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水之滨I

　　小麦和周赞开始一起逃课，因为她喜欢周赞。
　　“教练，我耳朵疼。”
　　“教练我也耳朵疼。”
　　教练：“……”
　　“医生，我耳朵疼。”
　　“医生，我也耳朵疼。”
　　……
　　“可看着没什么呀？”
　　“可耳朵就是疼。”
　　“那给你们开三天的药，切记不要沾水呦！”
　　“那……叔叔……给我们开一个三天不能下水的证明吧！”
　　医生：“……”

　　从医院出来，俩人把证明往兜里一揣，把滴耳油都挤到花坛里，就飞跑起来。撒欢地跑，一溜烟地跑，不累，只要不训练，那么干什么都是不累的，并且很幸福，幸福到父母可有可无。
　　他们跑到公园里去看人家溜冰，公园里有一个很大很大的溜冰场，里面时常放着歌儿，小麦喜欢听溜冰场里面的流行歌曲，她那是正热爱着林志颖，郭富城。她有一个漂亮的笔记本，里面写满了流行歌，晚上睡在床上拿出来全宿舍的人都一起唱。
　　公园转一圈后就去大商场坐电梯。小麦觉着最不可思议的事儿就是坐电梯。她们村儿家家户户都有一把不错的梯子，上树摘樱桃，上房揭瓦全靠它了，不过是木头做的，谁见过这电做的梯子呢？小麦时常想：有了这电做的梯子那人不就可以上天了。
　　从商场出来在再火车站转悠一圈。平日里不上班不上学的都是些闲人，这些闲人里就老太太，老头子和小孩最多，他们都挤在火车站旁的那个小广场上晒太阳，嗑瓜子，打瞌睡。那地方真就像是一个摇篮，小麦也是打那儿一坐神就来了，可是他们又不敢回去的太早，太早了还得用一个塑料袋把头包住了下水练习打腿.。
　　“我们去农贸市场吧！”
　　周赞碰了碰她的肩膀，他们起身拍了拍屁股。

　　农贸市场在体育场的西面。周末的时候，学校里回不去的孩子都在这里齐聚一堂。小麦、周赞也会跟着荆丽一起去。先出游泳学校的大门，然后沿着两边长满了高大的法国梧桐的体育场大道直走两百来米就上了大街了，路口处总有几个穿着黄马甲，脸儿晒的黢黑的女人在卖报。她们用本地话喊着：“华（丧）商报——华(丧）商报——”“报”字的尾音拖得很长，而这长长的尾音里含的是卖不完的迫切，走不掉的急躁之感，和这些刚刚被放出笼子的可人“小鸟”比起来，真是天壤之别。

　　他们左转一路向西，先经过一个小超市，小麦会去逛一下，称上一块钱的锅巴，一元二角可以买一块带花生仁的金帝巧克力。周赞则会买上一包虎皮花生，边走边抛边用嘴去接，有时也让小麦张开嘴，供他练靶子。
　　那时小麦还不知道什么叫万花筒，只是在作文书中看见过这个词，后来当她真正见识到传说中的万花筒时，她想到的就是这个农贸市场。
　　一条深的见不到底儿的路被绿荫裹着隐在高楼大厦的中间，路的两边儿均是热气腾腾的冒着香气烟儿的棚子，像新年前夕家家户户锅灶上的蒸笼一般热闹。原本这儿也就热闹，因为对面是一天到晚一年四季脚臭味儿不断的火车站，这一香一臭自古以来就是这样和谐相对着。
　　腊肉汁夹馍，馍脆肉香，吃到最后汁子充分渗入馍里，那真是叫一个“甘脆肥醲”。提着黑大皮包的外地客好的是一口酸脆劲道的岐山臊子面，红的黑的黄的白的……一碗的色儿都攒在闻起来就冲鼻的酸汤里。最可口的还算是那一碗凉凉的，白的细腻而柔软的面皮子，配上一勺被油包裹着的鲜红的辣椒沫，那真才叫做“有滋有味”。黑色的活络，黄色的面鱼，白色的炒凉粉，不过小麦最爱最爱的还是那嚼起了“格叽格叽”响的擀面皮。她吃一次喜欢一次，后来有段时间她就一直潜心研究“喜欢”这个词。她觉得喜欢这东西不是固定的，因境而定，就像在家她喜欢李子园，到这儿后又喜欢周赞。从前她喜欢吃家乡的蒸面，在这儿又喜欢吃擀面皮一样。那也就是说往后她只要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就会有新的喜欢产生，这是一件层出不穷的事儿，不过她觉着自己挺喜欢这种“层出不穷”的，那就像冷饮店里五颜六色的汽水一样，个个都有招人爱的色彩。

　　再往里走那真是别开洞天，游戏厅，电影院，录像厅，卡拉OK，灯红酒绿的洗头房，带澡堂的旅馆，忽明忽暗的街灯，斑斑驳驳的树影……小麦从前没玩过的俄罗斯方块，蘑菇小跳人，没吃过的卤鸡爪，糖炒栗子，没见过的露天卡拉ok ，更为稀奇的事当街还有卖烤红薯的，这种廉价的给猪吃的东西，也冠冕堂皇的摆在农贸市场的路口，小麦想笑，笑这些说着普通话的“猪”。
　　荆丽带她和周赞一起去看录像。黑昂昂的录像厅里，周赞坐在她的旁边。银幕上一对情侣在接吻。她们刚刚吵了一架，女的要走，可刚转身，男的就把女的一把扯回去抱着就亲，小麦看得只想要尿，在厕所的拐角，遇见周赞。
　　昏暗的阴影地里，周赞说：“小麦，让我亲一口你，行吗？”
　　“不……不行。”
　　“不亲嘴，就亲一下脸。”
　　“不……不行。”
　　“为什么，你是我女朋友，郑洁都让张瑞亲呢？”
　　“嗯……那……那好，就亲一下。”
　　“那你……你把眼睛闭上。”
　　“哦。”
　　“你喜欢我不？”
　　“嗯。”
　　“我也是。”

　　“你……你的那个地方长毛没？”
　　“没……没有。”
　　“我的长了……一些，你要不要看看。”
　　“我不……看。”

　　“你下面流血了没？”
　　“流……了。”

　　“为什么你们女孩子家会流血呢？”
　　“流血了是因为我们是女人了。”
　　“为什么女人就要流血。”
　　“流血了说明我就能结婚了。”
　　“为什么流血了才能结婚。”
　　“不知道，我婆没说。”

　　“不过下身流血一点都不好玩儿，并且很烦人，冷的不能吃，冰水不能动，跑不敢跑跳不敢跳的。”
　　“那你怎么下水呀？”
　　小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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