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界女卜师

　　杨娴坐在梳妆台前，佳音从容的站在身后打理她的头发。娇俏的女子往镜中看了看，佳音今日为她梳的发式与以往不大相同。额前的一缕短发被束了起来，燕昌式的发髻被利落的盘起，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的成熟、沉稳。
　　“佳音，怎么今日给我梳这样的发髻？”轻松随意的语气，杨娴对这个发髻比较满意，并无责怪之意。
　　“今日是年节，各家族长都会到场，夫人是咱们秦家的当家人，自然得看着更稳重些。夫人年轻，梳这样的发式不至于显得不懂事。”佳音继续忙着手中的活，温婉的声音轻柔的回着。
　　端坐台前的女子忍不住轻笑，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心情大好。佳音这丫头，一向会说话，又聪明的很，就连溜须拍马的话，也说的这样滴水不漏。
　　“罢了，等会的祭礼（家中各大族长祭拜宗祠）就你陪我去吧。”无奈的语气中透着宠溺。一般参加年节祭礼的都是谷城有身份的人，杨娴以往也只带卫氏前去。
　　佳音听得眸光一闪，这对他们这些下人来说，可是极大的荣耀。
　　“怎么了，不愿意？”杨娴见她愣了神，打趣道。
　　“自然愿意，多谢夫人。只是—”佳音犹豫了一下，“卫妈妈去哪儿了？”
　　杨娴神色有些疲倦，淡淡的应了声：“她娘家有些事儿，我准了她的假。”
　　年节的宾客宴请是佳音操办的，杨娴一心忙着祭礼的事情，这是谷城头等的大事。她丈夫虽然走了，但她还在，其他族兄虽然都是男子，可她还是秦家的当家人，绝不能失了面子。
　　“夫人，”佳音从外院过来，周遭还有许多宾客，再有半个时辰祭礼就该开始了。
　　“何事？”她冷冷的语气，以为宗祠那边出了何事。
　　佳音谦恭的低了下头，“夫人，有客人来访。”
　　杨娴偏过目光，眉有深意的往外院的正厅瞥了眼。秦家的各大族长已经悉数到场，这会儿倒是有什么客人？
　　她面露疑惑，问道：“可是宴请的宾客？”语气透着不确定，佳音不久才清点过客人的名单，并未少了哪家客人。
　　佳音果然轻轻的摇头，“是一位姑娘，应该不是我们宴请的客人。她说想见见夫人。夫人可要前去？”她斟酌着问，祭礼不久便要开始，她家夫人这时宴请，怕是会误了时辰。
　　“你先去招呼—等等。”佳音领了命，刚准备走，杨娴不知为何又叫住了她？
　　杨娴原准备拒绝，但心中却倏地涌过一丝奇怪的感觉，让她改了主意。
　　“你先带那位姑娘去内堂，我片刻就来。”
　　杨娴去内堂招呼了声，至内院里屋时，佳音她们已经在那里等着。她进去时，突然拜访的女子已经在正堂的套色翠玉藤椅上落座。杨娴仔细的打量她，年纪应该不大，十六、七岁的模样，出落的眉眼，看着挺秀气。一袭墨黑衣衫，清清冷冷的，虽然破旧却透着一股神秘，不过给人的感觉挺冷淡。
　　她踩着优雅的步子，几步走上前去，“我是秦家夫人，姑娘可是找我？”从容的动作，端庄娴静。
　　杨娴天生给人一股威严感，平日里当家惯了，家里人皆畏惧她几分。可如今在这样一个年轻的女孩面前，她的威严不知为何自发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女孩轻淡的扫了眼杨娴，嘴角隐约透着丝丝莫名的笑意。杨娴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
　　“姑娘找我有何事？”她虽被盯的不悦，却也未恼怒。
　　“我听说夫人想从樊城孙家抱养一个女儿，所以特来指点夫人。”
　　“你怎么知道？”杨娴一下子提高嗓门，佳音被吓了一跳，投过灼热的目光。
　　杨娴这才觉察到自己的失态，“先下去吧。”她嘱咐道。
