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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雨声环复(二)
从脸颊通红的古里手上接过他递来的衣服，绘里急忙走进之前他指给自己看的浴室门那里。关上门的同时，绘里停止了笑容。
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也一样微微发红的脸颊。绘里用手拍了拍脸，深吸一口气，似乎想要使红晕可以退去一些。但不想脑海中又回放起刚刚与古里相视的慢镜头，心脏跳动得就更加厉害。
连自己也不知为何叹了一口气，绘里不想多想，她转身开启淋浴器后，脱下湿漉漉的衣服放置一旁。洗澡带来的氤氲渐渐占满了全部的视线，微烫的水温让冰凉的肌肤一下子便暖和了起来，极为舒适。
大概磨磨蹭蹭有半个小时左右，绘里才从淋浴器下离开。她用之前铃木给自己的浴巾擦干了身子，而后拿起古里给自己的衣服。
大脑在这个时候小小的死机了一下，绘里突然想起高中时期看的言情小说之中，女主被淋湿之后穿的是男主衬衫的这个情节。用手摸了摸因为刚刚洗好澡而发烫的脸颊，绘里侧头看见在布满水汽的镜子中，自己模糊不清的脸。
“你到底对炎真是什么感觉呢，栗林绘里。”绘里呆呆地对着镜子中的自己，小声说道。
意识到自己问出的这个问题有点愚蠢，绘里又深吸一口气。她随意扎起湿漉的长发，而后拿起衣服准备穿起来，当看见放在衬衫之下的长裤后，绘里感觉被某些东西挤压的心脏，突然开始变得顺畅。还好炎真给的是衬衫和长裤，要不然真的就不能阻止无限的胡思乱想了。
可毕竟是男生的衣服，衬衫还是大了一点。为了行动方便，绘里将袖子挽至手肘处。低头看了眼自己现在的打扮，绘里觉得自己如果是个男生的话，应该会很帅气。
打开浴室门，外面的空气温度与浴室中的相比当然十分凉爽。绘里怕长发上的水滴会落在卧室的地板上，她站在浴室门后，朝古里问那条毛巾可以擦头发与放置吹风机的地点后，便回到浴室。
差不多把头发弄到了半干，绘里这才走出了浴室门。
刚刚走出浴室门，绘里就看见古里正坐在书桌前看书。古里穿了件白衬衫，袖口同绘里一样卷至手肘处，领口松了两粒扣子，露出光洁的肌肤。桌上台灯打来的光线，巧妙的衬托与描绘出锁骨的轮廓。
也许是感觉到了绘里的视线，古里转过头，见女生看着自己的双眸，不由得一愣。并且古里也不说话，只是这样看着绘里。
顷刻，莫名的气氛渐渐蔓延开来。
瞧见古里目不斜视的看着自己，火红的瞳仁里好像装满了璀璨至极的光芒。绘里浑身一僵，身体有像是被电流给击中了一般的感觉，心中顿时慌乱起来，急忙说了句“我洗好了”想打破一下这诡异的气氛。
古里似乎又愣了一下，对绘里突然说的话反应不过来。大概是过了几秒之后，才放下手中的书，弯着眼角笑了一下，似是在解释之前呆愣的原因，说：“以前见到绘里的时候，头发都是扎起来的。还没注意，原来有这么长。”
“诶？”听闻，绘里斜眼看看自己离腰部不是很远的长发。
“要喝点饮料吗？”说着，古里站起来，走到绘里的面前，脸上带着浅笑，“我下楼帮你拿。”
“谢谢……”绘里回答道。
轻笑着并点了点头，古里在即将走出房门的时候，回首笑着说：“没事。”
看着古里的身影从房门口消失，绘里便皱起眉头。她总觉得今天的古里怪怪的，可又说不上来怪在那里。自己被他眼底消无声息流露出的不知名光泽弄得摸不着头脑，心头似有路旁的灰尘压砸的感觉。
绘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本想要四处走走来消除心底的感觉。但又一想这毕竟不是自己的家，不能随处乱走。无奈，绘里只能走到沙发上坐下。
无聊的摇晃着双脚，双眼东看看西看看。冷不防被猛然闯入眼帘的一张放在书桌上的合影给怔了怔。其实这张照片，上次来古里房间也看见过。应该是古里一家的合照，但不是因为什么原因，似乎在这栋别墅里，关于他们家庭的照片是少得可怜。
