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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房里的幸福
自从上次被抓那件事起,我们一直没见过面,这应该是第一次见面。我见识少,也不善于伪装,我不知道在我们两发生那么多次“亲密接触”后我应该怎么面对他。之前我一直拼命地告诉自己,我是为了救他,我是不得已的,他当时被李向妍灌了那种药,我不救他他会死的!可现在我面对他,我总觉得利己对不起陆启明,陆启明为了我连中五枪,而我却背叛了他,我感觉自己很无耻,我根本配不上陆启明。
我慌乱地起床,李向平一把拉住我“你想去哪里?”
“我想去看看我爸和柳婶。”
“他们都死了。”
“我知道。”
“他们都已经入土为安了。”
听到他的话我停下来了,心里却是一阵钝痛。
“你昏迷好多天了。”
“我才是我爸的女儿,你们凭什么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把我爸给葬了的?你们凭什么?”
“不要这样,医生说你要静养。”
“我不要,我要去看我爸爸!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你们连我看一眼我爸的权利也不给我!你们太残忍了!”
“雨晴,你冷静点,我们有话好好说……”
“我跟你没话说,我要见我爸爸——”
“你怀孕了,医生说要静养……”
我的脑袋嗡嗡作响,“你怀孕了!”一直在我脑海里徘徊,像一个恶毒的诅咒。我的头几乎要炸开,我不想接受这个事实。
“我知道你这段时间经历了太多的变故,没好好吃饭,没好好休息,要好好照顾好自己,就算——为了肚子里的孩子……”
我怀孕了!我一直是想生个孩子的,可现在我不清楚自己心里是喜还是悲。我希望孩子是陆启明的,我一直希望能给陆启明生了孩子,不是生一个,而是生两个,一男一女。可我现在肚子里的,是陆启明的孩子还是李向平的我自己心里都不清楚。不过我还是希望,孩子是陆启明的。我要为了孩子活下去!
陈智平,也就是我爸的干儿子。已经麻利地帮我处理了我爸还有柳婶的后事。陈智平说,我爸在世的时候就有立过遗嘱。他把我爸的律师叫过来,让当场宣布了遗嘱。爸爸把他的公司还有银行里的存款全部留给了我。可我刚出社会,还没有去上过一天班,我根本不会打理公司。我问他跟了我爸几年,他说他是我爸从小带大的,他是个孤儿。
他还跟我说了好多我爸的事,说我爸每年的九月初九都要买一个生日蛋糕,做一大桌子菜,不动筷子,只是对着蛋糕和一桌子的菜默默地流眼泪。我爸住的地方有一间房,就在他住的隔壁,里面的墙是粉色的,床上的被套床单都是粉色的,那间房是准备给我住的。那里面还贴着我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得的奖状。好几十张,都把一面墙贴满了。那里面还有好几本相册,都是我爸派人偷拍我的。他说他这么多年一个人陪在我爸身边,总觉得生活里不只有他,还有我的影子。我爸想女儿的时候总会和他聊我,聊我的喜好,聊我的生活,聊我的成绩,聊我的成长。他感觉我和他们两个生活在一起。他说他一见到我就感觉我很亲切,就像他姐一样,他说得很真诚,我相信那是真的。他说了好多好多,但他最后说有些事情光靠语言是表达不完整的,让我有空过去看看,那里是我爸的心意。
我没有要我爸的公司,我不是那块料。我把公司给了陈智平,让他好好经营,那是我爸的心血。我只要了我爸的存款和房产。后来陈智平又把我爸公司50%的股份转到了我的名下,让我收着,每年的红利会直接转到我爸给我的那张卡里,我没有拒绝。
处理完了这些事情,我还是想去找陆启明。当我找到欧宇浩,问他能不能帮我见陆启明一面的时候,他恶毒地盯着我看了好久,那目光里有嘲讽、有鄙夷、有不屑、有怨恨。我假装淡定,习惯性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他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深深插进我的心里。我知道,他们都知道我和李向平的事,他们都知道孩子不一定是陆启明的,在这一刻我感到了背叛的耻辱,可我感觉孩子是无辜的。
欧宇浩轻轻地叹息一声,只说了一句“明哥知道你怀孕了一定很高兴。不管这孩子是不是他的。”
我假装的“淡定”在这一刻像糟到重击的玻璃一样土崩瓦解,散落了一地。眼泪像冲出河堤的洪水一样泛滥成灾。
我说我不是故意要背叛陆启明的,那时候是逼不得已。如果我不用身体去救李向平,他会死的!他本来可以置身事外的,他是为了帮我才卷进这场纷争的,我不能不救他。
欧宇浩只轻声“嗯”了一声。“我都能理解,我想明哥更能理解。不过……”
我刻意停住了哽咽声,等着他的下文。
“不过……”
“不过什么?”
