关系着一店的命脉,东家不在,他不能拿主意,交出账簿。若敝店触犯了律法,大人领官兵来抄没了去,小人倒没话说。兆和天天去,掌柜倒也好记性,天天客客气气地,用同一番话打发他;他又不能真的查抄了银号,五天下来一筹莫展。
尚樱送兆和离家后,就带上小倩,日夜兼程,比他还早半天到了颍州。尾随他这些天,看到事情不但没进展,还开始有人暗地里跟踪兆和主仆;不过,也仅仅是监视,并没有动手。她觉得不宜再拖延,决定夜探银号,盗出账簿。
天长银号所处的城南端,本就冷僻,夜幕降临,家家关门闭户,惟剩几家大宅、店铺门前悬着的纸灯笼,散发暗淡昏黄的光晕。尚樱和小倩一身黑色夜行服,在一排排油黑瓦片铺成的屋顶上,悄悄穿行;到了银号,尚樱让小倩伏在屋顶上望风接应,自己双足轻点,无声落地。
经过前夜探路,她已锁定账房的位置,当下避过值夜的护院家丁,直奔而去。深宵夜静,她借着廊下一线月光,摸出惯用的银簪,不一会儿就解决了账房门上的铜锁。
她嘴角含笑,回身掩上门,正要打亮火折子,眼前忽然灯火通明!
一男一女,好整以暇地面对面,坐在书案两边。面向她的是个三十出头的男子,容长脸儿,上唇留着短须,一边嘴角一翘,脸上便是无限的嘲讽意味,"阁下何人?愚夫妇恭候多时了。"
尚樱知道今番不能善了,但还是一抱拳,压低声音道:"在下为皇上办事,唐突了。请问先生可是贵店东家?能否商借账簿一用?"
那男子哈哈一笑,手上便多了一本账簿,"不难,不难,阁下过来取便是了。"尚樱见他身上长袍纹丝不动,外弛内张,正是高手所为,心下也没把握;但,管不了这许多了,身形展动,已攻了过去。
不待她的指尖碰到账簿,那男子宽大的袍袖一拂一带,便是劲风阵阵,几次欲将尚樱卷起,摔出圈外!幸而她身法灵动,每次都险险避过。但这男子内力雄浑,招式怪异,武功似还在尚楠之上,要破他的五指关,谈何容易!尚樱正勉力支撑,寻找缺口,那男子却已厌了和她周旋,当胸一掌拍来,要速战速决!
尚樱胸中气血翻涌,一阵闷痛,只想呕吐;忙闭了气,向后急窜,但那掌力的压迫感却越来越近!在她快将痛晕过去的时候,身子一轻,有人抓住她背心,把她扯到一旁,避过掌力的攻击,但同时,也点住她几道大穴。尚樱浑身瘫软,倒在地上。
"大哥,我来问她。"背后那人转至尚樱身前蹲下,原来,就是那名刚才一直背对她的少妇。
少妇揭开尚樱的面罩,问:"姑娘使的是终南山无名派的功夫,请问无名派掌门星一道长跟姑娘怎么称呼?"
尚樱调匀气息,直觉这人看出自己也是女子后,并无伤她的恶意,便道:"星一道长是先父的师弟,我的武功大半是星一师叔亲自传授的。"
"哦,那你是容研的小师妹了?"那女子秀眉一扬。
"你怎能直呼恭亲王的名讳?"尚樱惊讶地看着这名二十来岁的美貌少妇。
"我不能?"少妇格格笑道,"他倘若见了我,还得叫我一声姐姐呢!"
尚樱仔细打量她,只见她一双美目,以及两鬓垂下的长发,都是奇特的棕褐色;肌肤胜雪,鼻梁高挺而笔直。儿时的回忆瞬间擦亮,她欢喜地大声叫道:"是淳儿姐姐吗?我是樱儿!至慧长公主的女儿呀!"
那少妇正是皇帝容硕朝思暮想的表妹,连海淳。她十四岁那年进宫,住过近三年,当然见过容慧母女,不过,那时的尚樱只得六、七岁。听得尚樱这样叫她,也十分惊喜,捧住她的脸细细端详:"真是小姨家的樱儿吗?十年不见,认不出来了!"她转头向那男子道:"幸亏我们没有伤着她!她可是我妹妹呀!"
