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是深井冰

　　我从未想过沈君谦还会喜欢女人，在我脑海里，他跟穆晔接吻的画面太过根深蒂固了，我就觉得他应该喜欢男的。并且现在，他和我在一起，我是男的，所以他只能喜欢男的，这样才对！
　　说什么与大自然接近，心境自然开阔……我胡思乱想着，任由脚下漫无目的地走。清晨的风挺凉快，四周都是郁郁苍苍的矮松，风里也有股松针的淡涩味道。山道不算陡，但并不是那种人工开凿出来的通路。我上一次来这里，还是十来年前，高一班级活动的时候……
　　“island，需要休息吗？”king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他穿着黑背心运动裤，额头有点汗，脸色却一点没变化，估计已经跑到山顶又折返回来的。
　　我摆摆手，累得已经不想说话了。爬酒吧后面一座海拔200m左右的小山坡就成了这德性，跟他一对比，我简直就是个战斗力负五的渣。
　　他一脸“真拿你没办法”的宠溺表情，伸手过来牵着我的手：“怎么体力会这么差？身体不好吗？”
　　我大喘着气：“挺好的，太久没锻炼了。”
　　“我们慢慢走到山顶。”他跟我并肩走在一起。
　　“我手里都是汗……”我想把手抽出来，但他抓得很紧。
　　他看着我，笑了一下，说：“我不介意。”
　　我没言语，但停止了继续抽手的行为。牵手并不让我反感，我担心的是我跟king是不是太过接近了……虽然他说他对我的爱跟别人不一样，也不要求我同样对他，可他这种没所求的付出还是让我心里没底。就跟有天中了□□一样，你正花得巨爽，突然有人跟你说，这其实是高利贷……
　　“不要有负担。”他突然说。
　　“嗯？”我没反应过来。
　　他举了一下我俩相握的手：“只是多一个人爱你，enjoy it。”
　　我在心里唾骂自己，你不是说自个缺爱么，现在有人无条件对你好，你怎么又不敢要了？
　　回到酒吧还没到八点，但我那位刚上任的经纪人Jackie已经到了。King这才松开手跟我说：“你先吃饭，我去冲个澡。”他不喜欢房间里有食物的味道，故而三楼那个厨房纯是摆设，冰箱里也全是瓶装水，我待久了之后才又添了牛奶和水果。
　　也因此，我的早午饭都是在楼下酒吧里解决的，我都怀疑king是不是真的不食人间烟火，我就没看到过他吃东西。
　　我坐在吧台那儿，叉子刚拿起来，Jackie探手制止我：“等会等会！！！你有围脖么？”
　　我摇头：“没有。”
　　“脸书？”
　　“没有。”
　　“ins？”
　　“没有。”
　　“Q……算了你不可能有……”他满脸嫌弃，“手机带着么，把手机给我。”
　　“干嘛？”
　　“弄个围脖啊，以后有了粉丝方便互动。”
　　我想了下，把手机掏出来滑给他。他先拿过我的餐叉把我餐盘里的华夫饼夹煎鸡蛋并培根摆了个可笑的造型，然后凑近我，举着手机咔嚓了一张，这才开始捣鼓我的机子。
　　他清了下嗓子：“咳……其实我以前在我自个围脖传过你的照片。”
　　我喝了一口果汁，给他投了个疑问的眼神。
　　他娇羞了一下：“我说你跟我学中文。”
　　“我去……”我差点喷了。
　　“别小看我好么，我围脖也是有一千多粉的！”他白我一眼，“你也算是有知名度了。”
　　我摊手：“把你账号登上给我看看。”
　　他犹豫了一下，振振有词地说：“你可别乱搞啊，我这也算是给你做前期宣传啊。”
　　“……我知道。”king说过Jackie的身份不单是我的经纪人，最好还能定位成我的好朋友。
　　我划拉着他的手机屏幕，其实跟我有关的信息并不多，一条“新认识一朋友”，下面附我弹钢琴的侧影照片，还有一条就是他说的教我中文，但我很“愚钝”。再往前，基本就是各种心灵鸡汤加转发加日常。
　　我把手机还给他：“你怎么攒到一千多粉的？”
　　他沾沾自喜：“以前也在酒吧做事啊，会调各种鸡尾酒，妹子们都很喜欢我这种啦，虽然不是很帅，但看上去有点小坏的类型。”
　　“那怎么不继续做了？”我随口问。
　　他撇了下嘴：“不想做就不做喽……喂，你手机里一张自拍都没有啊？”见我愣神，他自顾自说，“算了，等下问金先生要不要给你拍点照片吧。”
　　“这种事也要问他？”
　　“我只能算是你的助理，金先生才是决定你工作的那个……哎，你跟他是不是……已经定下来了？”他趴我旁边，两只眼睛里都写着“快快，求你告诉我”。
　　我问他：“什么叫定下来了？”
