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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丘
推开沉重的雕花大门,光线匀散开来,扑面而来的是古朴压抑气息。沈展踏门而入,空旷不见一人。四周厚重繁复的绸缎倾泻而下,给整个大厅裹上了一层无可言喻的神秘感。左右并无桌椅,正中央却是青面獠牙的凶兽,仿佛随时都能将人吞噬,显然,这里不需要客人。
沈展环顾四周,最终对了那正中央的凶兽,朗声道:
“冉康沈展,前来赴约,阁下可否一见?”
“吾曾语沈展一人见之,皇家的离卫来此做甚,速速离去。”
沈展惊讶,离梧为暗卫,自是不在明处。
离棹正疑惑,忽而暗箭随至,步步紧迫,转瞬已将离棹逼出前厅。院内花树相间,举目望去好似全无章法可言,离棹正欲上前一步,即刻便有海棠移动交叉相阻,令人左右无法。
抽出长剑斩断枝蔓,便有新的花草轮番阻拦,离棹一阵气恼,被这阵法缠得无法脱身,五行之术从来高深莫测,且不为离棹所擅长。
待得理开这些繁多花木,自以为阵法开解之际,离棹已被迫退至门口。前路撤去花木,竟呈现出来时的平坦空旷小道来,好似前刻的缠斗不曾发生一般,平静地令人可怕。离棹不理这些,只欲探知沈展如何。大门开始缓缓启合,离棹身形欲动,已有声音隔空传来,浑厚悠长:
进,死!尔且暂候,人自会出。
门合,闭门的余声,古老而悠长。
沈展是踉跄着走出来的,带着本该在沈府书房暗格内的赐婚圣旨与婚书,有些皱,但总算是完好无缺。然而沈展却是不好的,撑着血流汩汩的伤口走出来,还来不及吩咐离棹,便已缓缓倒下。紧贴在胸口的薄纸温热,谁都不能,抢走属于他的幸福!
离棹神色复杂地接了沈展,惊叹于江淮余家的势力,竟这般地有恃无恐!重伤如沈展,天子当若何?夫人母家的势力,如此神秘,可宁相夫人,又为何芳华早逝,病死后院呢?朝堂之外,圣上可知?
沈展昏迷了整整一日,转醒时第一件事便是摸了胸口的圣旨与婚书,发现它们早已不见!
离棹进门,正好看到沈展急急跌下了床,胸口缠好的绷带湿红一片。
好不容易扶其躺下,忽而脖颈被制,抬眸而视,是沈展早已血红的双眸,灼灼如焚,带着不顾一切的唳然。
“在……将军……床头!末将……不敢!”
直到被放松之际,离棹才得以喘息。今晨大夫才替沈展包扎的伤口,早已裂开。可他只寻了那些纸书,如获至宝,紧张地小心翼翼。沈展脸上苍白毫无血色,也不顾疼痛流血的伤口,只攥紧它们,神色坚定而执着。
离棹将这全番举动看在眼里,内心一片迷茫。
青宛终于在正午十分抵至了海棠余庄。取了海棠令,青宛本欲先行拜见庄内各位长辈,不料庄内除了随处可见的海棠,其他无一人可寻,各处仆下皆无,一派清冷。青宛解了庄内阵术,沿着小道去了旧棠阁。
一地海棠花落,旧居萧索。门前落了锁,锁上早已锈迹斑斑,地面与门窗却十分整洁。青宛心有所惑,简直无法相信眼前模样。庄内的人去向何处?那个一直维护着娘亲和自己的余丘呢?
对了,余丘!青宛疾步离开,往海棠轩方向走去。
门院皆敞,满庭海棠。正是落花时节,可此处的海棠却开得十分绚烂。青宛满心焦虑,未曾留意到此番异样,只提了裙摆跨步而入,那海棠便如利剑般直直袭来,青宛躲避不及,被枝叶划开了衣袖,破了表皮,转眼见了血。青宛这才急急退步,手上新伤现了青紫色,是中毒的征兆。
“余丘,你在么?青宛回来了!”
青宛情切,会是他么?
片刻静默之后,庭院内的海棠撤去伤人时的锋利,阵法变换,错位皆移。
“进来罢。”是余丘黯然低沉的声音。
青宛只闷闷答到:
“你种的海棠有毒,我走不动了……”是青宛委屈时惯常撒娇的语气,按着以往,余丘定是又气又心疼的。
果然,屋内有轮子缓缓滚动的声音,须臾,一男子坐在木制沉重的轮椅上,缓缓而出。男子略微抬头,看向青宛,目光茫然,双眉紧促,脸上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来。长期的暗无天日和枯思朽坐使得他看起来几乎失去生息,仿佛只剩了一副没了灵魂的躯壳。
青宛已无法从最初的震惊不可置信中言语一词!她的余丘小怪如何会是今日模样!他将轮椅转了机关,直直在她面前停下,扯不出一丝笑意来。
“可还好?”许是经年未曾发声,所吐之词极为沙哑不自然。余丘似有所感,略略清了嗓子,将手伸在青宛面前。
“这是清毒丸,速速服下,怎地这般冒失莽撞!”虽是斥责之语,却能看出眉间的关心与担忧。
青宛接过饮下,声音哽咽:
“余丘小怪,为何会这样子!”
余丘神色如常,并不回答。青宛紧攥着他的手,满目悲戚。他顺势扶起她,触到了她裂开来的衣袖,好看的眉愈发紧蹙。
“此处机关重重,随我进屋再说。”多年未见阳光,这灼热的温度,仿佛烫伤了自己内心的腐朽。
青宛随他缓慢行走,滚轮碾过地面的声音沉重,仿佛一步一步地碾过她的心上。
时光荏苒,那个丰神俊朗却简单固执的男子早已不复当初模样。青宛凝视他的双腿,他的手毫无血色地搭了木轮,看上去瘦得只剩一层脆弱的表皮包住青筋突现的白骨。只记得儿时的棠院里,他曾背她走了整整一个冬季!而今,他却无法站起,竟要用了笨重的轮椅替之!她的余丘小怪,别人怎么可以!青宛握了拳,眼底一片恨意!
那些伤害她想要守护之人的人,怎么能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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