恃爱

　　西餐店另一边的幽静角落里，等服务生把东西上齐后，夏胜杰这才看了门口一眼，说：“他们走了。”
　　邢立扬并没有回应他的话，他喝了一口咖啡，可能味道不是很好，他有些不满地皱了一下眉。
　　夏胜杰却还是问：“那个人就是葛清吧？”
　　邢立扬并不否认，只是反问：“你也认识他？”
　　“我当然不认识。”夏胜杰耸耸肩，“但是蓁蓁那么讨厌他，我后来去查了一下人事资料，看过照片。”

　　邢立扬又喝下一大口咖啡，才说：“蓁蓁是对的。”
　　这四个字他说得很轻，几乎不可闻。然后他脸色越发的沉郁，看着牛排上的丝丝热气，却不动刀叉，似乎无从下手。
　　夏胜杰也随即沉默了片刻，才笑道：“你这么想就好了，再说那天你不是主动和她道过歉了吗？她向来对你这个大哥比我好，你能想通，她比谁都高兴。。”
　　邢立扬终于切下一块牛排放进嘴里，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夏胜杰拿起刀叉，笑了笑，又马上严肃地问：“有件事情，我一直想问问你，虽然不合适，但我不问觉得不痛快。就是，你和那个葛清好，真的是因为喜欢他，还是邢家的原因。我看你一直都不找女朋友……”
　　“你想太多了，葛清就是个床伴，没有其他。”邢立扬打断了他的话，冷冷地说，“我们已经分手了，不必再提。”
　　夏胜杰很识趣地点点头，低头也开始吃东西。

　　两人一时之间都不再说话，邢立扬一直低头吃东西，直到吃下大半块牛排，突然冷不防问了一句：“秦牧是谁？”
　　夏胜杰差一点被牛排噎道：“你说什么？秦什么？”
　　“我说你认不认识公司里一个叫秦牧的员工？”邢立扬始终面无表情，“他两年半前辞职，原来是客服部的，只做了大半年。当时你在市场部，和客服部关系比较近，有没有记得这样一个客服经理？”
　　夏胜杰咳了几声，拿过水喝了一大口后，才努力回忆了片刻：“我……我好像有点印象，但想不起来。一般来说，带过集团客户的客服经理我都知道，但是带散户或者低端用户，和我并没有太大交集。那个秦牧……应该业务不会太突出，所以我才没印象。”
　　邢立扬点点头，没有再问，继续吃东西。

　　夏胜杰好奇地问：“怎么好好地问起这个人来？都离职两年多了，是和公司有瓜葛吗？要不去人事部查查看，那边有档案。”
　　“我查过了，没什么特别。电话号码和住址都失效了，简介也几乎没有内容。”邢立扬说，“本来想从他带的客户入手，但他带的都是散户，没法查。”
　　夏胜杰很热心地拿出手机：“我帮你问问别人。我认识几个客服经理，和同事关系不错，也许会记得。”
　　邢立扬没有说话，表示不反对。
　　夏胜杰很快打通了电话：“小陈，我是夏胜杰。呵，没什么事，向你打听一个人。你在客服部工作有十几年了吧，记不记得两年前有一个客服经理叫秦牧的。男的女的？这个……”他一怔，看见邢立扬说男的，忙说，“男的。对，你问问别人看看，有没有人知道。好好，等下给我电话。”
　　他把电话挂了，邢立扬已经吃完了自己的东西，擦了擦嘴角，又端起咖啡。
　　片刻后，夏胜杰的电话很快响了起来，他拿起来一听，脸色微微凝重：“知道了，好，再见。”
　　挂掉电话，他对邢立扬说：“小陈告诉我，刚才打电话时，旁边恰好站着一个客服经理。说想起来，秦牧走的时候说过，要去城南化工厂工作。说那里房租便宜，工作压力也比较少，而且多劳多得，可以赚得多一点。你说这个人真有意思，好好的飞扬大公司不做，跑到一个小化工厂做工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邢立扬抬起头，重复：“城南化工厂？是南郊那家已经倒闭一年的化工厂吗？”
　　“应该是的，不然还有哪家城南化工厂？”夏胜杰说，“可惜倒闭了，所以，秦牧肯定也不在那里了。我想大概真没人知道他去哪里了。”
　　邢立扬脸色稍缓，因为得到些许线索而感到轻松：“谢谢你。”
　　“你一个大董事长，哪知道底层员工的事？今天运气好，要不然我也打听不出来。怎么，你准备去化工厂找他吗？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邢立扬看着他半天，才说：“私事。”
　　“呵，是吗。”夏胜杰没有再问下去。
　　……
　　和小景分开后，葛清立刻回到公寓，他那份名单还在电脑里，却怎么都集中不了精神。前几天海港酒店的遭遇，今天的偶遇，让他的心情很低落，脑中又不由得开始胡思乱想。虽然表面看起来这些事情都是巧合或者无关，但总让他有一种感觉，好像暗地里有个什么人，一直在观察着他，甚至控制着他。尽管这种想法挺荒唐而且毫无依据，可是葛清却烦燥得根本静不下来。

