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耳

　　等成彧飙车至costco时，远远地就看到了站在entrance门口的李莫，耷拉着脑袋，双手插在裤袋中，右脚一直在拨弄着地上的一个橘红色物体，外面世界似乎都与他无关，他就那么专注地玩弄着那小小的橘红，等成彧走进一看，才发现是一个烂了一小半的橙子。

　　“小莫！”

　　听到声音时，李莫停下了一直拨弄橙子的右脚，就那么轻轻的踩着，却不把它踩扁。然后抬起头，那是成彧从未在李莫眼中见过的无望眼神，就像是被父母抛弃的孩子，孤单地独自一人玩耍，然后任命地等待能把他接走的人。那一刻，成彧十分肯定的认为，当时不管是谁，李莫都会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地攥紧，然后跟着那人离开。

　　成彧一把拉过李莫，然后紧紧地抱着他，像是要把他揉碎一般的紧紧抱着。

　　李莫也任由他抱着，无关路人诧异的眼神，就觉得这样的姿势让他觉得很安全，像是寄居蟹重回自己的壳中，被保护的感觉真好，“成彧，你来啦！”

　　“小莫，对不起，虽然知道你肯定不愿意听这句话，可我还是要说对不起，千千万万个对不起。我又骗了你，小莫，你愿意听我的解释么？”

　　“无所谓了，只要你能回来就好。其他的我也不想再听，你也不要再提，好么？咱们回家吧！”李莫感受着成彧心脏急剧跳动的频率，和他呼吸骤停的刹那伴随着的身体颤动，一切都显得那么渺小，只要他还在他身边就好，只要他还能一次次的回头就好，因为他总是会站在原地等他回来。

　　“好，回家！”成彧一手拉过李莫，一手拎起脚边的两大袋食品，似乎害怕李莫反悔一般，大步流星地向停车场走去。

　　李莫顺从地被成彧牵着往前一步步走去，回过头看着地上那只在成彧抱过他的刹那被不小心踩扁了的烂橙子，那刺眼的橘红就像是他决定扔掉的过往，也许曾经甜蜜，但是终究是烂了，逃不脱继续腐烂的命运，只有扔弃碾碎才能有个崭新的开始。

　　一进门，成彧就看到了桌上早已放凉的三菜一汤，没有一丝动过的痕迹。然后他还尚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就眼见着李莫一盘盘地直接倒进了厨房的垃圾桶中。“小莫？”

　　李莫探出头，笑着对成彧说，“啊？这些都凉了，我待会儿做新的，超快的！”

　　成彧站在厨房门口，望着李莫正在淘米折菜的背影，心中如同窗外的夕阳一般，温暖美好，他的小莫会对着他笑，会为他做饭，会和他一起回家。慢慢走进，然后从身后拥抱着他，把下巴搁在他消瘦的肩头，看着他依旧骨节分明的双手在水池中仔细地检查着每一片菜叶，如此近距离的，还能观察到他脸上那如丝绒般光滑的皮肤在光影下泛着柔美的光泽，让成彧觉得心醉神往，如同手中圈住的就是他的整个世界。“小莫，这一个多月，我总觉得自己像是活在梦里。”

　　“哦，我也是。”李莫其实想说的是，他从七岁那年似乎就开始活在梦里，一个因为成彧而编织好的梦中，一睡不醒。

　　“小莫，以后教我做饭吧？”成彧的气息吐纳在李莫的颈间，让他瘙痒不已。

　　李莫轻轻扭动了一下身体，停下手中重复机械性的动作，微微倾过头问，“为什么？”

　　“也想给你做饭，让你知道每一次吃着你做的饭，我有多幸福。”成彧紧贴着李莫的耳边轻声说着，“想在你生日的时候给你做炸酱面，想在除夕夜给你做一顿年夜饭，想在每一个你晚归的傍晚给你做一顿可口的晚餐。小莫，我能想象中的幸福就是这个样子的。”

　　“不会再炸了厨房？”李莫心中暗笑着反问。

　　“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我现在至少会煮面条，也没见着有多难。”

　　“煮面条？就你那清汤挂面，学了很久吧？”李莫看着成彧狡辩的模样，一下子没能忍住笑，“哈哈，我好像小学就会了呢！哈哈，哎呦，成彧，你别挠我痒痒。”李莫没能躲开成彧的咸猪手，愣是最后被挠得笑岔了气，才肯讨饶。