　　她稍微定了心神，目光灼灼的盯着女孩，眼前的女孩岁数看着不大，但浑身都透着诡异。收养孩子的事情她只跟卫氏说过，而且特地嘱咐了卫氏老妇，不许声张。
　　她敛了神色，从头到尾迅速的扫了女孩一眼。“你到底是什么人？”
　　女孩撇撇嘴，清冷的面容突然变得稚气， “说了你也不会相信。”杨娴看的有些怔愣，女孩性情有些难测，不好琢磨。这种看不清别人心里想什么的感觉，让人觉得不爽。
　　“你没说怎么知道我不会相信？”杨娴的神情放松了许多，不知为何，潜意识里觉得她没有恶意。
　　“算了，不说也罢。我路过谷城，来此见夫人也是机缘。”女孩顿了一下，“这孙家的姑娘与夫人有缘分，怕是日后能成你的半个女儿。”
　　杨娴听着动了心，面露喜色。“这样自然是最好。”她顿了一下，溢着笑意的面容倏地露出为难之色。
　　“只是这孙家的姑娘这么多，不知道哪个比较合适？”
　　“夫人只管放心前去，那孩子手腕上戴着一根银色的手钏，不会错认的。”
　　俩人在里屋谈了许久还不见出来，佳音在门口不安的踱着步子，不时的往里面张望。宗祠那边早就派人来催了好几趟，他们再不前去，怕是要误了时辰。
　　“夫人，”佳音正仗着胆子准备进去，杨娴刚巧从里面出来，隔着一段距离，正在与人话别。
　　她急匆匆的几步过去，略显狼狈的行礼，“夫人，族长那边派人来催了。”
　　杨娴不动声色的瞥了她一眼，“知道了。”她转过身望着一袭墨黑衣衫的女孩，脸上又重新沾染了笑意，“还请姑娘慢走。”
　　佳音仔细打量着从身旁擦肩而过的女孩，盯着她清冷的背影，待她走远了，才不解的问道：“夫人，她是什么人？”
　　她好奇的打听，杨娴平淡的瞥了她一眼。
　　“一般的客人而已，没什么特别。走吧。”不再意的语气，佳音便没有再多问。当丫鬟的最忌讳的便是多嘴多舌。
　　樊城的天气一向阴冷多雨，今日却难得的解了风情，和煦的光熙飘扬的撒向大地，轻柔、温婉，照的人心里暖暖的。
　　孙家媳妇干巴巴的瞅着门外，一大早便在翘首以盼了。秦家是三城四镇有名的大户人家，家大业大，她家女儿过去，那是捡了便宜的好事。
　　“媳妇，我们回屋里等吧。”
　　孙正森提着两个半大的篓子从外面回来，他一大早就挖莲藕去了，收获倒是不错，篓子里粗壮的莲藕满满的载了一筐。淤泥都被勤劳的男人洗净了，看着白花花的，像一个个胖乎乎的大小子。
　　他将肩上扛着的篓子“哐当”一声放下，这些莲藕很有些斤两，重的很，得亏他有力气。
　　“坐下来等吧，抱着孩子累的很。”
　　丈夫小心的接过媳妇手里的娃，襁褓中的婴儿在女人宽厚、温暖的怀抱中睡得正熟，丝毫没有感受到母亲紧张、期待的心情。
　　“呵，睡得还挺香。”
　　孙正森抱着孩子，在枯黄色的长条凳上坐下来。
　　她忍不住嘀咕：“说好了今天来，这会儿都到晌午了，怎么还不见人影，莫不是后悔了吧？”
　　她说着担心起来，自己肚子不争气，一连生了这么多女儿，实在是养不活，难得有秦家这样的大户人家愿意收养，她自然是何乐而不为？
　　“若是不来，我们自己养着吧。”
　　男人憨厚的语气，王淼瞬间变了脸色，气的涨红了脸。
　　“养着，养着，我们有多大的本事。你也不看看，那秦家是什么样的人家，那是八辈子都求不来的好事儿。”
　　她满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她丈夫这人什么多好，就是太过憨厚、老实，说的好听点叫本分，说的不好听，就是不求上进。
　　王淼骂骂咧咧的，如泼妇一般。孙正森一向知道她的性子，便没有跟她吵，只是憨笑着。
　　王淼被她的样子逗乐了，忍不住笑出声来，佯装恼怒的埋汰了句：“就知道笑。”
　　“爹，娘，姐姐回来了。”
　　夫妇俩说笑着，才四岁大的小女儿—孙小于正兴致勃勃的领着大姐进了屋，还炫耀似的，朝里屋大喊着。
