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黄黑]蛰居人

　　后来在病室也没说到几句话，黄濑听见了对方手机铃声响起。看着黑子在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微微僵硬的表情黄濑大体上就猜到了是怎么回事。黑子对着电话「嗯」了好几下，直到最后时刻才道「我，已经在这里了。」
　　然后就是一片沉默。

　　不知道是因为内心隐藏的那么点愧疚作祟或是其他什么，总之黄濑是觉得这种沉默里透着点难以言状的诡异。
　　大概又过了几十秒，那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黑子「嗯」了最后一声，就挂下了电话。

　　「……小桃？」他试探着，但最后也没敢加上原想问的后面那句——她说什么了？
　　「嗯，」挂下电话后的黑子总归也有了点变化，他沉默了会儿，又加上一句，「她说待会过来看你。」

　　也不知道有什么特殊理由，但总觉得听见黑子主动说了通信内容他就觉得自己是有点儿与众不同的，不，不是有一点，是有很多。就像是一瞬间觉得自己可以分享很多只属于黑子哲也的东西一样，而现在，对方更给予了他足够的信任。
　　他主动告诉了自己关于他的事，小到这样的一个电话。

　　黄濑轻轻笑，他伸出胳膊拉住那个人的手，有点凉，不过没关系，他有信心把他暖热。
　　「没关系，我们一起面对。」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看见黑子哲也愣了一下，不过又很快露出了让他安心的微笑。

　　「小黄，今天特地来看你哦。」没过多久桃井果然是出现在病房里了，她手里拎着一个巨大的果篮，摆的鲜艳极了煞是好看，「原来想和阿哲一起过来，不过打电话才知道他居然已经到了这里，实在是超过分的，都没有告诉我呢。」她一进门就「啪啪啪」说了这么多，还特意打量了一下面前二人的反应，最后才微笑地加上一句，「总觉得作为阿哲的女朋友，我有那么点失败呢。」

　　「总觉得作为阿哲的女朋友，我有那么点失败呢。」
　　必须得承认，不论国中时候抑或现在，桃井五月总是有那么轻易，又那么有效的办法让他们感到危险，感到无话可说无路可走，篮球也是，就连现在这样的状况也是。尽管千万个不愿意，可是这个时候的黄濑凉太承认，他被噎住了，不知道能接什么话续下去，然后心底也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在翻腾。

　　这种感觉，就像是分明是你的东西却被冠上了别人的名字然后堂而皇之的拿来你面前炫耀，偏偏，你什么也不能说，什么都不行。

　　「呐，」看见两个男人同时陷入沉默，桃井笑眯眯地又道，「以后阿哲要来看小黄的话，也记得告诉我嘛，我们一起来啊。」
　　「嗯？总是觉得耽误了桃井太多的私人时间不太好，所以就自己一个人过来了。」黑子静默了会儿才接了这样一句，不过就连黄濑都听得出来，这句话说得是有多么艰难。他们两个大男人，怎样的强手都面对过经历过战胜过，偏偏在这个姑娘面前，就败得体无完肤。

　　「阿哲这是说得什么话啊。难不成你还天天都来看望小黄吗？」对方故作一幅听到天大笑话的样子，「再说了，我是阿哲的女朋友，理所应当来跟着阿哲的呀。」

　　「我是阿哲的女朋友。」再次听到这句话，真刺耳，又讽刺又可笑。
　　其实对三个人而言，都是同感吧。只不过是其中一方亮出来的刺，哪怕是自己鲜血淋漓，也要让其他二位遍体鳞伤，才甘愿。

　　黄濑凉太觉得这个时候如果他不在说点什么的话，就太不该了。于是在黑子张口之前他先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啦，我一个在这里有游戏机作陪也并不很无聊，就不多麻烦小黑子和小桃井了。」
　　他刻意地不用「你们」，而是分开来说两个人的名字，就好像是一种略微弱智的「反击」一样。

　　「这样，」桃井微微一笑，又转过去看着黑子，玩笑道，「阿哲你看，小黄分明『不稀罕』我们呢，那么以后还是多留时间给他自己啦，打扰病人休息，总归不是什么好行为哟。」
　　「……嗯。」

　　「那我去给你们洗点水果啦，」桃井转过头眨眨眼睛，「是特意为小黄买的，特别新鲜的水果哟。包装也是超级用心的，很漂亮吧？」
　　「嗯，小桃井的心意我有看到哦。」黄濑咧了咧嘴想笑，却最后也觉得太过为难面部肌肉，「只不过就这样拆封的话，总觉得有点可惜。」
　　「有什么好惋惜的呀黄濑君，」对方也弯弯眼睛，「再漂亮的包装，如果没有人吃，不就失去了全部价值。」
　　「……也是。」
　　「嗯，我想想啊，」桃井抬起头来作思索状，然后又展颜道，「其实就像人也是这样。再好听的名头，如果没有真的作用，或者说，名不副实的状况，那又有什么意义？你看是不是？」
　　「……也是啊。」现在，黄濑只觉得自己笑得比哭还难看了。桃井的每句话每个字都像是一把利剑，重重扎在他心上，外表来看还是一模一样，内里却早是血涌如泉。

　　「桃井和黄濑君你们两个，就水果还要讨论一番人生哲学吗。」最后还是黑子适时收住了这个话题，他把果篮拆开，把里面每一种看了个透，才取出个橘子，一边说「这只橘子最漂亮」，然后把它剥开，分了三瓣。

　　「的确很甜哦。」被黑子关心到的感觉稍稍让心里那种不舒服和缓了许多，黄濑笑开。
　　「那就快吃吧。」看着他，对方的声音也柔和下来，如良药般一点一点就抹去了适才的伤口。

　　吃了几个橘子，黑子又给他削了一个苹果，然后这种尴尬的氛围就至此剧终了。桃井笑着，挽过黑子的胳膊说，「那我们也不打搅黄濑君休息了，以后再来看你咯」，然后两个人就离开了。

　　看到那个人彻底走远，黄濑嘴角最后的笑意也没有了。他就只能这样眼睁睁看着对方以比自己和黑子哲也更加亲昵的姿态跟着黑子哲也一起离开，却别无他法。而作为当事人之一的黑子哲也就这样离开，也别无他法。

　　其实黄濑是知道的，不论是不是接着这层男女朋友的关系，小黑子都没法再在这里待下去了，他们对桃井，总归是欠着些什么的，总归是内疚的。所以哪怕桃井没有像刚才那样挽着他，他也一定会走——
　　这个时候他们需要留给彼此一些时间消化今天这全局。

　　黄濑想着先前自己说的「我们一起面对」，可转瞬间这房间里空荡荡的就只剩他一人了。有点好笑，有点失望，有点伤感，还有点不甘心。
　　黑子哲也，黑子哲也分明就是他黄濑凉太的啊。
　　那么现在，他在哪里呢？

　　这个时候他听到手机传来简讯的声音。
　　「有什么想吃的吗？把桃井送回去之后我买好带过来。」
　　然后是另一条信息。
　　「我不走，说好的，我们一起面对。」

　　他和他，两个人一起，就足够面对全世界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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