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贱难防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一直是乔晓弥做事的理念，对这件事，她也是持这个态度的。她单纯地认为这关系着一个女孩子的声誉，如果她出来指正，且不说周施晨会对她怀恨在心，就是旁观者，或许没了八卦的心理后也会给她扣上管太宽的帽子，毕竟除了录像带模糊的影像，并没其他确凿的证据。所以她觉得，开个大会批评提醒一番就可以了，大不了全体学生一起受罚，站上两个小时军姿，能起到教育意义最重要不是吗？

　　于是她就抱着这种想法，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可是她的做法，却引来了一个人的强烈不满。

　　“乔晓弥，你以为你这么包子人家会感谢你吗？”高速行驶的越野车上，韩叙握着方向盘说教。

　　由于来到部队已经有些日子子，孙逊考虑到同学们带来的日用品可能剩得不多，所以趁着晚饭后时间还早，让各教官统计班上学生不够用的物品，列出清单，统一组织一次采购。

　　本来是该部队出车和人去的，不巧的是负责开车的小叶跟着团长回家探亲了，所以这个任务就落在了韩叙头上。

　　他跑一趟倒无所谓，但这一大堆女人的东西他怎么好买，所以跟孙逊要求派个女生跟他一起。

　　于是，乔晓弥就在车上了。

　　刚刚看到是她，韩叙还惊讶了一下，因为他根本没点名要乔晓弥随行。乔晓弥也很郁闷，一听说是韩老师要找个女生陪同采购，一屋子人跟约定好的是的，集体上阵把她往外推。她现在恨死她们了，要不是她们的自以为是，她现在也不用耐着心听这位韩妈妈的说教。

　　“乔晓弥，你什么时候才能长点心！”

　　乔晓弥不理会，他继续自说自话。

　　“看过还珠格格吗？认识夏紫薇是谁吗？知道全剧从前到后，为什么就她被欺负得最惨吗？”

　　乔晓弥实在不想再听他神展开下去，忍不住给了个回应，“我跟她有什么关系？”

　　终于有人互动的韩叙这下更来劲了，手舞足蹈地恨不得把车飞起来开，“怎么没关系，一样傻，一样白莲花！人家都算计到你头上了，你还傻呵呵地帮人家守着秘密，你以为你谁啊，圣母玛利亚啊！”

　　乔晓弥被气得够呛，她觉得管太宽的压根就不是自己，而是眼前这位。她丝毫没觉得自己做得有什么不妥，她不保持沉默难道去昭告天下说她跟韩老师“单独”在食堂做饭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野鸳鸯，然后让大家谴责野鸳鸯的同时先用唾沫星子把自己淹死？先不说她指正完让一个女孩子日后怎么做人，就是站在为自己考虑的角度，她也应该息事宁人。

　　韩叙见她执意如此，不死心地问最后一遍，“你真决定好了不说是吗？”

　　“是的。”乔晓弥想都没想，大义凛然地点头回答。

　　“行！好样的！我敬你是条汉子！”韩叙咬牙切齿地说，“等人家把你卖了的时候，你最好还能坚持现在的决定！”

　　韩叙车开得快，到市区超市的时候天刚擦黑，正是人们饭后散步逛街的时候，超市里人流涌动，乔晓弥推着购物车，小跑着跟在一身轻松的韩叙身后。按着清单上列出的东西，一样一样的装进车里。终于拿完了牙膏香皂这些男生指定的正常物品，接下来女生要的，就都比较奇葩了，比如某某牌子的护肤水、某某倍数的防晒霜、某某颜色的眉笔，当然还有某某长度的卫生巾……

　　于是女性用品区，就有了接下来这一幕——

　　乔晓弥脸红得快滴血了，偏偏身旁的男人若无其事地对着单子报幕似的，“护舒宝绵柔日用230，娇爽立体护围290，苏菲超熟睡410，乔晓弥你愣着干嘛，快点拿呀。”

　　乔晓弥：“……”

　　乔晓弥一一把230、290、410安置好，然后看着购物单上每样东西后面都被对应画上了小勾勾，这才松一口气，终于搞定了，所有物品满满地装了一小车，她费力地推着向前走，一边要小心避开人群，一边还得回头招呼身后男人怕他跟丢，不得不说这真是一项苦差事，下次打死她也不来了。

　　韩叙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看她时不时地探着小脑袋回头找他，他故意放慢脚步，就想多看几眼她着急的样子，可是这傻姑娘怎么径直就往收银台去了，他还有东西没买呢！

　　“乔晓弥。”

　　听到韩叙叫她，乔晓弥停下步子回头，看他招呼小狗似的朝她招招手，无奈地退回去，“怎么了？”