“他已经不在了。”
“什么不在了……你说清楚,什么不在了……怎样才是不在了……”
我的肚子开始有一股钻心的疼,我捂着肚子,额头上开始冒出豆大的汗滴。我忍不住全身抽搐,意识开始涣散……
当我醒来,睁开眼看到了两个男人,李向平和欧宇浩。李向平欲言又止,找了借口出去了。欧宇浩给我掖了掖被子,问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想起了他说的“他已经不在了”,眼泪夺眶而出。
“都是要做妈的人了,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要不然生出来的小孩不健康那才是造孽。”
“他……他……他……”我泣不成声,几次想问他的状况却不能完整地说出一句话。
“你忘了他吧。”
我在医院里睡了七天,像个木头人,整天吃了饭就是睡觉。除非是要上厕所,否则一直闭着眼。我感觉很多人都来看过我,在我旁边小声地说着话,我没理他们,我需要安静,需要好好地想一想。其实我的脑海里一直在重复着一句话“他已经不在了”,像年久失修的CD机放着很久没用过的光盘,卡带中……
第八天,半夜里我悄悄地起了床,离开了B市。
见到陈智平的时候他眼里闪着惊讶,我想那时候的我有点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吧。我求他帮我安排个住处,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说我只想安安静静地过日子。
来到我现在住的这个地方,是个秋天,漫天的红枫叶满天飞舞,像个翩翩起舞的仙女。只一眼,我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没事的时候,我总喜欢来这里坐上一坐,有时候是一会,有时候是一整天。走在枫叶铺就的“地毯”上,柔柔的软软的,偶尔路在枯枝上,发出清脆的“咯吱”声,看着被风扬起的枫叶,有的在空中迎风飞舞,追风而去;有的在空中飞速不停地翻腾,像个舞蹈家,动作娴熟而优雅;有的被风卷向远方,枫叶似乎有所留恋,依依不舍。
枫叶林上面有座小桥,这里人告诉我说,那是“望夫桥”。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这里就有了这片枫树林,枫树林中住着一对新婚夫妻,男的是个秀才,女的是个绣娘。他们在这里新婚不久,却传来了进京赶考的檄文,秀才就进京赶考了。两人依依惜别,恋恋不舍。从新家到“望夫桥”其实就是现在的一两里路,他们却走了一个很久很久,绣娘的眼泪一直掉,秀才也不舍得自己新婚里,两人还没在一起多久就要分离,满脸的伤感。绣娘虽然也舍不得他,却只说“早去早回,我在家里等你的好消息!”无奈之下,秀才背着行囊踏上了进京的路。然而,绣娘在家里由春望夏,由秋望冬,却始终没有等到秀才夫君的捷报飞来,也不见秀才回来。绣娘心里非常着急,却也没有办法。于是,她每天做干完活便站在屋前的小桥上踮起脚来焦急地张望,可惜几年了,秀才没有一点音讯。有一天,邻村有位进京赶考归来的秀才带来了她夫君的消息,可却不是一个好消息,他的夫君当年就已榜上有名,中了探花,被当朝宰相相中,为了在朝廷上站稳脚,他隐瞒了早已婚配的事实,随后便娶了丞相的女儿为妻。绣娘听后万念俱灰,趴在屋前的井沿上哭了,哭声里饱含着撕心裂肺的疼,不知道过了多久,邻居们实在不忍,纷纷来劝绣娘想开点,可就在这个时候,绣娘倒了,并且没气了。邻居们面面相觑,就在这时,天上下来一道金光,一朵浮云把绣娘托上了天,原来她是天上的一个织女,眷恋凡尘的情爱,这便是她成仙道路上的一个劫。寻她上天的那个白胡子老头把她的家“收”掉了,一挥手就没了,只剩下了这座桥。人们为了纪念这位织女,便把这座桥叫“望夫桥”。
离预产期还有半个月,医生跟我说这段时间随时都要做好到医院生产的准备,身边不能离人。