　　孙正森在内堂听得真真的，听到自家女儿回来了，高兴的合不拢嘴，赶忙拉着媳妇起身。
　　王淼的态度不是很好，拉拉扯扯的就是不愿意起来，努着嘴翘到天上去。孙妙涵进门刚好看到这一幕。
　　男人手上微微使劲儿，见她不情愿，凑近她低声耳语：“孩子难得回来，别这样。”
　　王淼不乐意的横了他一眼，又冷脸瞅了眼自己的大女儿，别别扭扭的起身。
　　孙妙于黑亮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单纯的脸上挂着狐狸般狡猾的笑意，向着母亲的方向，趔趄着跑了过去。
　　她扯着母亲的裙角一摆一摆的，调皮的撇撇嘴，“娘，你怎么不高兴了？”
　　王淼摸了摸女儿可爱的小脑袋，脸上笑意温柔，学着她奶声奶气的说话，“我们小于回来了，娘怎么会不高兴呢，乖，玩儿去吧。”
　　女孩儿摇头晃脑的点头，欢呼着一溜烟跑了。孙妙涵望着妹妹雀跃的身影，阴郁的眼眸中不禁的流露出艳羡的神色。
　　气氛很尴尬，孙妙涵不安的待在一旁，母亲冷眼的别过目光，没有理她的意思。
　　“娘，”她亲热的唤了声，母亲偏过冷漠的目光，紧握着灰色袋子的手只好默默的放下，露出尴尬的神情。
　　孙正森一下子注意到了她手中的袋子，佯装不知的笑道：“小涵，回趟家还带东西，瞎花钱。”
　　“她丈夫倒是有这个钱。”
　　王淼往后退了几步，在衰颓的椅子上坐下来。孙正森在背后轻轻的推了下女儿，挤眉弄眼的，示意她过去。
　　孙妙涵傻站着发愣，他憨笑着，心疼的领了孩子在长条凳上坐下来。
　　“站着累，坐下来说吧。”
　　媳妇不理不睬的，他忍不住呵责，“你这是做什么，妙涵好不容易才回趟家。”
　　王淼一下子来了气，粗黑的眉往上一挑，“不容易？我养她这么大容易吗？我说了不让她嫁去那样穷的人家，偏不听我的，苦死、饿死都是她活该。最好以后都不要回来了，免得惹我生气。我就当没生过她。”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也难怪王淼生气。
　　孙妙涵是她的长女，自小乖巧懂事，而且生的天生丽质，在三城四镇那是出了名的漂亮姑娘。王淼一连生了七个女儿，自然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她身上。不想她越大越叛逆，还未到出阁的年纪，就结识了一户贫穷人家的儿子。王淼死活不同意，但拗不过她，只能随她去。
　　孙妙涵嫁过去的时候，她也未去送，只听几个小女儿回来说，男方连房子都没有，还是七、八个兄弟姐妹挤在一块。王淼愈发的气不打一处来，索性撂了狠话，让她永远都不要回来了。
　　这事儿原就是孙妙涵的错，她也确实是在男方那边吃了很多苦。孙正森一向心疼孩子，便在自己媳妇面前好说歹说，这才让大女儿又回了娘家。只是王淼的气没处发泄，便每次都拿她跟丈夫当出气筒。
　　孙正森听着她的话，又说到不高兴的事情上，连忙岔开了话题：“小涵，”孙妙涵正低着头，听见父亲叫他，一下子抬起头，“爹，怎么了？”她的脸色看着有些苍白、憔悴，虽说才生下了儿子，但她的眼眸中并无多少悦色。
　　他指了指脚边上的篓子，“你来得巧，家里刚挖了莲藕，等会儿带些回去。”
　　王淼的心结未解，孙妙涵自出阁后，从未在家留夜。每次都是匆匆的来，匆匆的走。
　　她沉默了片刻起身，憔悴的目光瞥了眼屋外，孙正森以为她要走，便急着挽留她：“你三妹在后厨忙，饭就快做好了。”
　　“呜哇！”的一声啼哭，妙涵沉下目光，襁褓中的婴孩渐渐转醒。
　　王淼焦灼的起身，手还未伸出，妙涵已经先一步从父亲怀里小心的抱起最小的妹妹。
　　王淼倏地想起依依，便往妙涵的身后望了望。
　　“没把依依带来吗？”依旧是冷淡的口气，但比之前好了许多。妙涵的嘴角扬起，唇边透出苍白的笑意。
