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木春华

　　这件事在公司可谓掀起轩然大波，一则因公司自成立首次发生财务人员被劫事件，二则某些小人趁机兴风作浪，落井下石。
　　有人猜测，有人非议。
　　“她才来几天啊，试用期还没过，就出这么大的事，肯定会被公司炒鱿鱼。”
　　“不一定，秦总对她可是偏爱有加，炒鱿鱼，他舍得吗？”
　　“她算老几呀，秦总再舍不得也不可能牺牲公司的利益吧，万一，事情没那么简单，她和劫匪是一伙的......”
　　我不感到意外，也没多余的力气愤怒，就当什么都没发生，照常上班。
　　秦韩听闻此事，提前两天从医院出来。
　　一个电话召我去他的办公室。
　　放下电话时，我看到王丽云似笑非笑的脸。本以为这次她会抓住这个大大的把柄，狠狠修理我的，可是，她竟没有，只淡淡一句“等秦总回来再说”。
　　我断定她和秦总有所沟通，达成了一致。自认这次凶多吉少。
　　住了一个星期的医院，秦韩大概也落下不少工作，我走进去他都没看我一眼，一边接电话，一边审批合同。
　　我在沙发上坐下，等他说完电话，又接起另一个。
　　我默数时间，一个电话至少5分钟，就这样等下去吗？沙发软软的，全身陷在里面，睡意汹涌来袭，我接连捂着嘴打了两个哈欠。
　　总算引起他的注意，停下笔，抬头看我，“怎么？昨晚没睡好？”
　　我无力地摇头，不想说话。
　　注视我一阵，他站起身，走出来，给我泡了杯茉莉花茶，搁我面前，在我身旁坐下，目光落在我还包着纱布的伤口上。
　　清香袅袅，我却无心承情。
　　“不好意思，林晚，近期耽误的事情太多，让你久等了。”彬彬有礼的开场白。
　　我笑笑，等着他下文。
　　“别紧张，我叫你来，是为了感谢你，那天晚上，如果不是你及时给我吃药，很可能会烧坏大脑，到现在还昏迷不醒。”
　　这么说，我那晚拼了命地来回跑，没有枉费，这一点挺让我开心的，“没事就好，我还以为买药延误了时间，一直后悔没早点跟荣哥打电话。”
　　他微微蹙眉，“荣哥，他跟了我很多年，大大小小的风浪都经历过，为人处事难免小心谨慎一些，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没有，没有，我怎么会？”我迫不及待否认。
　　“真的没有？”他审视着我，我淡定依然。
　　半晌，他忽然伸出手来，撩开我散在颈项的头发，这么近地凝视我。在我的认知里，那是恋人之间该有的距离，可他是我老总，还有一个即将完婚的未婚妻。
　　这下我无法淡定了，下意识往后退，但背后是沙发扶手，我退无可退，于是想干脆地站起来走开，却被他另一只手按住肩，“别动，让我看看。”
　　我重心靠后，站不起来，只好不看他，将视线调向别处，努力保持心理上的距离。
　　“没关系的，秦总，就是点皮外伤，过几天就好了。”
　　恰巧荣哥推门进来，“秦总，这是你要的资料.....”一见我们这奇怪的姿势，立刻顿住，我急得一把推开秦韩，猛地站起身来，躲到几步远的书架处。
　　荣哥把手里的资料放到秦韩办公桌上，低眉退了出去，带上门时，从门缝里，我看到他眼里的寒光，直直射向我......我就这么令人讨厌？
　　秦韩被我推开他，还避之不及的行为打击到，颇显尴尬，“力气挺大的嘛，看来真没伤着，我也放心了。”说着，回到他宽大的座椅上，兀自翻看荣哥拿来的资料，把我晾在一边。
　　我局促又无趣地等了一阵，见他完全没有理我的意思，只得讪讪开口，“秦总，被抢走的钱我会负责的。”
　　他瞥我一眼，轻笑，“负责？说说你打算怎么负责？”
　　我咬咬牙，“我会配合警方把钱找回来，要是找不回来，我就辞职。”
　　他怔了一下，表情渐渐凛冽，“林晚，不要动不动就说辞职，你这么说，真的让我，无地自容。”
　　“我也不愿意呀，可是......”
