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把入党申请书交出来

　　前一天睡得太晚，第二天两个人醒的时候已经下午一点。因为窗帘太厚，屋子里分不出昼夜，林籁先醒，拉开窗帘，耀眼的阳光顿时照了满室，是个大好的天气。

　　王乐乐被黑夜浸透得皮肤苍白，阳光一照更无血色，他迎着窗户撑起头看了看，眼帘印入林籁逆光的影，又倒回枕上。林籁过来摇被子：“起来，出去吃饭！”

　　王乐乐模糊地念：“起不来……”

　　和意识一起苏醒的还有身体的痛觉，甚至让他一度皱起了眉。经过一夜，昨天林籁在他身体里留下的疼痛不仅没有消退，反而有越演越烈的趋势。他闭着眼睛躺在枕上，怀疑自己该不该去一次医院。林籁还在摇他：“起来，别懒了，肚子不饿吗？”

　　他突然有一点心烦，为林籁的不解人意。他说我累死了，不去，你自己去吧。

　　林籁不明白他怎么累了，以为他犯懒，又磨叽了一阵，发现他真不肯起床，才放弃地从床前直起腰。外面天气这样好，在家翻冰箱打发肚子好像很辜负这春光，可是让他去买菜来做，又不是那个饭点。最好的是他们两个一起出去吃，王乐乐又不肯起床。

　　他又弯下腰去：“想吃什么？”没问出明确的答案，王乐乐压根不饿，只好独自去厨房。他妈出国前帮他冰箱里塞满了速冻食品，这些冷而硬的小东西不足够填补林籁此刻的食欲。他索性穿衣服出门，去家附近的饭店点菜带了一堆外卖回来。

　　林籁去阳台把晒干的衣服都收下来，又帮王乐乐找了新牙刷新毛巾。王乐乐脱了林籁的短袖T恤换回自己的衣服，掀开被子去洗漱。一边刷牙一边闻到了片皮鸭的香味，终于有点饿了。

　　进了客厅林籁已经把菜都布好了，满满一桌，没有两三百块拿不下来。林籁问他喝什么，橙汁苹果汁雪碧可乐冰红茶凉茶椰奶啤酒红酒都有。王乐乐说你喝什么，林籁说啤酒，王乐乐说那我也喝着这个吧。

　　林籁从一纸箱的啤酒里拿了两罐，给王乐乐一罐：“没冰的。”王乐乐笑着看他一眼：“这天气谁要冰的。”又问这些菜要多少钱，林籁说二百七，王乐乐说慢点我给你一百三，林籁骂他神经病。

　　他们正式吃上饭的时候已经三点多了，是一顿标准的中晚饭。吃完了林籁收拾台子，王乐乐坐客厅看了会电视，跑到厨房看林籁洗碗，看了一会儿又回到房间床上去了。

　　林籁洗完碗，又拖地。倒不是他特别勤劳，只是屋子空关一段时间，地板上都是灰，白袜子走一圈底就黑了。王乐乐躺床上拿他的笔记本上网，不知道在看什么，一个人看看笑笑与世隔绝。林籁好奇凑过去看，发现他在看大型论坛那种类似于“八一八我的JPXXX”之类的帖子。林籁实在不能苟同王乐乐此爱好，抛下他继续对着地板卖力。

　　拖完地林籁也脱鞋上床。今天凌晨最后他们有一部片子没看完，两个人都困了，所以现在打开来再看。可看着看着，发现没有夜里的感觉了，于是林籁没心思看了。凑过去和王乐乐亲昵，嗅他的脖子，嗅着嗅着想再做一场，被王乐乐把脸推开：“哎呦哎呦，”王乐乐说，“你属狗的吗？”

　　林籁嗷嗷地叫了两声，又学失爱的小奶狗呜呜，拿脸去拱王乐乐，可惜没有一个外凸的下颚骨和长鼻子，拱起来没有效果。

　　他撒娇撒得这样明显了，王乐乐也不能再无动于衷，他推开电脑抱住林籁的脑袋，俯下去在他耳朵里说了一句话，林籁摇头，他想了想低头又讲了一句，林籁还是摇头，而且变本加厉地窜上来压住了他。

　　就是小狼扑住猎物的表情，纯真懵懂，眨着大眼睛。

　　王乐乐也无奈了：“真的不行啦，”把他脑袋拽下来，又在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林籁抬起身，从上往下俯视他，微微鼓起腮帮子，作一个佯嗔的表情，脸却红了。王乐乐推倒他，扒他裤子。

　　林籁像个羞涩的大姑娘一样捂着裤子，反过来要来扒王乐乐。王乐乐气势大盛，在床上跪起身，狠狠朝他背上拍了两巴掌：“老实点！”

