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心焚

作者:慕离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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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偶然



      云蔚城的热闹比之芜阳城又多了些烟火气,梅萼看着两旁吆喝着的小摊贩,忽然觉得等自己老了后来云蔚城定居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这个念头也只一闪而过,澹台府在芜阳,哪怕现在就只剩下澹台月一个人,也不能忘了根基。
      常听父亲说起,氏族人家最注重传承。梅家往上数二代才入朝,梅萼的祖父原也只是一名乡间书生,再往上追溯过的都是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自然也没有想过为子子孙孙留下什么。梅萼出生之后丘夫人就没有再生的打算,叔父与祖母都劝过父亲纳个姨娘传宗接代,父亲没有同意。
      梅萼懂事之后,原以为父亲是做了招婿的打算,直到被告知梅家与澹台家有过定亲的约定。这个约定到底是真是假无从得知,至少在认识澹台月之前,梅萼从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未婚夫,澹台月对她的态度,也像是接受了一个托付。
      梅萼心中惴惴。
      注意到梅萼有些走神,澹台月之间捏了捏她的虎口处。梅萼诧异地转头看他,他尔雅一笑,面色温润:“累了?”
      “没……”她摇摇头,收起胡思乱想,“芜阳从未有过这般热闹的时刻,有些羡慕。”
      “皇城脚下,收敛些也是自然。”澹台月顺着梅萼的目光看见了一个糖人摊子,“若是喜欢,买一个回去?”
      梅萼想了会儿,笑着说:“还是不用了,现在还饱着,吃不下一整只,夫君也吃不惯这么甜的。”
      “嗯……那瞧瞧别的?”
      梅萼失笑:“夫君这么想送我东西吗?夫君已经送了我玉梅,我很喜欢,旁的都比不得它,还是莫要乱花银子了。”
      澹台月听她如此说,也不坚持,牵着她一个摊一个摊地逛过去。梅萼偶尔会在摊前驻足大量许久,欣赏着手艺人演示着完整的流程。她像是带着虚心来求学,想把一门手艺学回家,的确不似来采购的。澹台月想起梅萼在府上辟了块地儿制酒,她的兴趣与别的姑娘不同,若是生在别的人家,说不准已经出去开了铺子。
      只可惜……
      他敛了眉眼,叫人看不清表情。
      梅萼相中了一对编绳,绳子本身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但编织的老妇人将绳子浸在煮熟的艾叶水里,绳上渗了淡淡的药香。艾叶不算好闻,老妇人的生意并不好,许多人嫌弃地掩着口鼻路过。但老妇人也不着急,耐着性子编着手里的那只半成品。
      梅萼记得第一次见澹台月时闻到的那股佛香,她忘了问那是什么味道,与她去佛寺里闻到的相似却不同。后来待在他身边久了,才发现是檀香之中混杂了他的药。
      她心中一动,向老妇人买了一对,一只淡粉,一只靛青。
      付了银子,一转身,顺手就将靛青编绳戴在了澹台月的手腕上。
      因为自小生病的缘故,澹台月的手腕很细,很白,认真去看的时候血管都清晰可见。梅萼调整了许久才系好结,腕上的痒意惹得他轻笑,他晃了晃手腕,编绳上的串珠碰撞出清脆声响,他看着面前的女子,看着她眼底似有水纹的波光。
      老妇人抬起头看着这对小夫妻,咧开嘴笑笑:“公子与夫人瞧着面生,是外地来看天灯节的吧?”
      “您是如何看出的?”
      “夫人的口音一听便是从北方来的,我家那口子年轻的时候去北方运过货,学了几句官话,我听过些。”老妇人放下编绳,在衣摆上抹了抹手,“公子夫人若是昨年来便好了。去岁秋末出了崔知府那档子事……”
      梅萼好奇道:“如今的姜知府不好吗?”
      “不不,姜知府也是个好的,可崔知府……也是个好人呐。”
      老妇人没说太多,许是在避讳什么,又低头编起了绳。梅萼心中疑窦丛生,崔知府看上去很得民心,但他入狱的由头又是贪了朝廷的拨款与欺压百姓,前者倒也罢了,若真的欺压了百姓,老妇人何必夸他?
      澹台月亦是抿唇,昨日承恩侯说到过这位崔知府,侯府迁回云蔚城后,侯夫人与知府夫人交好,时常走动,知府有一明珠刚过豆蔻年华,侯夫人原想着给盛从嘉与知府千金牵个线,这事还没谈起来,崔知府被提审入京,一家人锒铛入狱。判决虽还未下,但至今没有翻案的风声传出,知府家眷至少也得落得个流放充奴籍的下场。
      澹台月不了解崔家,却相信承恩侯的眼光,侯府的地位尴尬,若不是信任其心性,也不会允许侯夫人与知府夫人来往。
      崔家的罪名,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但他只是心里这么想着,并不打算多管闲事。见梅萼还要再问,他在她身边咳了一声,梅萼果然立刻收回视线,紧张地打量他。他心头一暖,又晃了下手腕:“时候不早,该用膳了。”
      梅萼以为澹台月自己饿了肚子,当即点头:“夫君说的是,我差点忘了时辰。”她左右张望,指向不远处的面摊,“许久未吃面了,我想尝尝。”
      他笑笑:“好。”