　　“你就没有要买的东西？”韩叙问。

　　“没有。”

　　乔晓弥摇头，然后就见他一脸鄙视，“你还是不是女人了，你看看人家又是睫毛膏又是防晒霜的，你是不是就一瓶大宝从早用到晚啊？”

　　“是啊。”

　　“还挺理直气壮，你怎么就不知道拾掇拾掇自己呢？”

　　“我天生丽质不行啊！”乔晓弥抬高声音，为了显示自己说的情况属实，还特意踮着脚尖仰仰头，好像再说“快来看我肯定没骗你”。

　　看着努力想证明自己的人，韩叙忽然笑了，当然她说的也是事实，他不可置否，“嗯，这倒是，那就去买点水果吧。”

　　说着双手穿过她身体两侧抓住购物车，把她圈在中间。

　　乔晓弥意识过来刚想挣脱，他已经松开了。

　　原来他只是帮忙调转了方向，可是那么熟悉的怀抱却让乔晓弥的心久久不能平复。

　　“乔晓弥，你吃芒果吗？”

　　“哦，好。”

　　“香蕉也来一点吧。”

　　“嗯。”

　　“榴莲要一盒。”

　　“好……不要。”

　　“原来你还有意识啊，我以为你思想去神游外太空了呢。”

　　——

　　回到宿舍给大家分了东西，乔晓弥按照小票上的价格跟同学们收了钱，然后看了看下面的一长串水果名和对应的价钱，觉得十分肉疼，但还是掏出钱包，拿着收上的钱去找韩叙了。

　　“韩老师，这是同学们托我给你买东西的钱。”

　　“放着吧。”韩叙没抬头，“过来看这个。”

　　“什么？”乔晓弥警惕心十足，不敢轻易靠近。

　　“你不看怎么知道是什么？”

　　乔晓弥百般不情愿地蹭过去，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看到最后不由地瞪大眼睛，“是那天的录像？”

　　“没错。”韩叙点头，“是我车上的车载监控拍下来的，比你们孙连长手里那份清楚多了。”

　　“你……想干什么？”乔晓弥不解，这段被截取下来的视频清晰地拍下了从她去车里取咖喱到被韩叙拖走，以及他们走后从树荫里走出来的一男一女。如果他要把这份录像上交，那所有一切都将昭然若揭。“韩老师，你不能这么做！”

　　“哦？”看她表情，韩叙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但偏偏，他就不想告诉她实话，“给我个理由。”

　　“因为，因为……”乔晓弥急得眼泪快掉下来了也没想出有什么理由拒绝，毕竟他这也算协助部队，配合调查工作，可是，那段视频除了能揪出野鸳鸯，更能让她也一起陷入水深火热中，因为事发当时他搂着她离开现场那一段，被拍得暧昧至极，如果视频被公开，关注度绝不会低于树荫里那对！这才是她真正在意的东西。

　　“反正就是不能啦！你老师没教过你做人要厚道一点吗？”她豁出去了，只要能拦下他，做错什么都不为过。

　　“乔晓弥，你是在跟我撒娇吗？”韩叙眯着眼打趣，看她涨红的脸像熟透的苹果，让人忍不住垂手怜爱。“我老师怎么教我的你不是应该最清楚吗，嗯？乔乔。”

　　这句话像一颗重磅炸弹，在乔晓弥心里炸开了花。她当然熟悉他的老师，了解她的宽厚仁德，因为那个人，是她的母亲，她这一生最敬爱的人。就连眼前这个叫她乔乔的男人，她也是不陌生的:她妈妈生前最喜爱的学生，她豆蔻年华最依赖的韩叙哥哥。只是时过境迁这么多年，她早就没有去面对陈年旧事的勇气，也没那个时候无所顾忌的心态，不为别的，只因岁月的沉淀，身份的转变，她都不能再像曾经一样，跟他煮酒论诗，谈天说地。

　　他是老师，她是学生，仅此而已。

　　看她表情，韩叙了然，“想起来了？”

　　她何尝忘记过，只是不愿面对。从开学报道那天，她就一眼认出了他，只是从那时候起，她才知道，他们之间又多了一层身份的隔阂，所以她才在相濡以沫和相忘于江湖中选择了后者。但，她遇到的人叫韩叙，所以相忘的过程势必艰难而复杂。

　　“乔晓弥。”韩叙表情凝重而复杂，“有些东西不是你不愿面对就能抹去的，如果我老师的身份是你认为的障碍，那么我可以辞职，可以改行，或者我可以等，等你毕业。但是你不能剥夺我的权利……”

　　“喜欢你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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