　　于是林籁立刻就老实了，乖乖让王乐乐扒了裤子。王乐乐伺候好林籁准备去洗手，却被揽住腰拖了回来，王乐乐捏着纸巾抬着手臂骂他：“要脸不要？你先把裤子拉起来吧！”

　　林籁大窘，不愿落下风，用力抱紧王乐乐就要脱他短裤。王乐乐为了自保，回身拿两只手威胁林籁：“小心我抹你脸上。”

　　林籁只好松手，放他去洗手。坐在床上心里很不得劲，王乐乐干啥不让自己帮他做呢。他拉上裤子，很短的时间里头脑里千变万化。

　　王乐乐从浴室里出来，很谨慎地把自己的裤子也套上了，才回到床上，发现林籁恢复常态，变正经了。

　　他张开手指在林籁眼前晃了晃：“喂，帅哥？”

　　懒人桌已经搬回了床上，林籁指着电脑：“这部还不错。”王乐乐看了一眼屏幕说哎呦不行我眼花，你有眼药水么。

　　林籁说没有，王乐乐自己去搅了一条热毛巾过来，捂在自己眼睛上，脑袋枕在林籁大腿上听电影，听着听着又睡着了。

　　醒过来的时候看看钟已经晚上十点多了，感觉一天啥都没干有点荒废，又觉得荒废也挺好的，至少和林籁在一起。

　　林籁问他饿么，王乐乐刚睡醒完全不饿，林籁也不饿，两个人又赖在床上没事找事。因为下午林籁看的是谍战系列电影，连续好多部那种，所以又一起看。看到后来王乐乐不想看了，去厨房烧泡面，还摊了两个荷包蛋，烧了一大锅抱来床上吃。

　　虽然是他烧的，但没有“自己煮的所以格外美味”的觉悟，吃了没几筷子，剩下的都被林籁吃掉了。

　　林籁心思深沉，又看完一部，见王乐乐倚在床头玩手机。他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决定和王乐乐摊一摊牌。

　　他把电脑关了，小桌子搬下去，凑到王乐乐边上：“在看什么啊？”

　　王乐乐抬头看他：“你不看啦？”

　　林籁揉了下眼睛：“就那个套路吧，看多了眼睛疼。”

　　王乐乐放下手机：“那我们干什么呢？”

　　林籁把他拉近过来：“乐乐，我有话问你。”

　　“你说？”

　　“我说了你别生气。”

　　王乐乐看他严肃，心里也有点莫名起来：“你先说？我再看看要不要生气。”

　　林籁垂头静待了片刻，两手分别抓住王乐乐两条手臂，忽然抬起头直盯着他的眼睛，吐出了心里萦绕很久的一个问题：“你和蓝骏，睡过觉没有？”

　　王乐乐愣住了：“什么？”

　　“你和蓝骏，有没有上过床？”林籁问出来了，反而没有顾忌，他没留心松懈自己的神情，这让他双目明亮显得有点咄咄逼人。

　　王乐乐怎么也没想到，林籁会在这个时候突然跟他提这个。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林籁，自卫的心理顿时起来：“关你什么事？” 他一挣林籁没有挣脱，反而被林籁束缚得更紧。

　　林籁听到他回答顿时也激动了：“不关我的事？对，你和他的事是和我没关系，可是你现在是在我的床上！我为什么不能碰你，为什么只能你帮我弄我不能帮你，你在给谁守节吗？”

　　王乐乐受不了了：“我守节？我昨晚上被你搞成这个样子我守节！我给谁守节！”他去拔林籁的手臂：“你放开我！”他反应激烈了一点，林籁几乎要抓不住他，然而绝无意放手，索性将其一把往下按进床里：“我为什么要放开你？你反应为什么这么大，这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话题吗？你在心虚什么？我作为你男朋友问问你不行吗？还是你根本没有把我当成男朋友？”

　　王乐乐觉得真是见鬼了：“你特么都在想些什么啊！”林籁抓着他两只手腕抵在床上，并且压着他的腿，让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冷静，拼命想掀开身上的人，然而林籁死死压着他，带着“看你能不能挣脱”的发狠的心情，在力量上他太有自信了。

　　王乐乐逃避的态度让他极度失望，在他的想象里，王乐乐无论如何至少可以平心静气地与他聊聊这事，不管结果如何，双方至少是一个解决问题的态度，而不是这样一听到这个苗头就歇斯底里地发作。