　　“依依在外院玩呢，几个妹妹也在那儿。”
　　王淼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随意的“嗯，”了声。
　　“爹，娘，饭菜做好了。”
　　清脆的一声，一袭黑色破旧棉衣的女孩儿从后厨出来，油腻的手蹭了蹭脏兮兮的围裙。厨房里飘出一股天然的饭菜香，瞬间勾起人的食欲。
　　“小奇，”妙涵轻唤了一声。
　　“姐，”妙奇的嘴边立刻露出斯文的笑意，“你什么时候来的，依依呢。”
　　“刚回来，依依在—”“呜！哇！”的几声，俩人皆是面色一愣，妙涵下意识的低头看向怀中的孩子，襁褓中的婴儿正咿咿呀呀的带劲着。
　　姐妹俩相顾一视，依依正从外面骂骂咧咧的跑进来，断断续续的哭声，好不凄惨。妙涵变了脸色，抱起女儿，依依用手擦着眼泪，不停的抽噎着。
　　妙涵看着心疼，用温热的手轻柔拂去女儿脸上的泪水。“怎么了？”她温柔的拍着女儿，哄着她。
　　“小于抢了我的手钏，”弱弱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依依委屈的撇嘴，哭得停不下来。
　　“怎么会呢？”
　　妙涵偏过目光，王淼铁青着脸，对着外院喊了声，“小于，快进屋来。”只听见脆生生的“哦”了一声，孙妙于小巧的身影从外院跑进来，小脸弄得脏兮兮的，沾满了土。
　　“娘，你叫我啊？”目光单纯、清澈，一脸无辜的样子。
　　“我问你，是不是欺负依依了。”
　　王淼平复了下心神，强忍着怒气。孩子多，便是这点不好，总容易闹矛盾。
　　“我没有啊。”小于一脸的理直气壮，头摇的跟打钟似的。
　　“没有，依依说你拿走了她的手钏，快还给她。”她提高了语气，虽未呵责，却听着十分严厉。
　　小于弱弱的撇嘴，有些被吓到了。
　　“既然没有就算了。”妙涵尴尬的圆场，怀中的女儿立刻委屈的撇嘴，“是她拿的—”弱弱的声音蚊蝇般，越说越小。
　　门突然“吱呀“一声，顺溜的敞开身子，立刻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卫妈妈，”卫氏迈着趔趄的步子进来，王淼赶忙迎了过去，布满沧桑的脸上堆满了一层层的笑意。
　　“快喝水，”王淼笑着急火火的倒水，卫氏却是横了脸，“你们怎么回事儿，一屋子的孩子哭哭啼啼的，秦家那边都到了。”
　　卫氏皱着苍老的眉呵责，王淼急切的看向门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秦家”两个字上。
　　她谄笑着赔礼，“说的正是，你看我，把正事儿给忘了。我这就随你出去看看。”
　　卫氏领着王淼出去，刚至门口，倏地又转过身，满布沧桑的眼眸瞅了眼孙正森，嘱咐他：“客人就快到了，去把你家的几个丫头都叫回来。”
　　孙正森赶忙点头，憨厚的应了声“好”。
　　杨娴端坐在老旧的方木椅子上，苍老的椅子褪去了一层皮，硌的人不舒服。她焦躁的动了动，“夫人，”佳音候在一旁，突然唤了声。杨娴顺着佳音的目光，王淼正眼巴巴的看着她。
　　“夫人的意思，卫妈妈已经与我们说了。夫人放心，我们家的几个孩子模样生的周正，性情也都好着呢。”
　　王淼命孩子乖巧的站成一排，孩子还小，总是不规矩，顽劣的动来动去。她朝她们撇过一记冷厉的目光，吓得她们噤了声。
　　杨娴从容的起身，像挑菜似的，目光一下下的扫过孩子们满是稚气的脸，不安的踱着步子。纷乱的脑海中思忖着莜离曾与她说过的话：那孩子手腕上戴着一根银色的手钏。
　　“佳音，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她突然问，孙家俩人面面相觑，佳音也是一愣，良久方才恭谨的回了声：“就快到晌午正时了。”
　　“你们把手都伸出来让我看看。”