男子一手搭在女子的肩膀上，一手搭在还处于儿童阶段的古里肩上。女子则双手交叉垂放而下，显得端庄贤淑。而被古里背着的女孩，笑的极为灿烂活泼，耳畔旁的发里还被插着一朵粉黄色的花。
总体来说，这张照片十分温馨。
就在这时，古里拿着两杯暖饮走进房间。听见古里进门的脚步声，绘里赶忙收回视线，端端正正的坐在沙发上。随意打量别人的房间，这种行为好像有点不太礼貌。绘里正打算想点什么掩饰过去，却被古里突如其来靠近的动作给吓了一大跳。
只见他把暖饮搁在门旁的书架上，还从书架上快速抽出一张纸巾，接着几步大跨跑到绘里的身边。弯腰，往窗户上狠狠一按。
绘里好像隐约听见了某种昆虫支离破碎的“卡兹”一声，浑身的鸡皮疙瘩就掉了一地。
“炎真……”绘里小心翼翼的转头，看着古里擦了擦窗口，然后把纸巾捏成一团丢进脚边的垃圾桶中。
刘海慵懒的垂下，遮住了几乎三分之一的双眸，可就算是这样也似乎抑制不住，窗外的灯火倒映在那里面的光芒。
男生的脸庞近在咫尺，近的连脸颊上的细小绒毛好像也能看得一清二楚。他侧头笑起，笑容像是春风在炎夏绿意匆匆而过的寸景。一切应该只发生在短短几秒之间，但在绘里的眼里，这些时间都被拉长了许多。
听到头顶上方响起古里低沉的声音：“幸好还没有飞起来，大概是还没下雨的时候飞进来的吧。”
还记得自己怕虫子的事情吗？
绘里觉得有某样东西在心口中窜动，无声并发，贯穿全身。
“绘里？”往后退了几步，古里在绘里眼前晃了晃手中的暖饮，见她没有反应，便又叫了几次。
回过神来，绘里急忙接过暖饮，说道：“谢……谢谢了！”音量像是在掩盖什么变得响亮起来。
古里笑了笑，而后转身将椅子转了个面坐下，喝了起来。
浑身僵硬，一动都不敢动，绘里喝着暖饮，心想应该说些什么。转念一想，说：“炎真，你妹妹真可爱。”说完，绘里就想一把捂住嘴，抽自己。这算什么话题吗……
古里的动作一顿，随即才缓缓抬起头来，眼眸中所包含的色彩让绘里再次觉得，自己提出了一个不得了的话题。
后悔，内疚，懊恼，还是悲伤？绘里分辨不出，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本来温润的目光在自己这句话说出来的时间，已经变成了深不可测的黯然。
“嗯……真美是很可爱。”手指抚摸着杯子，他低头看着杯中水面被灯光照射而呈现出的刺眼反光，眼睛却好似看不见一般，一眨不眨。一如既往温和的声音，在这刻却充满了寂寥的意味。
“真美是很可爱。”他又将这话重复了一遍。
担心的看着现在的古里，绘里轻声问道：“你还好吗？炎真，是不是我说了不该说的……”
“也不是不该说的。”古里听见了绘里的问题，双眼里一下子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柔，但也许这只是掩饰而已。
若说心里有挑起不该说的话题，所引来愧疚的感觉。绘里觉得，现在心情与之相比还是有些微妙说不上来的差异。
“我错了！炎真！”绘里微微瞪大了眼，语气中尽是后悔。
可没想到，古里竟笑了起来，笑声依然温软无比。绘里诧异的看着他，正对上他望过来的目光。火色的双眸里甚至还带有不可掩饰的笑意，并且多了些淡泊宁静。纯碎无杂质的瞳孔里好似有着屋外雨水星星点点的流动微光。
“那些都过去了，只是刚刚想起来，还是会有点难过。”
很想知道古里说的那些“过去”包含着什么，但怕自己又问出一个不该问的问题。想来想去，绘里认为自己还是乖乖闭上嘴巴，比较好。
可是，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浮现出了一点点的落寞。
像是看出了绘里心中的问题，古里叫了声绘里的名字。绘里闻声看着他，看见古里的脸上是暖洋洋的笑意。