　　他近似粗鲁地，“好了，别说了，这件事我自会处理，你只管上你的班，去吧。”
　　我是不是把他自尊心伤到了，可是不这样说，他会不会又认为我逃避责任，唉，真是左右为难，伤神！早知如此，当初我就不听李卉的，不进公司了。
　　星期一的每周例会后，王丽云把张灵灵叫进办公室密谈。
　　半小时后，张灵灵涨红着脸出来，径直走到我跟前，锥子般的目光狠狠钉在我脸上。
　　我茫然不解，“灵灵姐，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看我，像看仇人一样。”
　　她把一张纸拍在我桌上，“林晚，看不出来，你好歹毒，我招你惹你了，你非得把我往死里整。”
　　我定睛瞧那张纸，是人事部下的解聘通知，张灵灵被公司炒鱿鱼。我也傻了，怎么会这样？
　　“灵灵姐，他们为什么要解聘你？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张灵灵愈发愤怒，口沫四溅，“你别装了，不是你跟秦总打小报告，他怎么会知道我兼职的事，你他妈就是个小人，贱人。”
　　原来是这件事，我没想到后果会如此严重，会计兼职实在是司空见惯，不足为奇，就算影响到本职工作，我以为顶多扣点奖金，口头警告了事，不至于被炒啊。
　　见我默不作声，所有人都向我投来谴责的目光。
　　吴瑶：“林晚，我不是再三提醒你，不能说出去，你答应得好好的，怎么......阳奉阴违。”
　　我答应她了吗？好像没有。
　　连郑雨枫都没站在我这边，“林晚，这次你真的错了，我们是一个部门的同事，说得好听点，是姐妹，你怎么连自己的姐妹都出卖呢？”
　　出卖姐妹，这是多大的罪名啊，我羞愧不已，“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是被王丽云逼的。”
　　我这么大声无礼地直呼王丽云，她当然听见了，双手叉腰，摆出盛气凌人的姿态，两条“鸡腿”拖着粗重的高跟，重心不稳地颠了过来。
　　她上身胖，肚子以下急转瘦，大小腿一般细，走起路来就不由地让我想到“鸡腿”两个字。
　　“林晚，你简直太嚣张了，以为自己有人撑腰，就了不得了，我的名字是你可以随便叫的吗？”
　　我不想再忍，也忍不下去了，“没有谁为我撑腰，你不要信口污蔑，我也没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是你居心不良，张灵灵请假，你就趁机把她的没做完的工作派给我，好，你会说也给吴瑶派了，可我相信大家有目共睹，那几天，我天天加班，可吴瑶没有，这对我公平吗？不是你让我去找秦总的吗？当时我没反应过来，现在我明白了，你根本就是处心积虑，给我增加大量的工作，想借我的口曝光张灵灵兼职的事，目的就是要秦总解聘她。”
　　“哼哼......”王丽云尖笑几声，“小人之心，可笑，太可笑了，我和小张共事好几年，一直相处融洽，我为什么要害她？”
　　“如果不是，你为什么明知她违反公司制度，却听之任之？不要跟我说你是为她好，你没有那么好心。”
　　王丽云恼羞成怒，“我要是存心害她，大可直接告诉秦总，何必这样大费周章，我看你是吃错药了，满嘴胡话。”
　　“天下没有谁会傻到把“坏”字写在脸上，更何况是你这么狡猾的人，既要做坏事，又想得一个好名声，对我又心怀不满，你这样做可谓一举三得。”
　　王丽云气得满脸的脂粉簌簌而下，张嘴还想争辩，张灵灵抢在她前面，冷笑道：“林晚，任你说破了天，我也不会相信你，就拿你被抢的事来说吧，和我兼职比起来，孰重孰轻，谁都掂量得出，可你屁事没有，你说公平吗？公平吗？”
　　我死死咬住下唇，才没有哭出声来。
　　王丽云阴阳怪气，“哎哟，人家小张都没哭，你还好意思哭，可惜，秦总不在，没人怜香惜玉......”
　　有脚步声从门外进来，办公室里所有人都在旁观我和王丽云的舌战，没人注意，直到秦韩不怒自威的声音响起
　　“王经理”
　　王丽云反应极快，旋即换上笑脸，“秦总来了，欢迎，欢迎。”
　　我用手背飞快擦掉脸上的泪，平复一下情绪。当着他面哭，在某些人眼里，指不定又是一条不可饶恕的罪状。
　　“王经理，我在例会上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不想看到我的员工为了公司的一个正常人事决定吵得不可开交。”
　　王丽云显得很为难的样子，“秦总，不是我不配合你工作，是小张她想不通，你来得正好，能不能亲自跟她解释一下。”
　　张灵灵对我又跳又骂的，这时候却想泄了气的皮球，只顾埋头整理东西，一言不发。
　　秦韩不急不躁，闲闲地倚在张灵灵桌旁，笑道：“小张不明白是不是？好，我可以提醒你，公司规章制度第二章第五条，员工守则第二十九条，关于员工的职业操守，写得很清楚，自己去查。至于林晚，她热心助人，因公受伤，虽然让公司财产遭受了一定的损失，那也纯属意外，非人为因素造成，而且事后补救及时，按照公司规定，应该如何处罚，我自有定夺，用得着你们在底下忿忿不平吗？”
　　屋子里一时鸦雀无声，王丽云清清嗓子，见风转向，“是啊，小张，你是公司老员工了，应该清楚，秦总最看重员工的忠诚度，你犯了他的大忌。”
　　秦韩不置可否，站直了身体，目光凌厉，扫视一干人，“林晚的事到此为止，不准再借题发挥，打击谩骂，甚至无凭无据捏造事实，违者一律开除，听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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