那男子轻笑,"你先解了人家的穴道好不好?哪有人这样招待亲戚的。"
海淳便把尚樱穴道解开,扶了起来。尚樱松松手脚关节,笑着向那男子道谢:"多谢姐夫手下留情。姐夫果然人如其名。"
"你怎知我是你姐夫?还知道我叫留一诺?"轮到留一诺吊起眼睛问。
海淳笑道:"还不是研儿那张嘴!怕没把我的事编成戏文唱了。"
尚樱忙笑道:"不是的,研哥哥虽有宫廷百晓生之称,但也不至如此嚼舌根。总要顾及六哥哥的感受吧?现在的恭王妃,在山上的时候,是跟樱儿最亲近的师姐,所以才有所听闻的。"回想起来,怪不得她那天随口编了个故事,向容研打听天长银号时,向来健谈的容研,显得那么小心。
从尚樱口中,听到"六哥哥"这三个字,海淳有一剎失神:她和容硕在一起的日子,也正是这么叫他的。韶光易逝,想起恍如隔世的前事,只觉惘然,却不再牵动。她很快回过神来,拉尚樱在身边落座,笑道:"怎么你称皇上是六哥哥,对研儿就叫研哥哥呢?"
"研哥哥不准人家八哥、八哥地喊他。"两人不禁会心相视一笑:容研口舌便给,又博古通今,叫"八哥"是太应景了些。
海淳是个背负太多重担的女子,即使少年时在宫里,和小小的尚樱也不曾有过开心的交集。想不到各自长大后重逢,反而觉得十分投缘、亲切。她替尚樱重新挽了挽长发,柔声道:"到底是什么了不得的大案子,要你亲自出马?你就算想帮他,也好歹得想着自己将来是要母仪天下的人,这样随随便便地冒险,假如不是碰上我们,可怎么好?"
母仪天下?尚樱听得张口结舌:"姐姐误会了!樱儿的相公,只是一名从六品的芝麻官!能不能当下去,还得看姐姐肯不肯帮这个忙。"
海淳和容研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两年前,容研提起尚樱误打误撞,使福王落网的事,还揣测,太子容硕会将尚樱纳为妃嫔。刚才一见,尚樱容颜娇美,聪颖爽朗,有贵族女子的矜持,又有江湖女子的磊落;心下推想,容硕不可能不钟爱万分!至于此后的琐事,她又如何得知?因而有此误解。
听尚樱说出原委,海淳垂下浓密的长睫,沉吟片刻,侧过脸来,问丈夫:"大哥,你怎么看?"
一诺听尚樱说出她记下的银票编号时,已站起来,打开靠墙的壁橱,翻寻相关纪录,此刻便把一本账簿平平抛给妻子,笑道:"你们连家的家当,我什么时候紧张过了?不必问我,你想帮她就帮吧。出了事,你哥揍的是你,我怕什么!"
海淳没好气地瞪了丈夫一眼,把账簿交给尚樱。尚樱迟疑着不敢接,她从容研口中,大致听过海淳的身世,知道她也是由哥哥抚养成人的。岭南连家庄的庄主,从来没人知道他的生意网络有多大,只知他为人神秘而冷酷。她实在无法估量,账簿公开后,会否为海淳带来麻烦。
海淳却坚决地把账簿塞进她手中,"拿去,樱儿。就当是姐姐给你的谢礼。"
"姐姐无缘无故的,谢我干嘛?"
"因为刘芳艾。"海淳不愿再多说。
对他们的恩怨,尚樱似懂非懂,也许当初就是刘芳艾与福王勾结,从中作梗,海淳与容硕才会落到这般音讯断绝的境地吧?她双手把账簿捧在胸前,对海淳夫妇道:"姐姐、姐夫,大恩不言谢!我会用自己的性命,确保里头的东西不会泄露。回去让相公抄录下相关帐项后,这账簿的下落,就只有我一人知道。待皇上、我哥核对无误,马上亲自交还。"
一诺摇头,"我跟你姐姐不是老呆在这里的,是掌柜的报告,这儿有外人来探头探脑,我们才赶来的。淳儿,告诉你妹妹,在京里怎么找我们的人。樱儿小妹,你身上不方便,就别往来奔波了。"
"我……"尚樱一脸不解,心道:这夫妇二人讲话,怎么都叫人一惊一乍的?
"我说呢!你明知不是你姐夫的对手,还不要命地动手!原来你还不知道!你快要当娘了!"海淳怜惜地摸摸她的脸,大笑道。
"淳儿你还笑?当初你还不是一样?怪不得这个妹妹,我一见就喜欢;原来,她是越看越像你呀!"
海淳飞红了脸,推着丈夫去给同样飞红了脸的尚樱把脉、抓药。
三更半夜,伏在屋顶上的小倩,看到海淳夫妇依依不舍地把尚樱送出大门外,吓得不停地擦眼睛,以为自己一时不慎睡着了,做起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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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写法,是不按顺序,先把想到的剧情写下,再堆砌些废话,把它们缝合起来。没承想,这次的缺口如此之大,已见缝插针写了一万多字,还没到头!
谁叫我只会这种街坊组长写《起居注》式的文笔呢?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