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章十七
午饭时许谨言——许逍遥的父亲——果然踏着仆仆风尘回来了。他比上次见时瘦了一些,脸色也不太好,见了家人却还是笑得开怀。
一家人坐在一起聊了些轻松愉快的,或是关切许逍遥身体,对他伤势的来源倒绝口不提。许逍遥不知道这是不是爷爷的授意,又或是家人给他的最大限度的宽容和理解,从之前听到的对话来看,陆垣与爷爷交情深厚——至少这是他第一次见爷爷请别人喝茶。那么爷爷又是否知道那个人?小叔呢?爹呢?姐呢?那个人的出现是否是家里的安排?若是,那许多疑问倒是可以得到解答。
他想问的东西太多了,可几次欲言又止下来,他还是决定缄口不言。父亲和小叔都在的机会实在少,可能的话,他还是不愿打破这难得的愉快气氛。
下午时也是平静安然,不过后来李天祚的来访让家里着实热闹了一阵,父亲小叔和李天祚越聊越高兴,一路喧闹着便往酒馆去,说是不醉不归;爷爷什么也没说,径自回屋去了,却难得地始终微微勾着嘴角;许茹又坐了一会儿,陪许逍遥聊了些闲话家常,后也出去了,单看打扮并不是公事。转念一想也是,姐她再强势终究也是女孩子家,总要有些自己的交往……若能找到一个肯为她入赘的好人就好了。
许逍遥忽然想起陈时祺。虽然猜到魏子不会让他冒险,但自那以后再没见她还是有些讶异。一问王昭才知道,当时在山麓处候着的魏家伙计和王昭都是陈时祺叫来的,还说当时陈时祺慌慌张张的,话都没说清就走了,他们都是到了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许逍遥暗笑一声,大概猜到这是魏子的安排。又一想,也不知现下他正忙着什么。
王昭拉着他到天井处晒太阳。时间悠闲摇晃而过,虽是冬日却也日风和暖,许逍遥眯着眼嗅空中清浅的草香——四季如春的气候让这里总是不乏这种味道,无硝烟战火的自然的味道。
近日的云南,风平浪静。
遣退下人,魏汝君独自坐在墓前。夕阳下的墓地有种特殊的味道,是腐烂的木料、布帛、墓前生长的苇草、潮湿泥土和香火混合在一起的味道,称不上好闻,但比家里清雅的香料味道更能让他放松。魏家的墓距这里不过数十米。按理说霍连云触犯家法,是不能葬在这儿的。
魏汝君沉默地坐在墓前。距他不到一米的土地里埋着一副棺材,虽然其中只剩一抔骨灰。
那时在山下苦等等不到,绕了半圈才在另一处湖边找到许逍遥他们。他的的确确吓了好大一跳,许逍遥腿上的伤已被陆垣简单处理过了,可还是骇人,谁知道自己发小平时看着温顺今日怎么这么会惹事。
晚风穿行在碑林中,扯着悠远的唿哨。稍远处一只乌鸦惊叫着腾起,扑着翅膀,又落在不见春意的枯树上,坠得那干枝咔咔直响,摇晃着给夕阳拉出狭长的影。
魏汝君冷笑一声,甩手掷出一枚小匕首。未见他如何用力,只手腕一甩,便有了呜呜的破空声。
“铮——”
金铁相碰的嗡鸣。
“何必躲着藏着?我又不会对你怎样。”魏汝君说得随意,指尖却点着腰间第二把匕首。
“躲谁也不躲魏少爷呵,反正都要被发现的。”
树后缓步走出的身影着一件立领风衣,黑衣黑裤,一双长靴有些磨损。摘下宽檐帽,熟悉的脸上挂着痞笑。
竟是梁平。
魏汝君皱着眉上下扫视,道:
“……什么打扮?”
“有些小事。”梁平嘿嘿一笑,“比起这个,魏少爷不会真的不知道你被人跟踪了吧?”
魏汝君哼一声,高昂的下巴挑出精致的颈部线条。
“你以为我这当家的位子白得的?”
一开始他便知道了,不过那人只是截了他派去找逍遥的伙计,随后便不远不近的跟在他身后。魏汝君想搞清他的目的,于是按兵不动,那人却在刚刚又悄然离去了,他这才把梁平逼了出来。原以为他会知道什么,可看他这幅样子,估计也只是觉着好玩才跟上来看看。
梁平一笑,又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魏少爷可是带了什么避鬼驱邪的东西?”
魏汝君想了想,道:“有倒是有——你的酬金,我这还带在身上呢。”
“怪不得那些玩意儿还安生。”
声音不大,却足以乘着风送到魏汝君耳边了。
“……什么意思?”
魏汝君慢慢冷了脸色,抓紧匕首。也就是一问而已,梁平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梁平犹自笑得玩世不恭:“先说好,我反正是没有打得赢的自信,这么邪乎的东西。魏少爷您决定呗,是靠您手上那些东西堵上一把,咱们冲出去;还是就这么等着?”
魏汝君沉默,思忖片刻,反手抛出匕首。梁平长指一夹,稳当当接下。寒色匕首闪着质朴的冷光,血槽划得深而密,握柄处雕着双蝠花纹,栩栩如生。
“我家十几口人可都葬在这儿。怎能让不干净的东西扰了他们安眠?”魏汝君勾一勾嘴角,从怀里掏出什么,点起来往土里一插,“梁先生愿留下便留下,不愿留下,那东西凶气重的很,大概能护你。”
在暗下来的天色与浅淡烟气中,他似有似无的微笑艳丽得惊心动魄。梁平也笑,直笑出声来,风衣的下摆被晚风扯出猎猎的声响。
“魏少爷当真觉得,你家十几口人,都安生躺在这棺材里?”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