　　王淼喜滋滋的盯着孩子们娇嫩的手腕，杨娴的神情挺尴尬，这样的要求是有些奇怪。
　　精致的眼眸渐渐黯了下去，她们的手上光溜溜的，无一人手上带了手钏。杨娴的心中想的有些不是滋味，一袭墨黑的衣衫，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那样真挚的目光，让她不自觉的相信。况且，莜离也没有骗她的必要。
　　“你们谁有一串—”口中的话还未说完，耳边突然传来丝丝缕缕的脚步声，吸引了她的注意。
　　一抹小巧的身影突然出现，挡住了门口些许洁白的光熙，轻巧的步伐轻妙而有力。
　　大约五、六岁的样子，眉目芳华！凝笑盈盈，俊眉修眼，见之忘俗。不高的个子，安然的站着，轻盈俊逸，聪俐自持。
　　杨娴看的失神，目光无意的落在她洁白如雪的手腕上，莹白的手钏正流淌着清亮的光，粲然夺目。
　　“卫妈妈，这孩子是？”杨娴眼中浓重的笑意隐隐可见，卫氏还未介绍，大人般的孩子已经放下了手中的书，过来向她招呼，“阿姨，你好。”
　　王淼听得变了脸色，立刻呵责，“这孩子，该叫夫人。”她说完偏过目光，沧桑的眼眸点上了神采，向杨娴介绍，“这是我家老五，年纪小，不懂事。”
　　杨娴眸光一闪，心中了然了大半。这孩子，在三城四镇都是出了名的，她听卫氏说起过。
　　她一脸高深的笑意，王淼目光灼灼的打量她，试探的问：“夫人可是看好了？”
　　“就你家老五吧。”清亮的声音在半空中飘荡，听得王淼瞪大了双眼，半天没回过神来。
　　“怎么，夫人不愿意？”王淼一脸的为难，杨娴盯着她，倏地敛了脸上的笑意。
　　这件事本就是说好的，七个姑娘哪个都行，这会儿来反悔，杨娴自然不乐意。不过她不乐意，王淼自然也不乐意。秦家是大家族，能将女儿送去抱养，衣食富足，自然是好。只是这七个孩子，她唯独舍不得老五—小筝。
　　王淼犹豫着不肯，卫氏打量了眼杨娴的神色，在背后使劲冷不防的推了王淼一把，硬生生的笑着打圆场：“那就老五，小筝这孩子乖，我看着就挺好。”
　　杨娴目光沉沉的落在王淼身上，王淼不敢直视她，心中却是万般不情愿。她将候在一旁的孩子揽入怀中，宽厚的手掌不自觉的捏成拳，“秦家夫人要带你回家，小筝愿意吗？”
　　“愿意，”平淡的声音，王淼闻声，冷了脸色，但也不敢在秦家夫人面前发作。
　　杨娴轻笑出声，从黑色木椅从容的起身，“如此甚好。”她温柔的伸出手，将王淼怀中娇俏的孩子揽了过去。
　　王淼不自觉的扬起手，不太情愿，注意到杨娴冷下去的目光，又落寞的将手轻垂了下去。
　　卫氏凑近王淼的身边，笑着劝慰， “那就这样吧，今儿个我们就把孩子带回去，早些培养感情。”
　　王淼默然的点头，神色灼灼的望着小筝很是不舍。今儿个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佳音牵着孩子安静的从她旁边过去，孙正森这才想起来，木讷的招呼道：“大家吃了饭再走吧。”王淼“呼”的转身，冷着脸瞪了他一眼。
　　杨娴瞥过冷淡的目光，“不必了，府中事忙，我们要早些回去。”卫氏候在一旁，转身欲走。
　　孙正森也不好挽留，老实的笑着点头，朝着小筝的方向，迈着宽大的步子过去。
　　他躬身身子，宽厚的手掌轻柔的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到了那边要听话，知道吗？”
　　“知道了。”女孩轻扬的点头，“我们走了。”
　　佳音牵着她走至门口，她又回头望向里屋，决然的神情，不似五岁的孩童。王淼以为她不愿意走，就要冲过去，孙正森在她身后使劲儿的拉住她，听着她轻微的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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