　　一顿简单晚餐，若是从前，李莫一人能半小时就刷刷地搞定一荤一素一汤。现在多了一个虚心学习的好徒弟在一旁帮忙打下手，最后折腾到夕阳褪去，对面居民楼灯火通明，他们俩才终于合作完成了这第一顿晚餐。

　　李莫看着端坐在餐桌对面，正盯着那唯一的一大盆菜皱着眉头的成彧，笑着说，“别说这乱炖看着是难看了些，但人家好歹是道东北名菜，东北乱炖知道不？以后啊，咱们家的这道菜就叫成氏乱炖吧。我想吃的时候，你负责做哦！”说完就毫不客气的夹起一大块土豆，放进嘴中大嚼，“真的好吃，比你那清汤面好吃多了，你尝尝？”

　　成彧疑惑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青椒，一尝，差点没直接吐出来，急忙跑厨房，灌了一大杯水，缓解一下口中那呛人的辣味，等回到餐桌前的时候，李某人已经都快笑得趴在餐桌上都起不来了。

　　“哈哈，好吃吧？够辣不哈哈”

　　“喂，笑够了吧？”

　　“一看就是没文化，这没文化可真可怕。”李莫边说着边挑挑拣拣地夹起一块青椒放进成彧碗中，“尝尝？”

　　成彧看着碗中那一块青椒，半天没筷。左手还依旧握着那半杯水，越握越紧。

　　“吃吧！这个真不辣的，还记得以前我们总去小南门那家烤鱼店么？每次我都和老板娘说我们的烤鱼要加不辣的青红椒，咱们吃着酱香浓郁，咸淡适中，但是你没看到别人桌上吃着都咝咝直响，满头冒汗么？”

　　“怎么分辨？”虚心的好孩子又开始要学习新东西了。

　　“嗯？这个么？吃多了就知道了。”李莫继续开始奋战那一大盆的乱炖，很快成彧也加入了战斗。

　　直到新闻联播的熟悉旋律从千家万户响起，他们俩才结束了这场战役，摸着各自圆滚滚的肚子，不约而同地笑起来，那是一种不需言语的幸福。

　　当时的李莫想，很多人在他的生命中只走过短短的一段旅行后就分道扬镳，很多人在说了再见后就真的是此生不见。但是他不知道他和成彧的交集为什么能从七岁蔓延至如今，从那懵懵懂懂的依赖演变成后来刻骨铭心的深爱。他不知道这二十多年他是靠什么支撑自己朝着幸福一直不停歇的奔跑，又是用了多大的信心才冲破世俗的束缚向他告白，又是用了多大的勇气才又重新回到他的身边。每一次受伤和失望后，总是告诉自己再挺一挺，一切就过去了。他清楚地明白那些伤痛与让他永远离开成彧相比，那真的就不算什么了，他也清楚地明白不管面临的困苦有多大，他都不能轻易放手，因为放开成彧，他就会丢失自己。

　　“小莫，你哭了？”不知何时，成彧已起身走到李莫身边，用指腹轻柔地擦去他眼角不经意间滑落的泪水，李莫不知道自己这一滴泪水就如同一颗朱砂痣永远地种在了成彧的心底最深处。

　　李莫抬起头望着成彧，“我刚才最后一口吃的青椒好辣！吃了这么多，也总有辨别错的时候哎！所以你学习的道路任重而道远啊！”

　　依旧含着泪水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型，让成彧看得如痴如醉，慢慢地拿下遮挡住迷人笑眼的厚厚眼镜，一点点一点点地靠近，依旧是那记忆中最难以忘怀的柔软触感。

　　双唇相触的刹那，李莫的脑中一片空白。心中的小白人，在欢喜雀跃地喊着，“哦吼，接吻哎，first kiss，first kiss……”不远处阴影中站着的小黑不紧不慢地说，“初夜都早没了，哪还是初吻？”“小黑，真讨厌，破坏气氛！”你们俩别吵~~李莫发觉自己根本无法移动分毫，如同被施加了定身术一般，静静得感受着成彧试探性一下又一下的轻触，温暖的手掌穿梭于他柔软的发间，熟悉的气息包裹着他全身，让他的心颤动不已。认真地、略带青涩地回应着这个不带有任何情欲的吻，就让时间慢些走吧。

　　得到了回应的成彧，颤抖着加深了这个吻，发间的手指下滑至李莫光滑的后颈，感受着掌下皮肤传递来的灼热，灵巧的舌头打开了李莫一直紧闭着的嘴唇，瞬间幸福的味道布满了俩人交缠着的舌尖，那是久违了八年多的一个吻，酥软的感觉让成彧醉倒在只属于李莫能给的那个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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