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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番折腾之后，宾客中的主客们都来齐了，在正厅陪着老王爷聊天。老王爷起得早，又接受了一上午的贺寿，这会儿正迷瞪着眼靠在椅背上。
　　老王爷的表弟齐沽道：“表哥，今儿您这寿辰实在是热闹，赶明儿等我过生辰的时候要是也能有这么热闹就好了。”
　　“贝子爱热闹，生辰之日定是高朋满座的，那贺礼堆的只怕是贝子还烦它占地方呢。”说话的在北平经营瓷器生意的李老板，他和齐沽是朋友，昨日也是一同来的仁州。
　　“贝子府邸大着呢，何愁贺礼摆不下呀？”仁州大酒坊的王掌柜的道。
　　“今非昔比了，乱世之中，苟活于洋人统治下，哪里有什么大宅子住、好日子过啊？”齐沽叹道。
　　“洋人虽然猖狂，可贝子和王爷都还是有家底有身份的，何愁没有好日子呢？倒是我们这些生意人，日子好坏只能寄托在买卖上头，没有定数。”周成芳这个邻县大户也在场。
　　“大好的日子，何苦说这个？”老王爷开口道。
　　“只是有感而发，表哥莫怪。”
　　“要说喜庆的自然有的是，我听说今天司马老爷带了那套编钟宝贝来为老王爷贺寿演乐，我们午饭后就要离开仁州，不能现场观摩了，不知道在这之前是否有幸一观呢？”李老板道。
　　“是呀，同是做乐器的，我也很想开开眼呢，老王爷可不要吝啬啊。”周成芳道。
　　司马令乾听他们这么一说，自然是很骄傲，可周成芳也是行家，而且跟司马家是竞争对手，他担心这个假编钟会被察觉出来，一时没有开口。
　　王爷睁开了眼，坐直了身子笑道：“老夫没有意见，司马兄呢？”
　　司马令乾见王爷允了，自己也不好推辞，只得道：“王爷开口了，令乾岂有不愿之理？”
　　说罢，众人起身去了后院，编钟暂时安放在这儿，用羊毛的红毯子垫着，金黄色的绸缎盖着，老王爷吩咐了一声，边上守着编钟的人便把那绸子掀了，露出了那传说中惊世骇俗的大家伙来。周成芳身后跟了一个瘦瘦的人，他介绍说：“这是我们家一位对乐器颇有研究的先生，姓吴，目前在店里负责乐器的验收工作，听说司马老爷带了一套古董编钟为老王爷演乐祝寿，请我带他来长长见识，我想着他这心思可贵便带他来了，老王爷和司马老爷不会见怪吧？”
　　“无妨，吴先生喜欢乐器也是好事嘛。”老王爷道，如果司马兄不介意的话，吴先生您就去看看吧。”
　　“当然……不介意了。”司马令乾觉得情况有些不对了，但老王爷开了口，他也不好说什么了。
　　吴先生得了话，走近前去看，他越仔细，那眉头也渐渐皱了起来，周成芳见状问道：“吴先生，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吴先生也不回答，继续看了看，过了好一会儿，严肃地对王爷说：“王爷，司马老爷，恕吴某直言，这编钟是假的。”
　　“吴先生，别胡说，这套编钟是司马老爷家祖传的，那可是御赐的国宝啊，今日要不是托老王爷生辰的福，我们还见不到呢!怎么会是假的呢”周成芳道。
　　“是啊，司马兄答应过老夫的，君子之言有信，怎么拿套假编钟来糊弄老夫呢吴先生，你再仔细看看。”
　　那位吴先生似乎很有把握，走到编钟前面，凭他的经验，就着编钟的色泽度、磨损程度、音质，甚至木架子的年份一一作着解释，而且说得不紧不慢，就好像是在介绍一件自家出产的普通乐器一般。大家一边听一边看，渐渐地也看出了端倪。老王爷的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司马令乾则是出了一身冷汗，本以为此次能蒙混过关，可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吴先生。
　　“吴先生分析得这么详细，难道这编钟真的是假的？”齐沽怀疑道。
　　“司马兄，这是怎么回事？”老王爷问。
　　司马令乾见事情瞒不下去了，只得坦白：“老王爷，这……确实是假的。”
　　周成芳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然而他却不说话，会有人替他说的，他的目的已经达到。果然，齐沽、李老板他们齐齐质问司马令乾，说他不守信用，以假当正，还在老王爷生辰之日败坏众人兴致，搞得他颜面扫地，百口莫辩。就在他不知所措之时，突然想到了林漪之前跟他出的主意，于是故作轻松地笑道：“诸位，少安毋躁，能否听我一言？今日令乾是故意行此举！”说罢，他顿了一顿，众人没料到他有此一说，都停下来听，周成芳面露惊讶，但转而又恢复了平静。
　　“我是想给老王爷一个惊喜，这套编钟是送给老王爷的贺礼。”
　　“既是贺礼，之前为何不说？”李老板问。
　　“如果说了，何来惊喜？”
　　老王爷听了，抑制不住自己的笑容：“令乾兄见外了，老夫哪能收你怎这么重的礼？”
　　“老王爷快别这么说，这只是仿制品，老王爷喜欢，它也就有存在的价值了，只有您收下，才算不辜负了它，。本想演乐之后趁兴送给您的，既然已经说破了，老王爷您就收下吧。您要是不赏脸，众人还要以为令乾是不讲信誉的虚假之人呢。”
　　老王爷见他说得这么诚恳，也信以为真，愉快地答应了，大家也为自己的冲动纷纷道歉，以此来掩饰内心趋炎附势的本性。司马令乾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虽然送了套编钟，十分舍不得，但好在保留了自己和司马家的名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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