泯生

　　“哎——”她睁大了眼睛，很夸张地叫了一声，舔了舔干涩的唇，又道：“男生不都是怜香惜玉的吗？你这人怎么这么，这么……粗俗？”
　　“靠！怜香惜玉也得有个度啊！”对着一只女鬼，叫谁都生不起什么别的感情。吴邪不寒而栗地打了个寒颤，撇嘴。才发现一边的胖子斜着眼，用奇异的目光盯着他。
　　完了，自己怎么把这茬忘了？
　　吴邪一拍脑袋，有些懊恼地皱起了眉，然后赌气似的朝胖子瞪去：“说！你都听到些什么了？！”
　　“胖爷我什么也没听到，”后者嘿嘿笑了几声，举起双手表示投降，然后拍拍屁股从器材架子上站起来，“走咯，集合去。估摸着这时候得他娘的做百十来个俯卧撑。”
　　吴邪冲女鬼看了一眼，她侧着头正在看外面的操场，手里只剩骨头的鸭腿被随意地扔向窗外，反正也没人看得到，也不怕有什么环境污染。她真的很瘦，像竹竿子一样的瘦，脸色是不太自然的白，倒是跟那闷油瓶子有点相似。
　　见她没有接话的念头，半天没理自己，大抵是放弃的样子，吴邪松了口气，正准备跟着胖子走出去，后方又传来她清灵的声音。
　　“吴邪，”她顿了顿，“我叫霍秀秀，不是女鬼。”
　　吴邪一惊，回头看去，原地却已没有了她的影子。
　　“见鬼了，这年头怎么随便一个人都知道我名字！”他没好气的嘟囔一句，前面的胖子听见了，回头，直勾勾地盯着他胸前。
　　吴邪下意识捂胸。
　　胖子翻了个白眼：“你他娘的想什么呢？胖爷我可是守身如玉的好儿郎，你思想真是龌龊！”说完，他朝吴邪的胸口昂了昂首，示意他自己看。
　　吴邪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在自己那白白净净的校服口袋上，别着一张名片，高一5班，吴邪。
　　……好吧。

　　到了操场免不了是一场重罚，闷油瓶那家伙朝这边看了几眼，便继续抬头看天。吴邪不禁在心底嘀咕，又是个见死不救的主儿。至于为什么是又，他也不知道。
　　快要放学的时候，吴邪正收着书包，半晌发觉物理书不见了，一通翻找也没见着，抬头一看——
　　瘦高瘦高的少女靠在讲台边，唇边挂着自然的笑，明媚的眼睛略带调侃地望着他，那只莹白色的手中夹着他的物理书，是将将要掉下的状态。
　　吴邪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有些好笑的一把夺过物理书，小声对她喊道：“你干嘛？不怕别人看见？”
　　霍秀秀笑着耸耸肩，又侧过头不说话，阳光给她苍白的脸添了些暖色，也只有此时此刻，她看上去才不像个女鬼：“他们不会看见的。”
　　正如他们看不见我一样。秀秀环视了教室一圈，目光游移不定。
　　“吴邪，你认识解雨臣吗。”
　　听到这句话，吴邪的第一反应是，这为什么不是个疑问句？投去疑惑的目光，对方难得耐心地解释道：“解雨臣，解语花的解，春雨的雨，臣妾的臣。”
　　臣妾的臣？吴邪在心里笑了几声，随后又警惕起来，“你找他干什么？”同样压低了声音。
　　“结怨。”秀秀轻声说，然后望着吴邪，“你一定认识他的，对不对？是啊，我早该猜到的，”她前进了几步，右手搭上吴邪的肩，语调是与往日不同的幽静，“身为吴家的独子，你又怎么会不认识交好解家的这一辈……”
　　明明是个女鬼，但那只手的触感却长久地停留在肩上，沉甸甸的，是实体的感觉，吴邪闭上眼，选择妥协。