　　“你挣啊，你挣得开吗？”林籁居高临下望着王乐乐，王乐乐渐渐就不动了，睁着眼睛看林籁，有泪珠子从他的眼角滑出来流过太阳穴渗进头发里。

　　林籁轻蔑地笑了笑：“又哭？我欺负你了吗？你搏什么同情呢？”不对不对不对，林籁并不真心想这么说，可是话到嘴边就滔滔江水收不住闸，像最才华横溢的演讲者：“和别人睡了365天的人可不是我，你现在装什么委屈呢，要委屈也是我委屈啊。我上赶着给人做备胎，人在我床上还对姓蓝的旧情难忘，你有没有想过我是什么心情？可你现在是和我在一起，你用得着这样嫌弃我吗？从昨晚到现在，你一点都不让我碰你，你干脆去找姓蓝的好啦，这头老牛要是还没结婚的话肯定也愿意吃吃你这颗回头小嫩草的！”

　　林籁的长篇大论彻底盖住了王乐乐辩驳的念头，他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他本来就没有林籁会说。

　　林籁又伤心又愤怒，以为王乐乐理屈词穷。

　　王乐乐泪珠子一道一道地滚，呆了半天只说：“我没不让你碰我啊，你随便碰好了。”这话一出口他眼泪更加汹涌：“我是真的很痛，昨天怕扫你兴没有和你讲，我到现在还痛，你不能等我缓过来再想这种事情吗？”

　　“哈！”林籁笑了一声，好像听见了很可笑的话。他的灵魂分裂成两部分，一部分俯视怜惜王乐乐的柔弱，另一部分对他的眼泪嗤之以鼻。

　　“怕扫我的兴，你真是好心啊。你是真的很痛，是我把你弄痛了，我是没经验是我技术差我是小雏鸟，不会降龙十八掌龙阳十八式，我当然没姓蓝的搞得你爽。你准备缓几天啊？你和蓝骏是不是就不需要缓了，搞完这场就能立刻再战下一场，毕竟老男人搞这个很擅长？”

　　王乐乐听他说着，越听越瞎，忽然就心凉了。怕什么来什么，他早就知道的啊，怎么会有那么好的事呢，人怎么可能不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呢。

　　亏他还很天真地以为，林籁是真的大度不介意这事，完全包容了自己的愚蠢。可是这是不可能的，是他自己从林籁身边逃开，再厚着脸皮跳回这里的。林籁这么想其实很正常，可是林籁不该这么赤条条地告诉他。为什么要说这么过分的话呢，如果真的这么看不上他的这段过去，他们不要开始不就行了？自己也不至于这样恬不知耻地到他的床上来碍他的眼。

　　从昨夜到今晚，他们都亲密无间地同处一室，甚至躺在一张床上腻歪。可原来林籁都是这样想他的，他隐藏得真好，让自己做了24小时的白痴，还自作多情地以为是自己牺牲得多，想尽力讨他开心。

　　他说你让我起来。

　　林籁微微一愣，他作为斗鸡脖子上毛都全炸开了，对手居然没有扑上来。王乐乐要是使劲挣扎，他完全可以武力压制他；可是王乐乐动用了更高级的语言，他就不能再靠蛮力限制对方，毕竟从人类文明的角度来说他理亏。

　　他松开了王乐乐，坐到一边，冷眼看着王乐乐爬起来整衣服。王乐乐把衣服都拉正了，下床赤着脚到床尾拿了自己的外套和毛衣，想往外走。

　　“去哪里？”林籁忍不住问。

　　王乐乐转回身来：“我们还是分了吧。”说话的时候又有眼泪从他的眼眶里滚出来，“我想这样可能对我们都更好一点。”

　　林籁不耐烦地皱起眉：“分什么分，一哭二闹三上吊么？分手不能随便说的知道么！”不对不对不对，他没想这么说的，他本意并非如此，从没想过分手的。他应该软一点，哄哄对方，把王乐乐拉回来顺顺毛。可是身体纹丝不动，精神的某个角落相当厌弃王乐乐这幅宽厚忍辱的样子。

　　王乐乐说：“我从来不知道你是这样想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林籁打断，他痞子似的抢白道：“我怎么想你了啊，我说的哪句不对你指出来啊。总不会是因为我说的太对了所以你就想逃吧。”

　　本意有点激将，可话出口居然是这个效果，林籁的手指暗暗抓紧了被褥，想抽自己一耳光。明知道这样下去可能产生他不能挽回的局面，可是他的嘴就好像失控了。

　　绝对是失控了，他不过是想小小地和王乐乐提一下蓝骏，如果王乐乐可以和他说两句好话，消解一下他嫉妒的情绪——是的他只是在嫉妒而已啊，嫉妒恋人的EX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他做错什么了？

　　王乐乐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终于不流泪了。他说你问我和蓝骏睡了多少次是吧。一周三次，你自己算吧。

　　然后他就转身走了。

　　林籁看他出了房间，身影从门框外消失了。怔怔地坐在床上，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情绪，解气也有，伤心也有，愤怒也有，失落也有，心里像被什么挠了一爪子，血淋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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