那天我心血来潮,特意站在桥上,去感受织女翘首期盼的焦急,却又觉得自己好笑,织女等得是自己的夫君,我呢?可在这里我的脑海里却浮现出陆启明的脸,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死心了,可这一刻我站在“望夫桥”上,仍然会想着陆启明。我深情地看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手不自觉地来回地轻轻抚摸着。他(她)的腿或是手,似乎为了回应我,用力地踢着我的肚皮。我抬头朝远方看去,意外地看见了向我走来的李向平。
李向平,我还是知道一点的,他的新闻报导无处不在。李向妍自从连续开枪射了陆启明五枪后,疯了。如果李家想保住李向妍,那应该是最好的办法,可我想陆家也不会放过她的,我想李向妍应该是真疯。不管是真疯还是假疯,那段时间对我来说是段痛苦不堪的回忆,我也不想记起。李向平从那时起已经不做医生了,开始从政,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就在我所在的Z市任书记。新官上任三把火,海量关于他的新闻,几乎天天都有,不想知道都难。我感觉他比在医院见到的时候还有瘦,五观慢慢凸显,逐渐深邃。他黑了,带着股小麦般的健康的黄,不像以前带着王子般文弱的白。我想以他现在的身份,以他现在李家独子的地位,以他现在成熟的韵美,应该会有很多名媛千金向他投来亲睐的橄榄枝吧,我希望他幸福。
我的心还算平静,现在我的心里只有孩子。日子仍然平静如流水。我知道李向平是算着日子来的,为了怕我赶他走他还把陈智平拉来了,我想他们两个也是一番好意。我依旧过着我的日子,他们也没有打扰,只是默默地跟在我身后。
怀孕以来我一直睡得很早,瞌睡也多,这让我想起了我那个还没出世就已夭折的孩子,有时我会自己安慰自己,也许这次还是他也说不定。突然一阵疼痛,我从睡梦中醒来。我开灯发现内裤被血浸染,我知道孩子要出世了。
我拿着准备好的东西开门,发现外面还是黑漆漆的,这才意识到还没天亮。李向平温柔地接过我手中的东西,我才意识到原来他一直没走。我问他我弟弟呢,他只说有他就够了。
阵痛的间隔越来越短,疼痛感越来越强,我越来越兴奋。等医生把我推进手术室里,我弟弟陈智平火急为燎地赶到了医院。生产是件很辛苦的事,我疼得几乎喘不过气来,衣服像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医生不时让我“加把劲”,可我不知道劲从哪里来,我的意识开始涣散。我听见一个医生大叫一声“不好,孕妇没力气了,再这样大人小孩都有危险!快叫孕妇的家属,最好是丈夫。”
头很晕,我眼前却浮现了陆启明的脸,他对我微笑,让我加油。心酸涌上心头,眼泪像断了线的一珠子。“我以前说过要给你生个儿子,再生个女儿。可是我现在头一个都还没有生出来,就快要支持不下去了。我连这点苦都吃不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
“加油,我知道你行的!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我都喜欢!重要的是你们两个都要平安。”
“可我感觉我不行了。”
“别说傻话,你行的!坚持一下就好。”
“男孩——女孩你——都喜欢?”
“嗯”他握着我的手,轻轻抚着他的脸颊,“如果是男孩,以后我和儿子保护你;如果是女儿,我守护你们娘女两。”
我开心地笑了,我感觉浑身上下都来了劲,医生说了一句“头出来了,再加把劲”,我用力的配合着,不过一会,响亮地婴儿的哭声响起,在我心里那就是最美妙的声音。
我生了个儿子,七斤八两。陈智平时常会来看我,还有李向平。我知道他们两个都很忙,所以来一次劝一次,让他们有空多休息,不要老是往我这里跑,可他们都没有听进去。我常常想起我生儿子时听见的那句话“如果是男孩,以后我和儿子保护你;如果是女儿,我守护你们娘女两。”我本以为是陆启明,是他给了我力量,听陈智平说起那段我和儿子命悬一线的凶险才知道,紧紧握住我的手的是李向平,而陆启明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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