　　放学回到宿舍的时候，吴邪一道带上了霍秀秀，当然，一如既往地与胖子和闷油瓶同行。一路上，吴邪心里七上八下的，他不相信以闷油瓶的道行会无法发现霍秀秀，但一切如常，饶是吴邪一直在偷偷观察闷油瓶的动作表情，也没能在他脸上看出朵花来。
　　倒是胖子抓住机会，贼溜溜一笑：“小天真，说，老盯着这位看，有何企图？”说着还有模有样地搓搓手，一副“有料可挖”的表情。
　　为了预防这个大嘴巴到处宣扬，吴邪直接一巴掌把他的头推到一边，黑着脸说：“没有企图，看风景！”
　　张起灵依旧无动于衷。

　　回到寝室，小花已经睡在床上了，手机荧屏一闪一闪的，没开灯。
　　吴邪下意识回头瞟了一眼，秀秀还杵在那里，她苍白的脸上阴晴不定，最后竟然变成了一个怎么看怎么渗人的微笑。后面跟上的胖子挤着进了门，打开灯嚷嚷：“这黑灯瞎火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搞什么激情片呢！还是亮堂堂的看着舒服。”随着胖子猛地坐上床的动作，吴邪清晰地看见床架子抖了三抖。
　　小花斜眼瞥着他，然后眯了眯眼，把视线转移到吴邪身上，“怎么样，你的小情人呢？”
　　他愣了愣，才后知后觉的明白小花是在说女鬼要找他的事。
　　吴邪正准备开口，只见霍秀秀幽幽地“飘”到小花床边，盯着他的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白皙的手指在他眼前挥了挥。
　　或许是天师的直觉，小花放下手机，顺着吴邪的目光看向霍秀秀所站的地方，神色里带着探究。突然，他好像被什么东西惊到了，一个翻身跳下床。
　　“是你？”
　　嗯？
　　吴邪看着霍秀秀，没什么不同，只是——
　　原本有些虚幻的身体逐渐凝实起来，吴邪想起她抓住自己肩膀时的质感，是实际存在的身体。难道她真的不是女鬼？虽然早知道会特意来找小花的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但鬼魂状态能变成人体这件事还是有些匪夷所思。
　　胖子将身体向床后面挪了挪，嘿嘿笑了几声，然后坐观其变。
　　“小花哥哥……”霍秀秀向前走了几步，像个真正的女孩子一样，对着解雨臣笑了笑。她的肤色依旧苍白而病态，就好像久病不愈，即将面临死亡的人，笑声却是银铃般的清脆动听。吴邪仍然摸不透她的目的，他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这个女人对小花来说是威胁般的存在吗？
　　很快，吴邪就想掀桌，说一句，怎么可能！

　　吃着从外面买来的盒饭，吴邪还是难以接受他们四个大老爷们中间插了个小姑娘这一既定事实。这顿饭索然无味，就好像嘴里咀嚼的只是一团草根。脑子里都是浆糊。
　　“秀秀，我真的不记得小时候见过你啊！”
　　“明明就有，”霍秀秀翘着二郎腿，坐在寝室床边，“不用狡辩，我知道你忘了，而且一干二净，嗯对，还是小花哥哥魅力大，对不对？”说完意有所指地敲了敲窗框。
　　“好吧我输了。”啧，好男不跟女斗，“你怎么找到我的？”
　　“那天到图书馆顺便看见你的，不是有个叫闫习的家伙么？他跟你搭话的时候，我就站在那个图书架子上面，你没看见而已啦。”
　　“闫习？嗯，好像有这么个人。”吴邪吞下饭，夹了一块茄子，“他还给我看了一个盒子，里面是玉玺，挺漂亮的。你都看见了？”
　　“看见了，吴邪哥哥，你好傻，那玉玺似乎挺值钱的，怎么不直接要回来。那个闫习看上去有送你的意思。”
　　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是奸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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