　　“他把酒吧关了你不知道啊？”
　　“反正也不营业……关了也没什么吧？”
　　“关了就是说他不会再找别的钢琴师啦……”Jackie挑挑眉毛。
　　我笑了一下：“这个城市这么大这么多钢琴师，他要真想找还怕找不到么？”
　　“我是为你好才这么跟你说，金先生肯为你做这些，就说明他——”
　　“打住！”我做了个stop的手势，“你忘了前几天他怎么教训你的了？”
　　那天king当着Jackie的面把他分析了一遍，king用平淡的语气跟我说：“这个人呢，有点小聪明，有点滑头，很会见风使舵，不过本性不算坏，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此外他还是个律师……哦，不对，还没有考上律师，我答应等他考上了，会给他在公司里安排一个挂名的职位，他的工作就是照顾好你。Island，你们年龄相仿，应该有很多共同语言，希望你们相处愉快。”
　　Jackie讪讪点头：“等下金先生有安排么，他让我找个时间带你去品盛娱乐签个约走个过场。”
　　“品盛娱乐？”我下意识复述了一遍，觉得挺耳熟的。
　　Jackie一脸不忍直视的表情：“品盛娱乐传媒有限公司，金先生好像是股东，这你也不知道？！你被包养也有点专业素质行不行啊？！”
　　我揉着眉心：“我跟他不是那种关系！”
　　他立马摆出一副“我懂我懂我都懂”的表情：“OK，恋人，是恋人嘛。”
　　我不想理他了：“公司在哪儿？”
　　“A城，今天去么，我现在订票。”
　　“等会吧，我问下king。”A城啊，沈君谦他们家公司的总部也在那儿，接着我也就想起来那个品盛娱乐为什么耳熟了。有次沈君谦让我帮他核对一份投资合作协议书，上头就有一家品盛娱乐公司。
　　解决完早餐，我跑到楼上，king又开着窗子开着空调，他穿着长袖长裤站在桌前，估计准备画画。
　　我走到他旁边叫了一声“金老板”。
　　他哈哈笑出声：“什么事啊？”
　　“你真不是心理医生啊？”我问。
　　“曾经是。”他回。
　　我怀疑地看着他：“这么早就退休啦？”
　　他无奈地说：“到我这个地位，工作反而成了奢侈。”
　　“什么地位？”
　　他想了一下，犹豫着说：“土豪？”
　　我忍不住乐：“我今天要去签合同么？”
　　“嗯……过几天吧，到时顺便拍套杂志内页。”他顿了一下，“island，今天可以给我当模特吗？”
　　“OK！那我先去冲个澡。”我先拿手机给Jackie发了条短信让他回去。
　　洗完了我才发现衣服搁在包里没带进来，而之前穿的那些已经沾了汗水，我委实不想再穿上身。想了下，只好开了门大声问：“king，能把我包里的衣服递给我么？”
　　他回：“柜子里有浴袍。”
　　我只好裹着他的浴袍出来，他一直背对着我在准备画画用的东西，直到我套好裤子脱了浴袍穿T恤的时候他才回头看我，说：“你的确太瘦了。”然后他眉头皱了一下，“你怎么会有纹身？”
　　“……有什么不妥么？”国内现在应该不怎么排斥纹身了吧？我想着。
　　他跟我隔着一条长桌面对面，视线在我上腹那儿停留了几秒，而后抬眼看我，“手术？”
　　“……是，胃切了三分之一。”我确定只从外观上已经看不出来伤疤痕迹了，不知道他打哪儿发现的。
　　“怎么会纹这个？”他问。
　　我把衣服套上，拿毛巾擦着头发：“随便纹的，就是想遮一下。”
　　他笑：“随便纹的？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我吓了一跳，撩起衣摆瞅了一眼：“不是那个六字真言么……”我纹的又不是什么私密的地方，被人看到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万一真是什么奇怪的意思……以前不是有个外国姑娘要纹中文么，结果那纹身师傅不会中文直接给纹了个“鸡汤面”……崩溃，我这不会也是鸡汤面吧？！
　　King微凉的手指落在我皮肤上，我感到他在我手术伤口那个凹槽里摸了一下，然后很快拿开了。他探手胡噜下我的头发，口气淡淡的：“不是，是……你是我唯一的爱。”
　　唯一的爱？
　　我莫名觉得，我似乎给自己纹了个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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