      用了午膳,梅萼也将崔知府的事暂时抛在脑后,继续同澹台月逛着摊。行至一座茶楼前,偏巧遇见了隔壁送病人出门的陶芸。
      陶芸手里提着好几个药包,她见着澹台月二人,将药包递给了病人,这才朝两人挥手:“又见着嫂嫂了。”
      梅萼眨眨眼,带着一丝不解:“芸姑娘是在这里……替人看诊?”
      “我拜了这儿的老先生为师,平日里也会来药堂帮忙,就治些寻常的头疼脑热,若是病重些我可不敢乱瞧。”陶芸隔着梅萼瞥了瞥澹台月,笑着凑近梅萼,压低了声音,“他待你可真好,当年在芜阳,无论二表兄如何邀请,他也从不出一回门。”
      梅萼觉得这话无论接不接都不合适,干脆岔开话题:“芸姑娘还有别的病人要看吗?可别耽误了时辰。”
      “里头倒是躺着一位姑娘,师父在治着,待会儿我还得替她药浴。送她来的那男人可不好应付,问他三句,两句都不答……咦。”陶芸忽然想到什么,上前两步,朝澹台月的方向走,“性子像,这么一看模样也像。”
      澹台月皱起眉:“什么?”
      陶芸张口要答,药堂里传来一道苍老的人声:“小芸儿,过来搭把手。”
      “好的师父。”陶芸二话不说,转身就回了药堂。
      梅萼错愕地盯着药堂门扉,有些恍惚:“芸姑娘方才的意思是,有一个人像夫君?”
      “这世间相似之人甚多,不稀奇。”澹台月显然不打算深究下去,“走吧,从嘉说的紫芸糕铺子就在前面。”
      梅萼迷迷糊糊地跟着澹台月走了。
      药堂内,陶芸扶着一少女进了药浴桶。药浴得泡一盏茶的功夫,浴房里满是雾气,热得很,陶芸便掀了帘去隔间等着。不过一会儿功夫,有人敲了敲门,唤了声“陶姑娘”。
      陶芸出了门,一男子斜倚在一边,神情有些懒散不耐:“昭雪还有多久才能醒?”
      她顿了几息才意识到那是少女的名字。
      陶芸对这男人的态度很是不满,但身为医者,她最多的就是耐心。她吸了口气,缓声道:“姑娘已经无碍,药浴后公子就能将昭雪姑娘带走了,今夜或是明晨定是能醒转。”
      男人脸色缓和了许多,应是发觉了自己的态度不善,十分别扭地道了句“抱歉”。
      陶芸抿了抿唇:“昭雪姑娘不能吃性寒的东西,往后最好也不要沾酒。”
      男人沉默不语。
      “公子既然担心昭雪姑娘,就该顾着她的身子。”
      “我的事,与你无关。”
      陶芸听着他的冷喝,也不恼,眸中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回去照顾昭雪。
      男人捏紧了拳。
      隐在阴影处的黑衣女子上前:“主子,姜大人已经派了人来催,属下可以留下照顾小夫人。”
      男人脸色不太好,听了这话也没有挪动半分:“让他等着。”
      黑衣女颔首,又道:“陶姑娘在药堂前遇见了一位公子,陶姑娘戏言那位公子的模样同主子相像。主子,会不会……”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总归需要担心的不是我。”男人一脸冷意,“你去同外面的老大夫讨一副药给昭雪,方子收好,回芜阳之后我再去一趟医苑。”
      男人心里记挂着昭雪,别的事只怕是听不进去的。黑衣女了然,默默退出去,不再劝诫。
      男人耳力好,他早就听见了陶芸与那无名公子的话。他与黑衣女的话并非诳语。父亲子嗣众多,权势在手自然放纵,便是有一两位没能认祖归宗的私生子也不意外,是否能多一个兄弟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分别。
      不过他的确有一点在意,若是真的有那么像,怎会这么多年都没有人察觉。
      陶芸在里间唤他:“公子,可以带昭雪姑娘走了。”
      男人定定神,不再想其他,入内将矮榻上穿戴齐整的姑娘抱了起来,还不忘给她戴上了面纱。
      陶芸讪笑着看了眼男人匆匆离去的背影,低下头开始收拾浴房。浴房一角落了张帕子,陶芸走过去捡起,极素雅的一张帕,用浅色的线绣了一朵木槿,外加一个“妍”字。
      她狐疑地盯着那个字,迟疑片刻后将它收入怀中。
      出了门老大夫问了她一些事,她一一作答,却只字不提拾到了一张帕。
      她琢磨着,明日大约又得来药堂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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