他转过头，看着桌上的合照。也不知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刺晃了双眼，他虚了虚眼眸，微阖。嘴角的上扬弧度稍许松动，“真美，在很早之前就去世了。”
屋里的空气一下子变得异常寂静与冰凉。绘里抓着杯子的手下意识收拢握紧，她担忧的看着古里。由于他微微垂头，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不过，应该可以知道，谈起失去亲人的时候，说忘记了，也只是说说而已吧。说过去了，也只是时间上的过去而已。
“炎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古里的话，绘里不知所措，唯有叫他的名字。
“不用担心，我现在有很多好朋友。绘里也是其中一个啊。”
绘里有些意外，不自觉的看了古里一眼。说意外不是意外在他说的那句话，是意外在说这句话中的口气。携有如常的温和笑意，而眼里是完完全全的真诚。
“嗯。我们说的，过去的那些，都过去了。”
——不管是时间上的过去，还是心里的过去，我都会帮你渡过。
绘里看着古里嘴边与往日不一样的笑容，默默的在心里做了这个决定。
“绘里。”古里突然用温柔的语气叫了一声。
条件反射似的“嗯？”了一下，绘里不解的望着古里。见他的视线停留在自己的身上，一动不动。眸光好像遥远的地平线那端浮动着的微光，几近消除了绘里的呼吸能力。
“扑通——”耳边只有再也无法控制的心脏跳动声，宛如起起伏伏不断喧嚣的潮汐，渐渐淹没了整个耳蜗。
“嗯……那个……”古里别过头，慢吞吞的说着。微微颦眉，时不时抓了抓头发。过了一会儿，脸颊竟也开始红了起来。
而后他挫败似的叹了一口气，看了绘里一眼，苦笑着说：“……嗯，没什么。”
“哦。”心底不住的翻涌上一股失落，绘里低头，不吭声的喝了口暖饮。
“那个……只是觉得，能认识绘里。应该算是我在卡塔尼亚最幸运的一件事情。”
没想到，在下一秒，古里毫无预兆的说出了这句话。
结果就是，愣了一下，而后感觉到含在嘴里的水马上就要喷了出来，绘里赶忙咽了下去，但还是被呛到了。咳嗽着，几乎眼泪都要掉了出来。
“咳咳咳咳咳……咳咳……”
“绘里，没事吧？”古里立马站了起来，随后走到绘里的身边，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
舒了一口气，觉得喉咙没这么痒了，绘里揉了揉带着湿润的眼睛。接着她抬起头，看着古里略带自责的表演，忍俊不禁：“……咳咳，没事了。只是，炎真不要突然说这些话。我……咳咳咳……有点反应不过来。”
“诶？”古里疑惑的说着，“……可是朱里告诉我，就应该这样说。”
绘里惊讶的重复着古里说的名字：“加藤？！”
看着古里认真的点了点头，绘里忽然感觉到无奈。她扶额，忍住嘴角想要抽搐的冲动，说：“你问加藤什么问题了。”
更加没想到，下一句古里说的话，让绘里何止是面红耳赤，差不多是要夺走了她的心脏，让时间停留那一时刻里。
而等时间恢复过来的时候，好像已经过了很久。但其实只是说短短一句话的长度而已。
随着屋里光线折射出柔软明亮的线条，推移着空气中的尘埃碎末散发的光芒，倒影在火色的双眸里，变成颤动的光点。还有他清瘦干净的轮廓，安静明朗的侧脸，羞涩胆怯的表情，温软澄澈的目光，认真谨慎的口吻，让绘里在过了很久很久都不曾忘记今天这刻。
“……咳，那个……我问了一下朱里……要怎么对绘里说。”停了停，他涨红了脸，吸了口气，才继续说下去，语气也好像因为这一停顿，变得更加坚定，“虽然只是认识了短短几个月，但绘里对于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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