　　他卷起衬衫袖子，手腕处，被绳子捆绑的痕迹还在，眼中不由得又再次浮现那天晚上，自己被绑着，邢立扬踢开门冲进来，给自己解开绳子时的慌乱和惧意。
　　眼神，是骗不了人的。那家伙是真的紧张自己，尽管片刻后马上又伪装起来。
　　葛清闭上眼睛，越不想想，那情景越是清晰。
　　要是所有人都失忆了多好，就再也不用烦了。
　　如果，如果秦牧真的找不到了，他该怎么办？
　　不行！这个念头立刻被他否定掉，无论如何，就算找到五十岁，八十岁，找到死，上天入地，他也要把秦牧找出来。好好的，活生生一个人，怎么能说不见就不见？他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有人在按门铃，手机也感应般的震了一下。高科技的锁就是不一样，连门外人的样子都通过手机清醒地拍了下来，原来是对门的丁凯。
　　他忙把门打开，果然，高高大大浓眉大眼的丁凯笑呵呵地站在外面。
　　“快进来坐。”葛清让开身。
　　“不用不用，我马上要去上夜班。就是来和你说件事。”丁凯大大咧咧地道，“我想这件事应该有所帮助。”
　　“什么事？”
　　“我今天刚好白天休息，家里乱得跟狗窝似的，我自己都受不了了，所以就收拾了一下。我一收拾就停不下来，恨不得把屋子冲个澡！我本想把柜子拖开，谁知道才拖一点点，却发现柜子脚压着一张东西。”
　　丁凯说着，右手递过来，他手中夹着一张已经发黄的满是灰尘的硬纸，和手掌般大小，长方形，纸上方还有一个小洞。葛清接过来，把纸片翻转，然后脑袋就轰了一声。
　　这是一张工作证！已经脏得不像话，左边的字迹一片模糊看不出来，右上角是一张一寸照，被水渍弄得一片模糊，只能看清楚半张脸和轮廓。
　　然而，葛清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是秦牧！
　　当然，这就是秦牧！秦牧的一寸照他知道，他当年去找工作前照过一次一寸照，还是自己陪他去的。洗了许多张出来，后来他就一直用这张照片，没有换过。
　　照片下面，打着一个钢印，钢印上的字迹太糊他实在看不清楚，只知道是一个XXXX厂，但是下面又打着两行字，葛清还是认出来了。
　　城南化工厂第一车间工人

　　丁凯见葛清就是呆呆的，脸上似喜似哭，拿着纸片翻来翻去地看，就像要把纸片看出一个洞来。
　　“这上面是不是写着秦物？写名字的地方实在看不清了，我认了半天也不能确定。”
　　“是秦牧！他就是我哥！”葛清激动的眼睛晶莹发亮，他小心翼翼地拽紧纸片，“谢谢你！……太谢谢你了！”
　　“真的吗？真是得来全不废功夫！我就说，男人都这么粗心，你哥又搬得那么匆忙，有点线索留下也很正常。别客气，你看你，高兴成这样。能帮上忙就好。”丁凯也被他的样子感动，微笑着，“城南化工厂要转好几次车，出了市区在南郊。那边还没开发，路很难走，都是废石子路和荒田，你要小心点，要不要我陪你去？”
　　“不用不用，我自己会去的。只要有他的线索，刀山火海我也要去，何况只是一家化工厂。”葛清刚刚的颓废样子完全没了，“我明天一早就去！”
　　“好，速战速决！哥们儿就该这样！祝你顺利！我去上班了，拜拜！”
　　看着丁凯离开，葛清把门关上，又将手中被汗水捏紧的工作证拿出来看了又看，城南化工厂，如果秦牧真在那里，原来他们距离这么近！
　　明天，他会和他心中最重要的人相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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